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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勾他心底那些最深最深压抑着的回忆,她仅是想让他在无波无澜的情况下,安然闲适的过日罢了。
甚至于,此番也不知为何,她竟也是突然有些希望回到当初,回到颜墨白仍还是大旭摄政王的身份与摸样,遥想当初,纵是这厮处处挤兑她,戏弄他,但终究,此人一生安稳,闲暇懒散,朝中百姓对他毕恭毕敬,恣意快活。又哪会如现在这样,风云缠身,进退不得。
“人各有命,许是那些孩子,经历了俗世冷漠,而后会练就一身的毅力与聪慧,说不准日后都会成龙成凤也说不准。”她默了片刻,终是平缓出声。
颜墨白勾唇轻笑,“凤瑶莫不是以为他们都有我这般命数?”
凤瑶微微一怔,神色微愕,并未言话。
待得两人稍稍缄默片刻,颜墨白才微微一笑,继续道:“世人皆道我颜墨白命格无双,外人也皆谄媚我颜墨白精明能干,但世人都会仅看到我光鲜一面,谁都不曾看到我在泥泞里摸爬滚打是何摸样。能从一个小乞丐化身成边关守卒,再从边关守卒划成大旭摄政王,这其中的路,都是由我的献血铺就,由我手中那刀起头落的无数亡魂铺就。我颜墨白一路弑杀而来,才会有今日之日,是以,那些孩子若要成为第二个我,那自然得,从小便可与猪狗夺食,从小便要学会心狠手辣,若是稍稍长大些了,便要开始磨刀杀人了,看尽那鲜血长流的场面。呵,凤瑶以为,那些孩童能做到吗?”
凤瑶深眼凝他,并未回话。
他这席话无疑是说得有些长了,且此番再度听他剖白往日心声,纵是以前也曾稍稍听过,但如今再听,心底仍是震撼着的。
他之事迹,的确无人可比,他之造就,许是普天之下都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他媲美之人,是以,正也是因为这样的他,才可顶天立地,也可杀伐冷冽,亦如他往日所说,他就是这般随性而为,谁若挡道,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的确有这能耐,只是,这一切入得她眼,却终归不是她所愿。
“不提这些了可好?”待得沉默半晌,凤瑶才稍稍回神过来,强行按捺心绪,故作放缓着嗓音问。
他瞳孔稍稍有些幽远,仅道:“凤瑶若不想听,那便不提了。但确有一事,此际,便也想说给你听。”
凤瑶静静凝他,缓问:“何事?”他稍稍挪开目光,薄唇一启,“凤瑶以前,可还记得你救过一人。”
凤瑶猝不及防一怔,当即兀自沉默的搜寻记忆,而待将记忆一遍一遍的探究搜寻之后,却是无果。
她的确不记得她救过人。毕竟,自打她姑苏凤瑶记事开始,便历来是无法无天,刁蛮任性。遥想当初,她不欺负人便已是极为难得了,凭她的性子,何能还会救人。
“不记得。我往日之中,该是不曾救过谁。”待得思绪回笼,凤瑶低声无波的应了话。
却是这话一落,颜墨白神色微动,薄唇一启,再度道:“有一日,一群乞丐欺负一名乞丐,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的,那场面可谓是鸡飞狗跳,满街叫喊,周遭也无任何人敢围拢来看热闹,仅是待得一切硝烟而停,长公主气势汹汹令人而离,才有人道,那便是大旭最是刁蛮的公主,虽是金枝玉叶,可惜却养了个无规无矩之性。众人皆如此认为,但总还是有人觉得,长公主哪里是无规无矩,明明是,清秀灵动,心地良善,犹如,浑身都发着光的仙。”
冗长的一席话入得耳里,惹得凤瑶眼角越发抽了抽。
平生之中,竟是有人如此称呼于她。
凤瑶面色骤然僵了几许,而待仔细思量片刻后,她心底顿有一方浓烈的怀疑,随即两眼紧锁于他,“此事连我都记不清了,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神色微动,并未言话,那俊逸儒雅的面容卷着几许复杂与幽远,清浅从容。
凤瑶也未催促,仅是兀自静候,待得候了半晌后,仍是见他不言,心底也越发起伏,终是眉头微皱,忍不住再度问:“你如何知晓这个的?”
