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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兴并不在意韩奇的回答,他把自己的手机屏幕转给对方看,他刚才在手机上按出了一串数字,现在就对韩奇说:“这张照片你拿了,卖给报社或者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卖不到这样的价钱——最开头的数字随便你写——相机请给我。”
韩奇看着黑暗中闪烁光亮的手机屏幕。
他第一眼就被那整整一大串的零给震撼了,并且一眼扫过去,他几乎没看出究竟是多少个零来着,他顿时就忘记了自己刚才的“坚决不卖”的心态,而是认认真真地竖起了手机屏幕上边的零——
一、二、三、四、五、六……
“前面的数字我随便填……?六个零之前的?”韩奇吃吃说。
“是的。”江兴肯定告诉对方,“你说一个数字,我现在就可以转账。”
“那……就六?”韩奇小心建议,并且等待江兴还价。
“可以。”江兴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必须说清楚的是另外的事情,“我买的不只是这一张照片,我买的是所有日后你可能拍摄到的我和云开的照片。所以你可以再考虑一下,看前面的数字究竟要填多少。”
果然是这样!
韩奇总算恢复了一点职业记者的精明,他心想江兴看起来也不像是傻瓜冤大头,不可能花六百万买一张照片,但是要花六百万封他这个人的口的话,那还是可以理解的——当然这个价码也确实够高了。
韩奇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叫价九百万的话……江兴说不好也会答应。
但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狮子大张口的想法,现在自己叫得爽快了,谁知道事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他很快笑起来,特别信任地将自己背着的相机递给对方说:“江哥放心,我知道规矩的,母片在相机里头。然后我还拷贝了两份,”他说着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和U盘,“都在这里了。”
他将U盘直接递给了江兴,手机里头的照片则当着江兴的面删掉了。
江兴确认没错之后,就把相机中的SD卡退出来拿走,机身则还给韩奇,然后他打电话给了陈良,当着韩奇的面吩咐陈良转一笔账到韩奇给的户头上。
陈良估计是猜到了点什么,但他并没有在电话里问出来,而是直接照着江兴的吩咐完成转账。
韩奇的手机很快收到了短信。
他特别明智地背着江兴走了,临走时还朝江兴保证:“今天我就在自己家里看电视,什么都不知道,任何事情都没有看见!”
江兴回到了陆云开的房间里。
房间的窗帘在这个时候已经彻底拉上了,门开着,陆云开换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发呆。
相较于之前只为了一条浴巾、全身上下大半赤裸的人,现在的陆云开将衣服穿得严严实实,除了脸之外几乎看不见一丝皮肤。
江兴进来之后就将照片的SD卡丢给陆云开,很轻松地说:“全好了,什么问题也没有。”
陆云开一抬手接了存储卡,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将存储卡放在桌子上,用钳子直接敲碎。
“砰”地一声响之后,存储卡从中间凹陷裂开。
江兴坐到了陆云开旁边,继续做一开始没有做完的事情:他拿起刚刚丢到沙发上的浴巾,继续擦陆云开没有干透的头发。
他说:“你最近有什么打算?”
江兴的声音和陆云开的声音重合了。
陆云开说:“你在英国那边还有事情吧?明天走吗?”
“嗯?”江兴说,“我不急,要不然我们去散散心——出国旅游一下什么的?”
“不,耽误你的计划没有必要。”陆云开说。
“耽误不了几天,难道我必须一年三百六十天一天都不能休息的工作吗?”江兴开玩笑。
陆云开暂时不说话了。
江兴将柔软的毛巾按在对方脑袋上,搓着一缕缕湿润的发丝,没有多久,就在他挑起对方脑袋另一边的头发的时候,陆云开再一次开口说话。
“……我想一个人自己静一静。”陆云开说,“就我自己。”
江兴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片刻的安静,他尝试着问:“云开,你还好吗?”
“我很好。”陆云开语气生硬地说。
“你不希望我在这个时候能够留下来陪你?”江兴说。
“是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陆云开不耐烦地说,“如果真的要说的话——我自己的事情能够我自己解决,这个理由够了吗?”
“我们没有必要吵架……”江兴试图心平气和地把话说清楚。
“你认为我们在吵架吗?”陆云开转眼看着江兴,他的语气咄咄逼人。
“如果你不这样认为,那么当然不——”江兴说,但他的话再一次被陆云开打断了。
陆云开提高了声音,他用一种近乎严厉的声音说:“不是我怎么认为,是你怎么认为!”
江兴看着陆云开。
他们对视着,都沉默了。
几分钟之后,江兴冷静地说:“我认为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如果你不需要我的陪伴,我在英国那边确实还有工作,我会乘明天的飞机飞回英国。”
“……”陆云开。
江兴说:“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晚上。”
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陆云开跟上,在江兴离开玄关走到屋外的时候,陆云开忽然出声:“江哥……”
江兴转过头,他看着陆云开的表情,觉得对方几乎后悔了。
但陆云开说:“一路小心,我明天可能不能去送你了。”
江兴几乎叹了一口气。
他说:“……我知道了。不要太难过。”
门关上了。
陆云开靠在门上,听着电梯上来又下去的声音,意识到自己的牙关已经咬得失去了知觉。
但背上的疼痛并没有。
它们活泼好动,像锥子,像电钻,又像最调皮的六七岁的孩子,绑架了他的神经,让他所有的神经都只顾着感觉和抵抗、或者试图逃避那种折磨人的痛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第一四一章坚强
江兴在离开的房子之后并没有回到自己在首都的住处。
他就近找了一家酒店,在客房里简单的洗完澡之后就坐到了桌子之前。
他喝了一口茶。
开始回想自己记忆中和众星有关的点点滴滴——这并不容易,从回到二十年前开始到现在,也已经过了足足七年了,过去的那些记忆,尤其是一些当时自己并不觉得重要的记忆很多都模糊了。
他虽然一直都在娱乐圈中打拼,但不管之前还是之后,对于众星的了解也就只限于大家都知道的那点事情。
这些事情对于搞垮众星有任何帮助吗?
