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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诺,先救城主。”
“是!”
萧诺拔剑,献血飙射出来,染了她一脸。她也不在意,伸手将欧阳刚扶起来,低声道:“城主,我们来了。”
欧阳奕抬头看了眼远处戴着主帅头盔的凌煜,终于感觉困意阵阵袭来,晕了过去。
☆、惊世之才今始绽
景元帝十五年八月初十,西野发兵攻打安平,安平城主欧阳奕率十余骑深入敌军,被围。及危,欧阳奕身中数刀,骁勇将军凌煜率五万兵马及时赶到,虏获西野俘虏三千余名,西野退兵十里,暂挂免战牌。
凌煜将兵马安顿好,营外天晴,有暖风拂面,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他背着手望了一会军营入口,回身问身旁的士兵:“凌小纪他们怎么还没来?”
那士兵低头恭恭敬敬答道:“属下这就去派人查探。”
凌煜点点头,独自去了欧阳府。
欧阳奕还昏着。
他前胸后背,胳膊和小腿处都有刀伤,大夫来了好几个,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血止住,全身用纱布包了,无声无息躺在府中,已昏迷了一天一夜。
萧诺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期盼见到凌煜,他鸦青色的衣角出现在门口,她几乎立刻坐直了身子。
掌心那只手紧了紧,她求救般望过来,凌煜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挑眉,萧诺苦着脸点了点头。
凌煜在唇边单手握拳佯咳了咳,一本正经道:“欧阳城主果然心志坚忍,梦中亦不肯放松警惕。”
萧诺快要哭了。
那日她飞身接住了倒地的欧阳奕,不防被他死死握住了手,随后送回欧阳府中,她本以为功成身退,怎知她但凡有想抽出手的举动,那只手便像有知觉一般狠狠收紧。她用力,那只手也跟着较劲,欧阳奕身上的伤口裂了开来,有殷红的血渗出来,丫鬟跪了一地,欧阳奕那白发苍苍的娘亲颤颤巍巍几乎要下拜着求她,她只好耐着性子任由他握着。
谁知这一握就是一天一夜。
萧诺从小到大,从不曾跟任何男子这样亲密接触过,若是照着她的性子,这样的举动无异于登徒子,她在夜里死死盯着欧阳奕,几乎要在他无辜苍白的脸上灼出一个洞来。一旁的丫鬟被她狰狞的神情吓白了脸,急急忙忙又要去叫老夫人,她只好无力地扶额,忍住心里想要手起刀落将这碍眼的爪子剁下来的冲动。
花白胡子的大夫来看过,又开了些方剂,悠悠然走了,留下一脸菜色的萧诺和憋笑憋到几乎破功的凌煜。
临近中午,欧阳奕终于在万众期待中施施然睁开了眼。
面前映出一张英气逼人却怨气冲天的脸,他疑心自己还在梦里,闭闭眼再睁开,那张脸的主人脸色更臭了几分,声音里似淬了冰,冷冷道:“松手。”
他下意识地就松了手,见萧诺毫不掩饰地取过一方绢帕擦手,后知后觉自己方才手里软绵绵的触感是什么,他涨红了一张脸,“对、对不住,姑娘,我……”
萧诺将绢帕往桌子上一扔,哼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憋了一天一夜,幸亏没多喝水……她边走边愤愤地想,自从脸上不以那黑粉易容,怎么这么容易被人识破!
