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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陆云开会这样——
江兴虽然不想如此形容,但事实确实是如此:“这样单方面的中断两个人的联系。”
并不是因为感情的问题。
感情一向是双方的。
他能够感觉得到陆云开的感情,陆云开应该也能够感觉得到他的感情。
如果两个人的感情不是问题,陆国兵的突发事件也不是问题,那么问题究竟在哪儿呢?
江兴自己呆着的时候想了好几个理由,又一一划去。
最后他只能想到,也许陆云开天生比较被动?——虽然在其他方面一点显示不出来。
也许我应该更主动一点?——其实说到这个,我很早以前就应该更主动了……
很早以前就应该更主动了。
江兴忽然想。
那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更加主动一点呢?
他开始剖析自己的内心。
他终于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一直不够主动的理由。
然后他情不自禁地想到:陆云开是否也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每每在只差一步的时候,犹豫,退后,又回到了从前?
江兴轻轻拉了陆云开的手一下。
看着墙里边的人几乎顷刻就反应过来,然后下意识地抬步往自己这里走。
一点儿迟疑与疑问都没有,就那样自然而然。
看,没有任何的感情问题。
也许只是因为那个挺好笑但又确实存在的问题。
他们已经靠得很近了。近得让江兴想要亲一亲对方的脸。
但现在还不太是时候——在解决那个问题之前,还不太是时候。
陆云开感觉自己一有点儿不自在。
在江兴刚才说话的时候,陆云开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初江兴最初红起来时曾经有人拿着孤儿院炒作这回事。他正准备说话,突然被江兴拉了一把,这样突如其来的力道并不重,虽然突然了一些,但严格来说并不足以拉动一个成年的男人。
可陆云开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虽然江兴确实拉住了他,但那是另外一种感觉,是一种被无形的钩子勾住的感觉——东西给拉住了。
他的脚步不受控制的接近江兴。
他来到了江兴身旁。
两个人肩并着肩凑在一起,他们透过被爬山虎遮住的窗户的空隙,看见了里头的小孩子呼一下的从房子里中冲了出来。
他们穿着色彩各异的衣服,年级最大的,看上去也就大概刚上小学的模样。
他们极为熟悉自己的地盘,一眨眼间,空旷的地方就被不同的孩子给占领。灰色的水泥路面上,有拿出绳子跳橡皮筋的,有拿出毽子踢毽子的,还有几个男孩子,聚集在靠墙的单个篮筐之下投篮玩。
只要想到这是江兴过去所呆的地方,院子中的一切就毫无疑问的吸引着他。
但除此之外,也许是和江兴距离得太近的缘故。
自从上一次,自从两个人亲吻之后,每一次靠近江兴他就会感觉像是有许多毛毛虫在自己的皮肤上爬动,让他浑身都感觉不自在——当然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两个人见面得少,这样不自在的感觉也很少……
陆云开稍微定了定神。
把自己从那种不太可控的感觉中拔了出来,他再将自己的目光转向孤儿院中,透过由绿色的叶片交错而成的孔隙,他看见了:墙上的色彩绘画已经不再光鲜,它是从什么时候有的?是在江兴来到这里之前,还是来到这里之后?它伴随着江兴的成长吗?
院子里有一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树,绕着墙脚的是一圈蔷薇花圃,蔷薇花看上去挺漂亮的,但是没有那种小金橘树诱人……这些东西又是之前还是之后的?
还有那些最抢眼的,最让人在意的院子里的小朋友,他们看上去——哪一个,最像当年的江兴?
“那一个。”江兴突然说话。
轻微的热气喷到陆云开脸上,陆云开感觉自己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然后他才发觉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交握了双手。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品味着这个,因为江兴已经再次说话。
江兴稍稍侧头,对陆云开说:“那个穿着背带裤的,剪着蘑菇头的小男孩——你看见了没有?就是在打乒乓球的那一个。”
江兴指给了陆云开看。
陆云开的目光从墙上的绘画挪到墙脚的大树,又从大树看到蔷薇丛,再在蔷薇丛的旁边看见了他所指的那个人。
看起来挺傻的,陆云开想。
“那最像我,像我小时候。”江兴说,接着转头对陆云开微微一笑。
“……”陆云开。
他们距离得太近了。
近得不止让陆云开听见了对方说话时候声带振颤的声音,还让他看见了对方眼睛里的倒影。
那有自己。
有且只有自己。
或许是本该只在心里的疑问被另外一个人突然回答了,也或许是刚才的那点儿细节太让人心动,接下去直到下一个地点的一路上,陆云开都有点儿心不在焉。
但江兴并不以为意。
这正是他所预想的,他将陆云开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一面和陆云开说话,一面却慢条斯理地揉动陆云开的手指。
从指关节到指腹,从指头的尖端到手腕的位置,像是在按摩又像是在抚摸——但实际上,江兴只是认认真真地品味了一下对方手掌拉起来的感觉。
不得不说,软硬适中,手感绝佳。
与此同时,江兴还在同样认真地和陆云开说话。
车子在街道上慢慢的开着,黑色的单面可视车窗被摇下了一半,江兴指道路两边的各种地方,一一跟陆云开说,比如:“那是我小时候的学校,小学,中学,高中……”
“那是我小时候最爱呆的一家店,里面有空调,点了杯冷饮可以坐好久好久。”
“还有那个,我上学的时候在那边洗过盘子。”
陆云开一直特别的不自在!
