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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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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暖站起身,等得有些烦了。逛街的心情已经破坏,这时瞧完了花样册子,并没瞧见什么出奇的款式,便漫步出来,挽住木奕珩手臂。
  “奕珩,我们走吧。”
  这声呼唤十分自然流畅。声音低沉温柔,透着亲昵。
  木奕珩眸子闪过一抹光彩,很快勾起嘴角,大手一伸,将她纤腰勾住,“好,云暖。”
  回眸,眯眼望着沈氏姐妹二人。他什么秉性,旁人不知,沈家人却不可能不知道的。此人睚眦必报从不吃亏,今日欠下这账,将来这人也必将加倍讨还。
  沈如璇缩了缩身子,硬着头皮道:“算我……算我失言……”
  说完,已是委屈得掉下泪来。
  木奕珩冷哼一声,携林云暖走了出去。
  转过巷子,林云暖将他手甩开,“木奕珩,其实做错的是你和我,今日之辱,是我咎由自取,你实在不该,为我如此为难沈家姑娘……”
  木奕珩见她有些伤感,拽着她手腕将人拖入后巷。
  “我在,若要你在我眼前吃亏,我,还算个男人?”
  “若说错,错的也是我一人,我磕头认错,让她砍我两刀也可,可她辱你,我不能忍。”
  他每一句话,说的情真意切,若林云暖还是当年那个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姑娘,一定会十分感动,爱上眼前的男人的吧?
  可到如今,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她只是勾起唇角,苦涩一笑,垫着脚,亲一亲男人的下巴。带着一点安抚的语气道:“好,我知道了。”
  被人护着的感觉,其实还是挺好的。只是……不能沉沦,她永远,不要沉沦在虚幻的短暂柔情之中。
  纵被男人如此用力的抱着,两具躯壳如此紧密相贴,她那颗早已冷寂的心,也已经无法撼动分毫。
  津口之旅染了一抹郁气,就在这天傍晚结束。
  回程车上,木奕珩望着枕在自己膝头的睡颜,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与其总是被人冷嘲热讽的败兴,如此麻烦,何不,就给她一个名分?光明正大出双入对,理所当然生儿育女,何乐不为?
  津口城门就在眼前,马车却被堵在城内出不得。
  林云暖为喧哗声吵醒,撩了车帘,朝外看。
  城门前火光大作,穿黑色铁甲的兵士在一一盘查过往行人,堵在门前的人流蜿蜒站满官道。
  各家马车均有纹饰,为的就是避免此种情况,往往兵士们瞧见各家徽章,便会先行放行,偏这马车是租来的,若非要与林云暖同处,木奕珩也绝不会乘马车。
  一刻钟过去,队伍完全没有前进迹象,林云暖有些心急,抬眼,见木奕珩闭目坐在那里,神色沉稳,与往日轻浮暴躁大相径庭。
  她将头枕在他腿上,一时也不很急躁了,“木奕珩,怎么回事?”
  若是寻常城防,木奕珩大约早就跳下车骂骂咧咧了吧?他这么稳,一定有大事。
  木奕珩抚了抚她的鬓发:“黑甲铁骑,是宛平驻军,威武侯的人。”
  如果林云暖足够细心,就能察觉到木奕珩提及“威武侯”三字时,那种透着恨意的咬牙切齿。
  “津口,是威武侯治下之地,今日惊动他的驻军,事态并不简单。若耽搁太久,我们便再在津口歇一晚,免你久候心急。”
  还未及唤马车调头回去,就听一个声音道:“车中何人?下车接受盘查!快!”
  这语气毫不客气,甚至称得上戾气十足。
  木奕珩深吸一口气,按住林云暖,从窗口递出一块玉牌。
  他腰间,总是挂着许多玉器,林云暖细心数一数,发觉有在云州用过的木家家族玉牌,从前的城防牌令,后来的临川王麾下差牌,如今这块,必是守御所的了。
  “原来是木千总!”外头那凶神恶煞的声音只是稍稍客气一点儿。
  过了一会儿,听得马蹄声响,一个十分磁性低沉的声音道:“奕珩何在?”