欧阳奕怔怔地看着萧诺飞快消失在门口,许久才回神,瞧见一旁的凌煜,昏迷前那一幕重又出现在脑中,他又恢复了硬汉本色,扬眉露出一个光风霁月的笑,“凌将军,久仰。”
屏退了闲杂人等,两人相见恨晚,谈及战场事务,双双生出英雄相惜之感。
欧阳奕小心翼翼地起身,唤了心腹进来取出安平地势图,将周边及安平城内兵力分布细细说与凌煜听。
凌煜在试军赛上虽屡次夺冠,但此次初初带兵便是五万,军中不乏年长及辈分高于他的,心中本有不服,那日初战,他骑在马背上,剑指之处血溅当场。周旋于一众敌军之中,仅凭一人之力对战数十敌军,他带着几个人,轻易冲开了欧阳奕的包围圈,一时士气大振,打得西野士兵溃不成军。
这一仗令他在军中迅速树立起了威信,没人再敢当着他的面议论什么是非。
欧阳奕虽长他几岁,但言语中事事询问他的意见,尊重溢于言表。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到了日暮。
欧阳奕命家仆准备了好些新鲜的饭菜,亲自送去军营中,他是一方城主,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这些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援兵。
萧诺本欲走,不意被叫住,不得已只好坐在凌煜身旁,冷着脸,如同一块活的冰块。
欧阳奕见到她脸便要红上一红。他少年从军,已在安平守了多年。受伤是常事,可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子所救。自己不但被一女子所救,还抓着她的手握了一天一夜。他热情地劝他俩吃菜,却始终不好意思拿正眼瞧她。
席间正说着话,军营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被凌煜派去查探凌小纪下落的士兵跌跌撞撞冲进来,激动地话也说不清:“主、主帅,苏姑娘回来了!”
萧诺当先冲了出去。
那日凌煜下令提前开拔,却留下了苏淮年,凌小纪和二十个士兵留下保护她。战事紧急,她问了几句就匆匆跟着赶路,算来已有好几日没见到苏淮年。
士兵纷纷停下筷子望过去,军营入口早围了一群人,凌小纪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三辆二轮马车。待看清这几辆马车的形状,周遭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这三辆马车看起来与寻常马车无异,不过装货物的木板旁加了座椅,两边各可容五人乘坐。装载货物同时人也可乘坐其上,行军途中可省去一些脚力。
凌煜在萧诺之后走出来,清楚地听见了和自己一起响起的欧阳奕的抽气声。
拉着三辆马车的,并非真马,其上纹理遍布,黄白的木色直直撞入所有人眼中,那是三匹木马。
欧阳奕神情激动地上前,伸手去摸那木马,手感稍显粗糙,想来是未及打磨的缘故,三个赶马的人手中都抓着一把缰绳,粗粗看去约有六七根,他听见凌煜喑哑着嗓子轻声道:“走几步我看看。”
坐在最前面那辆马车上驾马的士兵迅速扯动手中一股缰绳,不知拉动了哪个机关,那死物突然动起来,欧阳奕忙向旁让开一步,人群自动分出一个圈,众目睽睽之下,那士兵不断换着手中的绳子,那木马迈完前腿迈后腿,转弯处转动灵活,除马蹄落下的声音大些,竟是与真马无异。
凌小纪跳下马,咧嘴笑道:“将军,此马脚程可堪比真马,苏姑娘教着我们用了六七日才做好,紧赶慢赶赶过来,耽误了些时候。”
苏淮年坐在中间那一辆马车上,显然是不习惯这样大的阵仗,微微有些局促,扯着嘴角笑得有些僵硬。
萧诺正要上前,凌煜几步越过她,直直走到苏淮年身前,炽热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令她觉得微微的不自在。
他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抖,轻声问道:“是你做的?”
