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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时辰极赶,是以车速迅猛。
待抵达宫门,凤瑶呵斥御林军退开,随即任由马车疾驰入门,朝宫中深处蜿蜒而去。
抵达幼帝寝殿前时,许嬷嬷与一众宫奴皆僵立在殿外抹泪,而那满宫的太医皆跪在殿门外,纷纷颔着首,那番阵状,俨然是殿内的幼帝薨了一般。
凤瑶被宫奴扶着下车后,眼见面前如此阵状,身子便抑制不住的颤了颤。
又许是听了车马响动,在场之人皆回头望来,眼见凤瑶下车,且又衣裙染血,一众人瞳孔一颤,面色一惊,却又是片刻之际,众人纷纷垂头下去,恭呼,“长公主。”
凤瑶满目皱缩,神色起伏晃动,心口之中,破天荒的紧得难以呼吸。
“尔等跪在这里作何?皇上呢?国师国师可找出法子治皇上了?”
她强行按捺心绪,嘶哑阴沉的出声,然而大抵是心底太过紧张颤动,是以无论怎么努力克制,脱口的话仍是显得紧蹙颤抖。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浑身紧绷,不说话。
却也正这时,那一直立在一边的赢易速步过来,许是猜到了凤瑶因何而急,是以急忙解释道:“皇姐,皇上如今仅是昏迷不醒,国师正于殿中想法子救治,皇姐莫要太过心焦了。”
这话入耳,心底的紧张与窒息骤然崩散,这种大惊大松之感,无疑是磨人心智,磨人骨髓,一时间着实让人难以承受忍耐。
她心口后怕的咚咚直响,神色恍然。
待得稍稍镇静片刻后,才朝赢易点点头,而后朝身后的悟净望来,“悟净方丈随本宫来。”
嗓音一落,眼见悟净点头,她不再耽搁,缓步往前。
待入得幼帝寝殿殿门,一股股浓烈的药味扑鼻,满殿之中,气氛压抑沉重得令人头皮发麻,便是那正站定在圆桌旁摆弄药瓶罐子的国师,也早已是满面的紧然无奈,面色,似如刹那间竟变得沧桑了几许。
来不及与国师解释什么,凤瑶仅是将悟净领至幼帝榻前,让悟净诊治。
此际的幼帝,早已是脸色惨白,双目紧合,连带呼吸都极是微弱。悟净朝幼帝打量几眼,面色也稍稍凝重起来,随即稍稍坐于幼帝榻旁,开始伸手为幼帝把脉。
“毒入膏肓。”
仅是不久,悟净收了手,幽远沉寂的评判了一句。
凤瑶瞳孔一颤,无疑是般紧咬牙关,不说话。
悟净回头朝凤瑶扫了一眼,叹息一声,随即自怀中掏出了几只瓷瓶与银针,先行朝幼帝嘴里喂下了丹药,随即便开始在幼帝的脊背甚至脑袋施针。
殿内气氛,越发沉寂压抑。
整个过程,凤瑶一言不发,立在圆桌旁的国师也并未言话。
周遭之处,毫无任何声响,整个过程,无疑是极为的漫长压抑,压抑得令人呼吸都有些沉重与困难。
仅是待得天色全然暗下,凤瑶这才回神过来,小声主动的挪着步子将殿内的烛火全数点燃,却待殿内烛火摇曳,四方全然通明之际,突然,悟净回头朝她望来,幽远的唤了声,“长公主。”
大抵是全神贯注的施针太久,是以精神极其疲乏,连带着脱口的嗓音,都隐约染出了几许抑制不住的嘶哑与疲惫。
凤瑶瞳孔一缩,并未言话,仅是扭头朝悟净望来,起伏重重的眼睛深处卷着几许紧张。
“长公主,老衲,尽力了。”
仅是片刻,悟净便叹息一声,嘶哑低沉的道了话。
凤瑶顿觉脑海一白,浑身抑制不住的紧绷发颤。
什么叫尽力了,悟净这话是何意?是何意?是尽力了,然后幼帝脱离危险了,还是尽力了,幼帝,终还是无法可医,无药可救?