如果说在孤儿院的时候只是有些不自在的话,那么此刻,他就是尤其不自在!
狭小的空间好像让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变味了,手上从头到尾传来的或轻或重的触感让陆云开坐立不安,他一会儿要要顺着江兴的目光看向窗户外边,一会儿要感觉下自己被玩弄的手指,另一会儿又要去看开车的司机的模样,虽然对方什么都不可能看见……
总之他这时候一心三用,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再想其他任何一件事情,直到他听见了——
“洗过盘子——在那家店?”
“嗯,没错?”江兴暂时停止了介绍,觉得陆云开此刻的表情特别的奇怪。
陆云开的表情确实特别的奇怪。
他看着车窗外的小餐馆上的牌子,又看了看这附近,然后他确定自己确实没有搞错:“我过去——我大概在差不多高中暑假的时候吧,也来这边赚点零花钱过……不过不是这一家餐馆,是别的地方,嗯……我发传单了,就为这条街的最前端的那家婚纱店发过。”
“……好巧?”江兴。
“……确实好巧?”陆云开。
他们的双手一直没有放开过。
后来他们还去了辉煌。江兴带着陆云开去看了带给他人生中真正转折的地方。
——那也是一家很普通的经纪公司,和陆云开曾经的众星在气派上面,一点儿都没有可比的地方,就和江兴之前带他去看的那些孤儿院,小学,中学,高中,曾经喜欢吃的店铺,曾经打工过的店铺一样,普普通通。
从辉煌出来的时候,陆云开忍不住转头看了一下江兴的表情,发现对方脸上依稀带着一些追忆和唏嘘……特别的真实。
这就是城市中最为平凡的一角。
江兴这个人,在这一时刻,也好像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所有行人中,特别普通的那一个。
陆云开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些什么。
但江兴先一步收起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对陆云开说:“好了,现在我们该去最后一个地方了,不过有点远。”
他并没有给陆云开选择的权力。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但不是放开陆云开的手,而是仔细的,找准位置,将自己的五指一一嵌入对方的五指里边。
这样,他们十指相扣。
江兴直接拉起陆云开,大步向前走去!
当天晚上,江兴和陆云开转了一班机飞往陆云开下一站要去的美国,又在当地乘坐游艇出海,来到一个岛屿之上。
他们坐在一间木屋之中。
这间木屋是架在树干之上的,窗户外的那根枝桠上恰好有一个不知名鸟类的鸟窝,这一对夫妻最近刚刚好把自己的第三个孩子给孵出了壳,每天听鸟叽叽咋咋的虽然有点儿吵,但偶尔通过白玻璃窗户看看还没长毛的小鸟,感觉也还不错。
简单的灯泡吊在树屋尖尖的天顶上。
一圈柔和的光晕正好将两个人所坐位置中间的小桌子给照亮了。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桌子,看上去像是直接用木头拼接而成,摆在最中间位置的事一个圆盘,这也是木质的。盘上还有水果,水果同样从岛上的果树上直接摘取。
陆云开从上了快艇到达小岛之后就特别兴奋!
一路上连一棵树他就觉得有趣,更别说是一栋建在树上边的小屋了。
江兴和陆云开先后顺着软梯爬上大树,在弯腰进入书屋的时候,他打开电灯,站在差不多十来平米的空间里,对陆云开说:“本来我想过带你去高级酒店什么的,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里更有趣一点。”
“确实更有趣!”陆云开大力赞成江兴的说法,“高级酒店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参加电影节的时候,什么高级酒店高级服务没有享受过?这个小岛是你临时租来的?”
“买来的。”江兴说。
“买来的!”陆云开表示羡慕!
“刚才的游艇也是。”江兴继续说。
“游艇!”陆云开惊叹。
“曾经有想过买飞机,但领空管制这种事情……”江兴说,“挺烦的,我也没太多时间去折腾这个。”
陆云开没来得及表示什么,江兴已经继续说:“不过我买了一个游戏公司,你说最近都没有人做单机游戏了……”
“所以?”陆云开问得小心翼翼。
“所以我买了让他们继续做。”江兴说得特别平淡。
“一定已经不能当朋友了。”陆云开呵呵了一声。
“那都送你怎么样?”
“嗯?”
“都送你?”江兴再说一遍。
“会当真的喂。”陆云开笑道。
“为什么不当真?”江兴漫不经心地说,“你想要我就送给你啊……”
“真的?”陆云开。
“当然。”江兴。
“那好我还要——买红魔!”陆云开慎重说。
“好,买。”江兴淡定。
“还要欧冠冠名权!”陆云开眼睛亮晶晶的。
“买买买。”江兴继续淡定。
两秒钟之后,对视的两个人都破功了,一起笑倒在身旁的大床上。
柔软的床铺一下子容纳了两个成年男性的体重,好像连着树屋都轻轻的晃了一下,但并不剧烈,像是春风吹着秋千温柔的晃悠了那么一会儿。
接着江兴拉着陆云开坐起来。
这可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树屋,十个平方米的大小,屋内所有的家具除了一个小小的桌子之外,就是一张特别大的铺好了床单和被子的床——没错,没有椅子,如果需要坐下,除了地板,两个人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齐齐坐在一张床上。
也许他们可以一人占据一条床边?
但想当然也知道,到了这个地步,江兴绝对不会让如此扫兴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他现在拉着陆云开坐下。
他说完了。
他捧起对方的脸,将之前一直就期待着的亲吻落下去——
感觉如此的好。
陆云开刚刚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