江兴将自己所有想到的都写了下来。
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他开始回忆之前任何国家上层对娱乐圈风向的肃清行动,对于娱乐圈中潜规则的容忍程度,以及和娱乐圈并不那么密切,但和公司关系密切的一些政策和底线。
他一开始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
如果说娱乐圈的事情因为就在身边,或者有意或者无意,江兴总会上点心记下来的话,那么他现在回想的这些政治上的事情,他当年就真的只是听个热闹听完就忘记了。别说是七年之后的现在,哪怕是当时听见的过了一年之后,江兴觉得自己能不能记得还在两说之间。
但他没有放弃。
他开始将自己的脑袋想成一个巨大的硬盘,他把脑海中因为回忆而生的所有事情都设立了不止一个关键点,他顺着这些关键点一步一步的反推。也许一开始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甚至毫无关联的东西,比如说他最开始想起来只是隔壁邻居的一只狗,然后连接到邻居身上,连接某一天的对话上,再连接到他们对话时候电视机里新闻联播的声音!
——没有什么不可行的。江兴想。
他一定能够找出解决这一切的办法。
这正是众星应该诚心诚意偿还给陆云开的代价。
一个晚上过去了。
江兴难得地没有在自己的生理时钟中醒来,而是被陈良打电话从床上叫醒。
他用略带含糊的声音回答了对方自己此刻的地址,然后挂掉电话闭着眼休息片刻,起床洗了一把脸。
和他通过电话的陈良很快来到酒店里,江兴打开门让他进来。他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在收拾桌子上的一堆纸张,那些纸张差不多都有半个指节那么厚了,他有点好奇地多看了一眼,但也没有太在意,只问江兴:“你昨天怎么住酒店?”
“他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江兴回答。
“昨天那六百万?”这才是陈良真正想问的。
“我和云开在一起的照片被韩奇拍到了,这是封口钱。”江兴说。
陈良眉头皱了一下。但一旦摆正心态意识到“反正两个人不会分了不管怎么样这就是事实了”之后,陈良对此就像对别的事情一样特别稳得住,因此他听见江兴已经拿钱解决了问题之后,也就淡定地“哦”了一下,不再多说话。
“既然解决了,那就行了——话说回来,你打算在这里停留多久?我记得你现在身上还有一个话剧的工作吧?”
江兴一下子没有说话。
陈良觉得能够理解,他想了想,主动说:“要不然我去交涉一下?现在没有开始多久,中途换人是来得及的。”
“……我再想想吧。”江兴说,他的声音略有点低,好像藏着什么似的,“等我考虑好。”
一个晴朗的天气。阳光在丝绒红的窗帘下扫出一片扇形的光区,好似已经对这块地面宣示了自己的主权。
陆云开坐在一张舒适而考究的沙发中。
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个年纪与陆云开相差不大、大约三十岁的男性。
对方正低着头,从露出来的侧脸来看,五官当然没有陆云开江兴这样的俊美精致,但他身上有着另外一种的让人痴迷的因子——他一举手一投足,都有别样的优雅与气质,像是那种中世纪油画里头的贵族。
“那么陆先生这次过来,想要咨询的是?”对方说话了,他询问陆云开,并打开了两个人交谈的第一个话题。
陆云开现在所在的是一家心理咨询室。
他对面坐着的就是心理咨询室的心理医生。
这位心理医生叫做沈淮一。
“……我的背很痛。”陆云开说。
“两个月之前再片场发生意外被砸伤。但不严重,当时也完全治好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反复的?”沈淮一问。
“……从我父亲的死亡开始。”陆云开说。
沈淮一点点头表示自己的明白。
“没有任何神经上的病变,就是单纯的心理因素。”陆云开平静地揭开秘密,“我这两天去咨询医生,他们给我下了这样的诊断。”
“这种病因的来诱发与来源是多样的,但决定因素非常明显,可以尝试考虑解决决定因素……你认为令尊的死亡是你的责任吗?”沈淮一问。
“……”陆云开。
沈淮一低头在记录本上写下了几个字。然后他询问:“还有什么吗?”
“你指什么?”陆云开问。
“我指你的背部疼痛,还有什么决定和重要的影响因素存在吗?”沈淮一问。
“没有。”陆云开。
沈淮一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带着并不明显但清晰可辨的微笑,他对陆云开说:“心理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建立在信任上,如果你不告诉你的问题,我就无法帮助你。基于心理医生的准则,我将为你在我这里所说的一切保密。”
“你看上去好像什么都知道了。”陆云开冷冷说。
“不,我只知道你刚才在说谎,而这并不难以分辨。”沈淮一说。
“我要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心理医生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