突然间,她满目复杂摇晃的朝悟净望着,面色骤然惨白,郁积在心底层层起伏的疑虑,却突然间不敢问出来了。
仅是片刻,立在圆桌旁久久都未言话的国师道:“毒素已漫遍全身,若无解药,无论是施针还是引蛊,都已无用。如今,你方才的施针引蛊之术,可是,失败了?”
他这话略微问得直白,语气也显得厚重疲倦。
悟净面色微变,目光下意识朝国师望去,沉默片刻,终还是点了点头。
国师叹息,摇摇头,面色怅惘幽远,不说话了,只是眼见凤瑶一直僵立在原地,犹如石柱木偶,国师神色微动,心生不忍,低声出言宽慰,“都是命。命运如此,奈何不得,凤瑶,先与幼帝,话别吧。”
话别!
怎能话别!
她姑苏凤瑶强撑这么久,不都是为了大旭,为了自家的幼帝吗?而今突然间,老天给她开了个玩笑,说幼帝毒入膏肓了,活不成了,可幼帝是她心底的支柱,是她的脊梁,而今脊梁断了裂了,她要如何淡定的看着幼帝无药可医,逐渐在蛊毒的侵蚀中离去?她又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能直面他稚嫩生命的离开与消亡!
她做不到!
她没办法话别,更不想话别,也不愿话别。
她袖袍中的手蓦的紧握成拳,层层的颤抖,待得片刻后,她仍是想起了容倾,足下也仍是抑制不住的朝不远处的殿门踉跄行去。
“你又要去哪儿!”国师瞳孔一缩,当即速步过来,一把抠住她的手腕。
凤瑶则强行挣扎,低沉发颤的道:“找解药!”
国师眉头大皱,无奈担忧的道:“今下午你出去找解药,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你便将自己弄得满身是伤,而今,你又要到哪里去找解药?凤瑶!来不及的!幼帝撑不过明早,你如今能做的便是陪他,好生送送他!”
“可他是我皇弟,是我母后临危时托付给我的,我如何能看着他死?我母后会怪我的,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本就是我未护好他,而今我若不帮他找解药,他真的会死,国师!他真的会死!”
嗓音一落,再度狂然用力,猛的将国师的手腕挣开,随即全然不顾一切的打开殿门冲出,却是还未行得多远,前方那灯火萦绕的小道尽头,许儒亦突然自夜色深处跑了出来。
凤瑶瞳孔一缩,满目摇晃,仅是朝他扫了一眼,便径直朝前速行,便是眼见许儒亦跑至面前,她足下也未任何停留,却也仅是片刻,许儒亦突然伸手,强行拉住了她的手臂,低哑脆弱的唤,“长公主。”
凤瑶似如未觉,下意识要挣脱,许儒亦突然道:“微臣拿到一粒解药了。”
这话入耳,犹如倾盆冷水浇在了凤瑶焦急四伏的心口。
瞬时,她足下一僵,止了步。
灯火盈盈里,微风拂动,空气里,夹杂着几缕淡淡花香,只是那花香太淡太淡,全然抵不住许儒亦身上的血腥味道。
凤瑶下意识回头一望,才见,许儒亦衣袍带血,满身灰败,竟是还未换掉身上早已脏腻了的长袍。
“微臣今日回宫后,便即刻去宫牢审问容倾了,随即自容倾的口中逼问出了这粒解药的下落,随后,便去了摄政王府,搜到了这粒大英之人留下的这粒解药。解药不多,仅有一粒,是大英之人留给容倾要挟长公主的,长公主且先拿去给皇上吧,许是这药,能让皇上撑上一月。”
凤瑶接药,是满目发颤,双手发颤的接过解药的。
待得这解药入得幼帝口中,一个时辰之后,待幼帝脉搏终是强健几许,连国师与悟净双双释然言道幼帝已脱离危险后,她才咧嘴而苍凉而笑,似如累倒一般,整个人骤然瘫软在地。
因担忧凤瑶身子,国师差人将凤瑶扶出了幼帝寝殿,送往凤栖宫休息。
凤瑶不言话,身后宫奴不敢言话,而跟在后方的许儒亦,也未出声。