  听见这个声音,木奕珩面容不能自已地抖动起来。林云暖不明就里,只觉说话之人似乎与木奕珩极熟悉亲热。
  ——搂住她腰的那只手,未免用力太过,箍得她有些疼了。
  “侯爷。”半晌,木奕珩才从齿缝挤出这句称呼,依礼,无论从辈分上讲,还是从职别高低看,他都应下车行礼,否则,当众无视威武侯,御史定要口诛笔伐,治他以下犯上之罪。
  “木某与妇人在车,衣衫不整……”木奕珩说这话时,林云暖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他疯了。
  好好的,缘何如此不要脸,不吝睁眼说瞎话,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就不下车,污侯爷眼了……”
  不光威武侯,旁边几个兵士也都笑了起来。
  这样一说,众人反而更加好奇,恨不得立时翻开帘子看看。
  童杰深邃的眸子划过一抹浅笑,很快,这笑意消失无踪,一张肃穆的面容沉若寒潭,“……事关重大,只得委屈奕珩。若不便下车,本侯叫人上车查看也可。”
  说着,就唤身侧一人的名字:“董炜!”
  “是!木千总,得罪。”
  说着,真来掀车帘了。林云暖没好气地捏了木奕珩一把,却听外头童杰又道:“罢了,奕珩好脸面,你们去盘查其他的。这里,有本侯。”
  伸来那只手,缩了回去。未及松一口气,就见帘幕陡然一掀,一个身穿黑色貂皮领围玄色金纹披风的高大男子弯腰蹬车。
  木奕珩捏了捏身后剑柄,挡在林云暖身前。
  三人静默于车。
  本就十分狭窄的车厢中简直叫人窒息得喘不过气。
  林云暖第一次领会,何为威压深重,何为煞气迫人。
  威武侯有双极深邃的眼,平素不苟言笑,只一眼扫过去,就能叫人平白吓软了腿。
  林云暖攀住木奕珩肩膀的手,紧了紧。
  威武侯的目光落在那双手上,眸子一眯,淡笑:“奕珩好享受。”
  两人衣衫完好,没半点不妥之处,但木奕珩刚才那样说,威武侯竟不揭破,也够林云暖蹊跷的了。
  她却哪里知道,只在刚才一瞬之间,威武侯杀心已起。
  木奕珩端坐不动,只是扬了扬眉:“所以,这车中可有侯爷追查的乱党?若无,还请侯爷莫搅了我二人雅兴!”
  林云暖是没脸见人了,将头垂低,不敢去看威武侯的表情。
  “这位是?”威武侯丝毫不介意木奕珩的无礼,也没有半点搅人好事的愧歉。
  “你不用知道。”木奕珩冷声道,“总之,她不是乱党。”
  “这……奕珩岂不为难本侯?”威武侯声音低沉柔和,像是一个谆谆善诱的长辈,在敲打一个不懂礼数的小辈,“奕珩也在军中待过,乱党细作,不正最善从美色、金钱处下手,诱人麻痹大意,这才一击即中?”
  “来人!”威武侯陡然拔高音调,如惊雷破空,煞气毕现,“将这妇人带回军署,严刑审讯!”
  “童老妖,你敢!”木奕珩陡然拔剑出鞘,剑尖直指童杰胸口。
  威武侯轻笑一声,浑然不惧,“怎么,奕珩缘何这样大的火气?本侯依旨办差,奕珩莫不是,想要抗旨逆上?”
  这样一顶帽子扣下,孰能善了?木奕珩面色不变,剑尖又递出半寸,压得威武侯胸口处的衣襟,深陷进去。
  林云暖清晰听见,木奕珩喉结滚动的声音。
  她实不知,自己如何卷入这些明争暗斗之中。她轻轻在后,抱住木奕珩的腰。
  有相劝安抚之意。
  木奕珩回过头来,在她眼中望见宁和坚韧,她是想,随威武侯走一趟,免他被治抗旨之罪?