待得这话全数落下,这回,颜墨白终是回话了。
他稍稍抬头朝凤瑶望来,整个人温润儒雅,瞳中的幽远之色与复杂已是不知何时被全数敛下了。
他仅是稍稍坐端了身子,薄唇一启,懒散慵然的问:“听人说的。”
凤瑶瞳孔一缩,忍不住刨根问底,“听何人说的?”
他面上逐渐展露出了几许如常的笑意,整个人懒散尽显,但若说细观,却也不难发觉他瞳孔中再度漫出了几缕沉浮之色。
这厮定是心中有事,且还有意瞒她。
第477章 两相而合
凤瑶心里有数,思绪层层浮动,各种揣度之意在心底与脑海肆意升腾缠绕,莫名之中,似有一种答案即将要彻底水落石出一般。
却也正这时,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颜墨白薄唇一启,再度平缓自若的道了话,“听一个,曾经与我一道出生入死的边关守卒说的。”
他嗓音极是缓慢随和,自然而然,并无半点的起伏异样之意洽。
然而这话入得凤瑶耳里,瞬时之际,却是莫名的引出了一片失落。
是吗?
听一个边关守卒说的?如此说来,最开始这颜墨白便是以这等方式听说了她孤身凤瑶?
凤瑶沉默片刻,终是再度按捺心神,缓道:“往日之事,我已记不得了,但那位边关守卒如此评判于我,倒是让我诧异了些。毕竟,往日少不更事,行事刁蛮,在京中的名声并不好,是以,能有人如此评判往日那般的我,倒也是难得。”
说着,下意识的又问:“如今那人可还在?”
颜墨白缓缓摇头钤。
凤瑶目光微微一紧,心底顿生怅惘。
也是了,边关守卒时常历经战乱,沙场点兵,若非有过人的本事,岂能回回都在刀尖上化险为夷。
却是正待如此思量,颜墨白那平缓幽远的嗓音再度缓缓而来,“他如今可还在,我倒也不清楚了。只因,当年我晋升去了大旭京都,便从此之后,与那人断了联系。后来,自打我见了你,才觉,那人啊,许是对你言过其实了,凤瑶你虽生得清秀,但那脾气,当真是暴躁如雷,甚至,我好心在行宫刺激于你,让你吐了淤血,你马不停蹄回京之后,便开始算计我的银两。如此恩将仇报之人,倒也只有你,是以啊,凤瑶你说,当初那人,可是对完全被你表象所惑了?且他若见得你真性情了,他许是会抑制不住的对你退避三尺呢。”
这话越到后面,便越发懒散自若的卷了几许调侃。
只是这话落得耳里,自然不是凤瑶所喜。
纵是往年少不更事不堪回首,但至少如这颜墨白所说,她终算是救了那守卒不是?且恩情为大,想必那人即便见了她真性情,自然也该是敬畏有加才是,何来的退避三尺?
