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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如此说来,去掉路途中耗费的三四日,倒也还剩余分四五日的时间来考虑才是。
思绪至此,凤瑶清冷无波的道:“既是还有八日之久,此事,便不必着急而定,待得本宫定夺好后,再与大楚回信也不迟。”
这话一出,刘太傅微微一怔,随即急忙而道:“话虽如此,但时间也并非太过宽裕。是以,让摄政王单独出访之事,可要微臣书信于大楚,先行交涉?”
凤瑶神色微动,“不必了。”
说完,眼见刘太傅越发一怔,她瞳孔微缩,继续道:“出访大楚之事,非同小可,自是不能让摄政王单独替本宫出访。太傅先莫要着急,今日之内,本宫,定当想好对策。”
这话一出,刘太傅眉头紧蹙,满面担忧,但却并不曾再言话。
一时,周遭气氛也沉寂清冷,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压抑之气。
凤瑶端然而坐,目光朝在场之人一扫,继续而问:“今日早朝,诸位可还有要事要奏?”
这话一落,众人纷纷摇头,无人能应。
意料之中的反应,凤瑶面色也无太大变化,仅是转眸朝一旁的宦官一扫,待得宦官会意并宣称退朝后,她才按捺心神一番,缓缓起身,逐步朝殿门处踏去。
一路往前,凤瑶满目幽远,步伐平缓。
待抵达御书房后,便开始端然而坐,兀自批阅奏折。
因着前两日有刘太傅帮着处理奏折,是以,此番御书房的奏折并不多,甚至奏折上的事,也大多老生常谈之事,并未太过新鲜。
待得午时之际,奏折便已全数批阅完毕,而待正准备回得凤栖宫时,不料刚打开殿门,便见那满身稚嫩的孩童正立在殿门外。
那孩童,满身粉裙,腰间缀着一根白玉带,娇俏怜人,她头发也大多编成了辫子,整个人稚嫩而又小巧,且那双眼睛乍然对上凤瑶的眼后,便顿时一亮,随即弯眼而笑,脱口便开始欣喜而唤,“娘亲。”
这话一出,守在殿门外的几名宫奴,齐齐颤了身子。
那女童却若未觉,足下也顿时一抬,灿笑飞奔着朝凤瑶扑来。
一时,心底的幽远厚重之意,似是莫名被这女童的灿笑给融化了半许,待得刹那之际,凤瑶便也下意识的弯身,手臂微微而抬,恰到好处的接住了那飞奔撞来的女童。
“悦儿怎突然来了?”待得稳住女童的身子后,凤瑶下意识的牵了她的手,也刻意稍稍放缓了嗓音,平和而问。
女童依旧仰头朝她笑得灿烂,“悦儿想娘亲了,爹爹便差人送悦儿来了。”
她似是极为兴奋,面上与嗓音全是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凤瑶眼角微微一挑,“摄政……你爹爹不曾随你一道来?”
女童咧嘴回答得极是干脆,“爹爹说他有事,便不与悦儿一道来了。”
是吗?
这话入耳,凤瑶目光稍稍幽远,却是并不太信。
那颜墨白如今修养在府,能有何事?
思绪缠绕翻转,一时,心底也略生疑惑,亦如前两日颜墨白肩膀上的伤口,她也不知从何而来。
不得不说,那颜墨白啊,看似表面清风儒雅,实则,也是满身深沉与厚重,是以,颜墨白藏在心头之事,定也是远远不曾有他表露出的那般简单,亦如,他身上的伤,甚至,与那异族女子之间的关系。
便是这次楚王大寿相邀,那颜墨白竟也有意不让她知晓,说来,那颜墨白与她的关系并未达到真正的互相考虑,相互扶持,如此,那人又为何,愿代替她入得大楚?
越想,一股股疑虑之意便也越发的开始升腾。
则是片刻,女童那稚嫩的嗓音再度略微干脆的扬起,“娘亲,悦儿饿了。”
这话一出,凤瑶顿时回神,待抬眸扫了一眼天色,的确见得时辰已至正午。
她神色微动,迅速按捺心神一番,随即垂眸朝女童望来,平缓而道:“悦儿先忍忍,待得与本宫回得凤栖宫后,再用膳可好?”