  电光石火之间,他那颗心,安稳落地,有了答案。
  这个让他放不开手的妇人,大约,便是他命定劫数。
  情何物,爱何物,他不懂。只知,为护眼前这妇人,他愿许一生盟约。
  “这位,乃是木某未婚妻子……筠泽人士,两年前随木某来京,侯爷大可命人搜证。她为防御所千总妻房,不知在侯爷瞧来,还有甚可疑之处?”
  官眷,无真实凭据,自不可随意下狱入刑。
  童杰眸子黯了黯,视线落在林云暖面上,许久。“既如此,想必奕珩好事将近,来日还要上门,向奕珩讨杯喜酒才是。”
  他终于转身,掀帘下车,呼喝众人:“放行!”
  车轮,滚滚向前。
  木奕珩手中的剑,“当”地一声落下。
  林云暖呼了口气,抱住他亲了一下,“还好你机警。不知我哪里像乱党细作,竟被那威武侯盯上。”
  木奕珩转过脸,将她腰托住,抱在自己腿上,“我不是机警。适才所言,句句属实。”
  他望向愕然愣住的林云暖:“这位威武侯,与我结过梁子,若我今日所言,未曾坐实,将来他必还有欺君之罪治我。”
  林云暖瞪大了眼睛:“可……他并不是皇上,如何便是欺君?”
  “他奉旨行事,代表的便是皇上。卿卿,无可奈何,大约,我俩只有成亲……”
  “这……这简直太荒谬了!”林云暖跳起来,离他老远,“婚姻之事岂是儿戏?我何曾说过,我要嫁你?我这就回去,跟他去军署受审,我就不信,我清清白白,他还能将我如何不成?”
  木奕珩叹了口气,有些疲累的靠在身后车壁上面。
  “你是不知,这位威武侯的刑讯程序。无论有罪与否,先毒打一顿,打得怕了,届时说的,自然都是真话……且他盯上你,也是因我之故,你信不信,只要你现在落单,明日你兄长,便连你的尸骨都找不到?”
  林云暖彻底傻了。
  老天是有多眷顾她,叫她入了那种大人物的眼?
  归根结底,还是怨这木奕珩!她扑上去,揪住他领子,“木奕珩,你做什么得罪那么多人?你一个小小从五品,作何惹恼一品军侯?你是不是疯了?”
  从五品于哪里是“小小”?寻常人家,想考取功名,混出品级,怕也要十数载苦读,举全家之力,还得有机缘,能做出成绩。
  可这从五品官职,在公侯面前,确实是不够看的。
  “还有卫国公世子……”林云暖想起听来的那些事,不由后怕,“你还得罪了帝姬的儿子,国公府的世子!木奕珩,你知道作死两字如何写的么?”
  木奕珩低低一笑,揪住妇人领子把她拖到自己腿上。
  “你不用担心,你男人敢得罪,就一定能摆平……”
  那声音低下去,妇人的抱怨也被吞入腹中。
  他亲吻得格外温柔,格外仔细。林云暖一时忽略,适才他所说的,嫁娶一事……
  这场婚姻势必掀起巨浪。木奕珩虽有所准备,却未料得浪花激起如此汹涌。
  木雪痕刚刚下葬,木家沉浸在悲痛之中,威武侯罕见上门致哀,话中偶然问及木奕珩与筠泽寡妇婚约一事,木家像被平地扔了惊雷,炸裂开来。
  木奕珩守丧,十余日不曾出现,成亲一事,林云暖只当做一时戏言,别说木家不肯,便她自己,也不肯应承。这日上元,不宜迁居,为毓漱女馆将来打算,仍是不得已搬了出来,生意事全权交与徐阿姑打理。
  林熠哲必是要来的,车马才出巷口,就见一队扈从,向他们走来。
  “敢问,可是筠泽林氏?”
  林熠哲蹙眉:“尔等何人?”
  来人向轿上徽纹一指,“太常寺木大人府上,恭请筠泽林氏夫人入府一叙。”
  本该开宴迎宾的大好日子,木府上下一派萧瑟。因老太爷和老夫人尚在,门前仍是挂了福字灯笼,一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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