她姑苏凤瑶,似是尚且还未达到令人狰狞心恐的境地才是。
“往事,我的确记不得太多了,只是当年的确不更事,后随着国师去了道行山才稍有好转。只是未料到,在道行山清修清修,日日都盼着归宫,却不料真正归宫之日,竟是……”
话刚到这儿,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噎了后话。
心有起伏,一股股复杂波动之感也在心底层层的摇曳盘旋。
凤瑶抑制不住的垂头下来,目光瞬时黯然无光。却也正这时,一只略微凉薄的手缓缓伸来,似要给她宽慰一般,略微有力的将她的手裹入了他掌心。
凤瑶蓦地回神过来,目光起伏,奈何,颜墨白的手指太凉太凉,甚至于,连带他的掌心都是凉薄一片,毫无半点温度。
“你手怎还这般凉,帐中已放了几个暖炉,你竟还不觉得暖和?”她蓦地敛住心神,抬眸凝他,当即而问。
他则笑得云淡风轻,“我身子历来如此,便是暖和了,手脚也仍是冰凉。”
凤瑶半信半疑,深眼凝他,“便是如此,但也不会这般凉才是。”说完,便又想为他把脉,他则抬手而起,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握住,缓道:“我身子的确本是如此,往日我牵你时,你也该是知晓的。”
凤瑶眉头一皱,他手指冰凉之事她自然知晓,但往日他的手也未冰凉到这种程度才是。况且,此际这帐中还有这么多个暖炉,便是颜墨白是个冰块,此际也该是被烤热了才是。
心思至此,一股股复杂与担忧再度升腾而起。
突然间,伏鬼昨夜之话也再度在心底盘旋上涌,凤瑶浑身都稍稍僵了几许,目光复杂,思绪缠绕起伏,压制不得。
却是许久,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颜墨白再度道:“凤瑶。”
他唤得有些轻,却还是瞬间扰了周遭的沉寂。
凤瑶应声回神,抬眸观他,却待目光刚刚触上他的脸,他便自然而然的垂头下去了。
“此番大英之行,生死不定。”他薄唇一启,平缓而道。
凤瑶又是一怔,未料他会突然言道这话题,待得沉默片刻后,她才缓道:“我知晓。只是,大英虽是龙潭虎穴,但你我若同心协力,许是终能化险为夷。你本是福大命大之人,定也能在大英全身而退。”
他瞳孔微微一缩,只道:“往日我便将所有好运用尽,许是这次,便没那般好运了。”他这话极低极低,似如喃喃自语,然而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却仍是清晰之至,凤瑶心口微紧,继续道:“未知之事,想那么多作何。你颜墨白终是大福之人,自也能安然而立,化险为夷。”
颜墨白勾唇而笑,点点头,“希望如此吧。只是,前事不定,凶险不定,我如今,倒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凤瑶兀自沉默,静静而候。
他继续道:“这么多年来,我鲜少为自己活过,而今大险之前虽不该想这些,但我仍是,想自私的成全自己一回。”说完,稍稍抬头,那双落在凤瑶面上的瞳孔顿时深邃如潭。
他如此突来的反应,倒让凤瑶有些措手不及,凤瑶挑眼望他,终是开门见山的问:“你想如何成全你自己?或是,你如今,可是有其余心愿了?”
他深眼凝着凤瑶,点点头,未言话。
凤瑶候了片刻,眼见他仍是不言,便叹息一声,“你有何话,便与我说便是。许是,你之心愿,我也能帮你实现。”
这话刚落,他便接声而道:“我这心愿,的确只有你能帮我实现。”
凤瑶一怔。
颜墨白鲜少以这种认真的态度与她说话,却也正是因为这种态度,才知颜墨白心底之事,绝非简单了。
凤瑶也下意识坐端了身形,径直迎上他的眼,“你要我帮你实现什么?”
虽心有揣度,但至少,颜墨白能将心事说给她听,于她而言,自然也算是一种欣慰。她最是不喜他诸事都将她排除在外,诸事都提前为她想好,甚至于,她也全然不喜被他全全藏在羽翼下的安稳,她也非贪生怕死之辈,是以,情义至此,自然也是想与他并肩而立,分担他身上的担子。
是以,大抵是昨日的促膝之谈起了效果,而今,这颜墨白终是开口与她说心愿了。
心思至此,面上的复杂之色也逐渐消却,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越发放缓。
奈何,颜墨白仍是并未立即回话,那张俊雅风华的面容上逐渐有挣扎之色滑过,却是半晌后,他终是将目光稍稍挪开,不再朝她对望,随即薄唇一启,幽远平缓而道:“如今大旭京都之中,有许儒亦打你主意,便是那柳襄,也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