待回得凤栖宫后,凤瑶便仰躺在地,累极闭目,极快的睡去。
待得翌日一早,才沐浴更衣,如常的入勤政殿上朝,则是朝会过后,许嬷嬷亲自来报,幼帝已醒了过来,此际正于殿中饮着米粥,吃着糕点,身子骨似是已无异常。
凤瑶松了口气,点了头,随即入了御书房,准备批阅完奏折后,便去幼帝寝殿探望,却是,待奏折批阅完毕,刚出御书房殿门,便有宫奴正立在殿门外,恭声道:“长公主,皇傅出宫去了,且将前两日差人带入偏殿的起居之物也全数收走了。”
凤瑶微怔,沉默片刻,也未言话。
许儒亦出宫,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待得前行几步,才又突然想起,似是今日早朝上,那许儒亦竟未来上朝。
待去幼帝寝殿探望之后,刚回凤栖宫,柳襄亲自来报,容倾死了。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一变。
柳襄紧着嗓子继续道:“坊主终是柳襄的救命之人,此番他受难,柳襄今早本是想过去探望,却是打点之后刚入宫牢,便见,坊主死了,脖子上有刀痕,显然是被人抹了脖子。”
他嗓音卷着几许无奈,甚至怅惘。
又或许,容倾虽以他为棋,但终是庇护了他这么多年,若无容倾,他柳襄早已不知饿死在了何处,尸骨存否都全然不知。
柳襄这话入得耳里,无疑在心口掀起了波澜。
容倾那般盛世风骨的人,俊雅风华,竟会是这种凄惨结局,无疑,悲烈了些。只是,许儒亦昨夜取药,便不曾传出容倾死亡的消息,甚至今早,也不曾有任何容倾死亡的消息传过来,是以,容倾是被谁人抹了脖子的?
是许儒亦,还是,面前这柳襄?
又许是察觉到了凤瑶的怀疑,柳襄垂头下来,恭敬悲凉的道:“坊主乃柳襄主子,纵是柳襄反叛于他,但柳襄,也绝不会亲手杀他。”
说着,眉头一皱,神色略显复杂,犹豫片刻,继续道:“只是,柳襄又一事,不知是否当讲。”
“说。”
凤瑶低沉清冷的回了话。
柳襄按捺心神一番,也未耽搁,抬眸深眼朝凤瑶望来,薄唇一启,低声道:“柳襄听牢头说,在柳襄去探望坊主之前,三皇子,也去过宫牢。”
赢易么?
此际从柳襄嘴里听到这名讳,无疑,心口抵触重重,最是,不愿相信,也最是不愿去……怀疑。
天色阴沉,再无昨日的艳阳高照。
空气中卷着的微风,也无端的增了几分凉薄。
宫中腊梅开得正盛,而容倾那寝殿后院的腊梅,则像是开得最盛。
凤瑶与容倾落座在后院梅花丛中的亭子里,面前茶水正腾腾的冒着热气,赢易恭敬乖巧的朝凤瑶道:“臣弟喜牡丹,喜莲,喜海棠,但最喜欢的则是梅。往日母妃虽对臣弟不闻不问,但终还是知晓臣弟喜好的,是以便趁着番邦上供珍稀梅花花树后,便从父皇那里讨了来,全数差宫奴将梅树全数种在了臣弟这寝殿的后院。如今,几近九载过去了,梅花树也长大长高了,再加之臣弟对其照料得好,是以每年这些梅花,都会开得繁盛。”
说完,神采奕奕的回头过来,望着凤瑶笑问:“皇姐可是也喜欢臣弟的这些梅花,若不然,也不会这么一直盯着看?”
凤瑶满目幽远的凝在亭外那片赤红的梅花树上,面色深邃厚重,缠绵幽远。
她并未立即言话,待得沉默片刻后,才平寂无波的道:“皇帝的这片梅花,着实极好,本宫甚是喜欢。”
“皇姐若喜欢,日后可多来臣弟殿中看看。不若,等会儿皇姐离开,臣弟也让人摘些梅花枝下来,插在凤栖宫内。”
赢易乖巧平和的道。
这话入耳,凤瑶瞳色越发一沉,未出声。
眼见凤瑶面色略微异样,赢易稍稍敛神一番,终是低声问:“皇姐可是有心事?又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