苏淮年犹豫着点点头,得益于爷爷让她练了数年的雕刻,他们找了一处屋子,去镇上买了三辆货车,并大量木材和工具,她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就做出了一匹木马。
“有了这个,以后运送物资便可以将重量放宽些,不必担心马会累……”
凌煜伸出手,她看他一眼,那眼神依旧炽热得惊人,她依稀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身边那些人看她的眼光与凌煜大多相似,不可置信的、惊恐的、狂热的,只是凌煜的更为单纯些,他只是那样炽热地看着她,仿佛她就是他面前的整个世界。
布满厚茧的手小小的,轻轻放在他掌心,他用力握住,扶着她下了车,猛然将她一把抱起,高高抛起来,人群中霎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数不清的士兵涌上前,将她不断抛起又接住,苏淮年发出一连串尖叫,那声音很快隐没在一众欢笑声中。
萧诺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被抛起又不断落下的小小身影,几缕发丝被风吹起,遮住一双眸色沉浮的眼。
☆、月是凉暖人不知
那三匹木马被摸了足有上千遍后,由当值的小兵送入了一顶空的帐篷,被当做宝贝存放起来。
苏淮年饿狠了,赶了一整天的路,只在中午时吃了块干饼,如今对着一桌琳琅满目的精致菜肴,她直着眼睛咽了口口水,开始毫无顾忌吃起来。吃得虽快,吃相却不难看,小口小口高频率地咀嚼吞咽,让旁观的人也被勾起了食欲。
凌煜喝着水,看着萧诺将菜在苏淮年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抬起头来冲萧诺傻笑,鼻尖上粘了颗饭粒,重又低下头去,吃得香甜无比。
欧阳奕斟酌了一下词句,笑着问道:“不知苏姑娘师承何处,此番技艺,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我是跟着爷爷学的。”
“哦?那想必苏老先生也是个高人,不知……”
苏淮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整个人都在轻微抖动。萧诺在她背上轻拍了一阵才慢慢缓下来。
欧阳奕接收到萧诺一个凌厉的眼刀,摸了摸鼻子不敢再问。
总而言之,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尽管萧诺已将一张脸黑到了极致,堪比先前她以黑粉易容时的形容,然而欧阳奕孜孜不倦地抬头,每每被她一个冰冷的眼光迫得低头之后又满怀希望地抬起头,欲言又止。
酒足饭饱,凌煜十分体贴地嘱咐萧诺送欧阳奕回府。
“他有那么多仆从,何必还要我……”
“欧阳城主大伤未愈,况且又如此盛情带了这么多吃的来营里,若是回去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他体谅至极地看了萧诺一眼,叹道:“萧诺,我不想你徒留遗憾。”
萧诺回头望了一眼,原本在吩咐下人做事的欧阳奕正神采奕奕看着这边,见她望过来,十分痛苦般捂了捂受伤的胸口。
原来这便是传说的吃人嘴软。萧诺默默将头转回来,恨不能将方才席上吃的全还出来。
一轮将圆的月,几颗零散的星。泠泠夜色下,几个小厮躲得远远的,欧阳奕与萧诺独自走在一处,月光将两道背影拉得细长。
欧阳奕突然停下脚步,萧诺独自向前走了一段,狐疑回头望向他道:“怎么了?”
欧阳奕佯咳了咳,黑瘦的脸上看不出神情,耳根却慢慢地红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两步走上前,十分诚恳地将萧诺望着:“萧姑娘,我先前唐突了姑娘,一直觉得万分愧疚。”
萧诺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无可无不可地唔了一声。
她不像先前那么冷淡,欧阳奕觉得勇气足了一些,挺起胸膛郑重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想向姑娘求亲。”
萧诺不可思议地望过来,他马上补充道:“待我回去请人算好良辰吉日,会让我娘亲自上门去求见二老,不知姑娘家住哪里?有何礼节?”
萧诺冷冷地看着她,黑宝石般光彩动人的眼睛里渐渐有嘲讽的情绪漫上来,她静静地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我为何、要嫁给一个需要我救的人?”
晚风清冷,带起几丝灰尘。如银月色温柔横亘在两人中间,刷过欧阳奕的脸,寸寸惨白。
军营里静悄悄的,苏淮年捂着吃撑了的肚子缓缓地走,凌煜走在一旁,认真听她讲一些工艺的制做。
她说得那样兴高采烈,长长的发尾在身后一起一落,将凌煜的思绪也带动得起起伏伏。
“你爷爷呢?”
苏淮年愣了一愣,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