她嗓音极缓。
女童也朝她咧嘴而笑,灿然点头。
凤瑶凝她一眼,这才朝王能示意,眼见王能恭敬点头,她才牵稳女童的手,缓步朝前。
一路蜿蜒而前,女童极是兴奋,一路上,也言话不停,不止将她在府中与那个孩童玩儿得好,与哪个孩童拌过嘴之事一一道来,甚至还将她何时收到过颜墨白赏赐的玩物,何时自己壮着胆子去捉了只蛐蛐之事也都全绕道出。
整个过程,凤瑶皆静静而听,并未掺和,只是待听得多了,偶尔之际,也会忍不住垂眸扫扫女童那稚嫩灿笑的脸,一时之间,从容淡定的心底,也莫名的浮出几许幽远与怅惘。
孩童本为稚嫩,纯透灿然。只可惜,她家的幼帝与这悦儿,却是两类人。
他们虽年纪相仿,但性子,却是差别太大,这悦儿是稚嫩可爱,而自家幼帝,则是年少老成,倔强执拗。
倘若,自家幼帝也能如悦儿这般纯透良善,灿然亲昵,该是多好。只可惜,宫中诱惑太多,人心繁杂,自家幼帝,早已没了所谓的无忧童年,而是,小小年纪便当了这大旭之帝,被赋予了满身的荣华与责任,甚至在人心叵测与权势烽烟中耳濡目染,也早已失了孩童之性,变得,防备,甚至,略微市侩。
思绪至此,凤瑶面色也沉了下来。
耳里,依旧是女童洋洋不尽的稚嫩声,纯透清明,稚嫩如华。
待终于抵达凤栖宫时,王能早已差人恰到好处的在殿中的圆桌上布了御膳。
凤瑶并不耽搁,牵着女童便在圆桌旁坐定,本也是打算先行为女童碗中布膳,却是不料,袖袍中的指尖还未来得及动,女童便已主动伸手捉了筷子,小心翼翼的拖过凤瑶的碗,开始在碗中布善。
凤瑶袖袍中的指尖微微一僵,不再动作,目光也静静落在女童身上,一时之间,并未出声。
女童动作极是缓慢,小小稚嫩的身子,夹起菜来,却是显得极为认真。但得一切完毕,她双手捧着碗,小心翼翼的递到凤瑶面前,咧嘴灿然而笑,“娘亲,悦儿为娘亲布菜了,娘亲快吃。”
她嗓音极是清冽纯透,语气也是亲昵灿然。
这话入耳,凤瑶目光突然颤了两颤,心底深处,竟也如春风浮动,竟是略生暖意。
此生之中,鲜少在陌生之人身上感到暖意,而这女童悦儿,却是第一个。
一时之间,落在女童面上的目光,也越发的放缓了几许,随即稍稍抬手而起,接了女童捧着的碗,而后便唇瓣一启,缓缓而道:“悦儿有心了。你方才不是说饿了吗,快些趁热吃吧。”
女童灿笑点头,顿时垂头下来,小小的手指继续执筷,兀自而食。
整个过程,她皆极为乖巧,又或许是鲜少吃过御膳,是以每吃一道菜,皆会不加掩饰的赞叹一二。
凤瑶静静坐在她身边,偶尔之间,也会与她说上几句,凉薄幽远的心,竟也莫名的彻底安静与平缓了下来。
待得膳食完毕,凤瑶与女童在凤栖宫小憩一阵,待醒来,女童便开始为凤瑶抚琴,画画,甚至还要在凤瑶面前行舞。
她满身稚嫩,小小的脸上一直都在灿笑,似是极力想要得到凤瑶的喜欢,是以肆意卖力的想要让凤瑶高兴。
孩童稚嫩而又讨好的心思,凤瑶看得通透,却是并未多言什么,仅是越发的放缓目光,偶尔与她对视之际,朝她稍稍而笑,如此,便也能让女童欣悦至极,跳到她面前便扯着她的衣裙,依在她身上,娇然而笑,“悦儿好喜欢娘亲的笑。以前爹爹也说,娘亲笑起来最是好看,但娘亲就是不常笑。”
是吗?
颜墨白那眼高于顶的厮,竟也会说她姑苏凤瑶笑起来好看?如此之言,无疑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毕竟,论及容貌,那颜墨白最是风华,便是笑起来,也极是风华,是以,那种人,又岂会觉得她姑苏凤瑶笑得好看。
思绪至此,凤瑶平缓而道:“你爹爹不过随意言道的罢了,这话,悦儿也信?而论及当真笑得好看的话,你爹爹历来风华如玉,该是笑得比本宫好看。”
女童眼睛顿时一亮,“娘亲也觉得爹爹笑起来好看?”
凤瑶猝不及防的微微一怔,倒是未料这女童竟会突然这般直白的问。她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的淡然点头,不料女童笑得越发欣悦,“爹爹前些日子还说娘亲一直凶他,看来爹爹也是在骗悦儿了,娘亲明明也是会赞爹爹的。”
这话入耳,凤瑶眼角一挑,总觉这话似是突然歪了些,入耳之间,竟也有些别扭。
但见女童满面纯然,灿然无方,一时,本是要解释之言,又莫名的噎在了喉咙,不再言话了。
整个下午,她皆陪着女童在凤栖宫玩乐,待得黄昏之际,晚膳过后,眼见颜墨白不曾入宫接人,她神色微动,目光则朝女童落去,正要委婉询问女童是否要出宫回府,不料,这话仍是不及脱口,女童便抬眸朝她望来,纯然清冽的开口言道想去逛逛御花园。
孩童天真烂漫,心性好奇,说出御花园这三字时,她眼睛都是发着光的。
凤瑶到嘴的话再度噎住,并未拒绝,仅是牵了她的手,朝御花园而去。
此际天色已是略显暗淡,天空之中,则红霞缕缕,极是别致。
待得抵达御花园时,迎面而来的风,也略微卷了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女童处处惊奇,欣喜之际,挣开凤瑶的手便在御花园的假山与花丛中游荡,欣喜之至。
凤瑶凝她片刻,倒也任由了她去,自己则在就近的亭中坐定,兀自品茶,偶尔间,目光会朝花圃中的女童扫上两眼,整个人,倒也极为难得的悠闲放松。
时辰逐渐逝去,晚风微凉,天色,也越发的沉了下来。
待得周遭路灯被点燃,灯火稍稍摇曳之际,女童终于玩累了,小跑入亭,手中则独独摘了一朵极小的紫花,举在凤瑶面前,低低而道:“娘亲,悦儿极喜这紫花,娘亲给悦儿戴在头上可好?”
凤瑶面色温和,并未拒绝,待朝她点头后,便伸手接了野花,缓缓在她的黑发里戴上,却待一切完毕,女童突然仰脸朝她灿然而笑,“悦儿以前的娘亲,也极喜给悦儿戴花。当时娘亲买不起绢花,就给悦儿戴紫色的野花。她曾说,紫色代表富贵,悦儿日后,定也要出人头地,大红大紫的活着。但后来,娘亲亡了,突然就没了,爹爹常日又太忙,悦儿不敢对爹爹多加打扰。是以,是以娘亲……”
话刚到这儿,她面上的灿笑骤然而减,一双眼,也怯怯期盼的朝凤瑶望着。
凤瑶垂眸观她,嗓音平缓,“悦儿有话,直说便是。”
这话一出,女童似是有些放心了,略微怯怯的拉了凤瑶衣角,小心翼翼的道:“娘亲你,可否让人在悦儿以前娘亲的坟头栽上这种紫花,悦儿有次听王府的有个侧妃说,世上之花,就皇宫御花园的花儿最是富贵精美,是以,是以悦儿也想让娘亲的坟头开满富贵的花,便是娘亲她看不到悦儿大红大紫,也便是娘亲从不曾经历过大红大紫,但悦儿也想她每天醒来,都能看到大红大紫的花。”
怯怯的嗓音,卑微十足,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无疑像是放下了所有的灿然与讨好,竟这般极为真实,甚至真诚怯弱的将本来的自己展露了出来。
这话入耳,凤瑶瞳孔一颤,一时之间,心底也略微的僵然心酸。
该是要何等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