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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桶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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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天色已沉,浓云滚滚,惊雷压境。
尞城的商户百姓忙着卷铺收摊、关门闭户。一袭白衫踱至窗边,望向西天漩涡状的黑云,「天将现异象……又有人要拿江山唱和,作帝王文章了……」身后几人放下茶盏,往那西天望去。
居厌边界的藤萝道上闪电划亮黑夜,风临府「财书血遣」四部中财君死了,莫名死在天异之夜。旁边还有一具全身裹着厚厚方冰不辨容颜的尸体,在这初秋夜显得诡异。
邘州城现五芒星从远方划过,焚天灼地。百姓惴惴,闭户烧香。
都不平静。
一、人间山水相渡
江面宽阔,行舟无数。远有层峦叠嶂,近有波涛涌动。江心忽现一礁岛,岛上石碑刻有『山水相渡』四个遒劲大字。大小船队于是在此处往北行去,浩浩荡荡。只留几只小船绕岛往南,往水流越发湍急跌宕的远处峡谷静静驶去。
卷起帘子,可见船外忽而礁石兀立,忽而流水飞溅。船内香炉轻烟缭绕,几案旁有两人。里座的白衣公子抬起脸来,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身形颀长,肤胜雪纺,唇如点绛,眉是远山黛色,脸色却有些冷。一双如海深眸,轻浅思绪隐约其间,虽然貌如天人,但是眉间一股深邃英气倒也看着不像女子。
「宗主,事不过三……不,十三。」白衣公子对坐在几案那边,此刻偏过脸去瞧着船外景致的少年道,「人人生而有其责,或早或晚都要担当起来。你六岁入破水洞承袭宗主位,九岁出洞拜为师为辅。几年来勤勉修习不问世事,想出去游历也是情理之中……」
那边少年望着水草山石默不作声,似乎早就神游天外。忽然少年转过俊挺脸庞,眼眸清冽望着师傅正自蠕动说话的双唇目不转睛。
「……那年大乱,为师以八岁之臂从尚宗主手中接过你幼嫩之躯,就决定虽死也要护你周全,无论之后的艰难险恶生死困境,只想着要把这麟儿安全托上本门至尊之位,执掌大印,重振山水威名,不负老宗主临死托孤……」
少年从方几那边轻轻移过来,以手撑头靠坐几案旁,更近处打量师傅神仙般的脸庞。视线扫过低垂的长长睫毛,雅致挺拔的鼻梁,还有红润的嘴唇……师傅凝望舱门外流水,犹自喋喋不休,少年又挪近一点。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那些叛逆古怪师傅也不教训你,只是十多次丢弃门中事务和修习课业跑去四方玩耍,你置山水渡众于何地,你让忠心辅你的诸位何堪……」
少年看着那两片勤恳开合的唇瓣觉得实在有趣,偶尔唇间还会露出几颗编贝白齿,红白相映美不胜收。虽然师傅的声音清扬有力,不过对少年来说此音的响彻时间过长了点,玩心大起,他探身在师傅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眯眼看着师傅两只忽然瞪得圆大的眼睛,撤开身子继续以手支头玩味他师傅难得一见的崩溃表情。
良久,船内都只有流水拍打之声。
那神仙般清雅的公子此刻脸上惊骇莫名,忽然转身对着舱壁掩过脸色,衣袖掩口很努力、很用力地开始咳嗽。
「师傅,这次出门,风儿遇到一个半疯不疯之人……风儿问他,有一个人十分让我着恼,从不顺他意,他越叫我循规我就越不蹈矩,可偏偏脑中时刻有他,就算是天下财势都眼前过心中无,只想着怎么赖他让他只关心自己,这么矛盾该如何是好……」
少年满意地看着师傅顿住的咳嗽,忍住笑继续说,「那小疯子笑话我,说我看上去少年老成精明睿智,却原来连情都不懂……」神仙般的师傅此刻背影已绷得像虾米。
「师傅……」少年强压笑意,「那人说,这,就是爱……」
「师傅,你什么都教过风儿,却没告诉风儿什么是爱,师之过啊。」少年以手按上已经紧贴舱壁的师傅肩头,手下的身子果然一抖,「师傅,到底这爱是怎样的,风儿还是不明白,教教……风儿吧……」少年待还要往他师傅身上凑,只听『嘭』然一声巨响,眼前的优雅美男仓惶破壁而出,施展『水越三千』飞也似地飘远了……
方才被那少年称为小疯子的人,此刻却在两千里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下遮阴,连打了两个大喷嚏,不禁开始问候天公他母亲。
现在初秋,天气犹热,此人却身着样式奇怪的大棉袄一件,披头散发脸庞脏乱,身量不高似乎还有些孱弱,看那堪堪及背的发长定然是个男子。虽然看不清黑污污的脸,不过一双眼睛倒是墨如点漆、炯然清亮。
他三天来连走带爬在这枳椇古道上。
第一日遇上个锦衣公子说了一堆不知所云,在他教育了一番「情之为物,牵肠挂肚」后一脸幡然扬鞭而去。本来他想或讹或讨些吃喝东西,再不济也载他去有人烟的地方,结果只被那匹肥马踹了一身土。
第二日他看见一辆大大大马车,运着一车蔬菜瓜果咕噜噜踢踏踏往前走,任凭他哭爹含娘抱马腿都没人理,不过他至少捡到一根胡萝卜。
第三天他揣好唯一一根胡萝卜引以为希望,决定顺着车辙自己走。可怜他从小到大每次自己迈步都不会超过一百步,这次也不例外的在第九十九步跌坐在一棵丑陋但温柔的树下。
想起刚来此处那一阵狂风把他随身百宝刮跑,又想起这鬼路恁长荒无人烟烈日当空黄沙漫天好不悲苦,还想起这里人心硬如石头,见他如此可怜可爱居然弃置不理,心中悲怆,泪从中来,提气一口,开始放声嚎哭。哭着哭着忽觉身边似有人相和,「噶呵……噶呵……」也哭得好不凄凉,环顾四周发现一只健康小毛驴,睁着一双纯真眼睛正起劲地嘶嚎。
「闭嘴!我哭有理,你哭个球!」
小毛驴懂人话般打住,正要撂蹄子跑时被这个面恶心也恶的人一把逮住。
「反正你已经嘲笑了我,总要负责任,来,送我去有好人的地方……」
少年潇洒地翻身上驴揪住驴毛,在驴臀上一拍……小毛驴很有自尊的没有理他。
「美驴,你看相逢自是有缘,能在此非常之地相逢那真是有许多缘,乖,奔驰吧……」
「心肝,你不觉得我们声音相合甚是投缘么?……」
「你看你肚子圆得像个球肯定不消化,我们向前走两步如何?……」
「……你走不走!……干孙子,你载我随便去个什么村啊镇的,我保证负责你的后半生……」
「驴儿……女儿……」
第三天,大概是这样过的。
二、天降财神迷路
某日的文水镇上,早起的人们都能看见一个棉袄脏乱少年手执一根树枝,枝头挂着藤条,藤尾绑了一根胡萝卜。少年胯下那小驴扑腾扑腾四蹄翻飞追赶着前面永远够不着的胡萝卜,颠得少年左倾右翻,嘴里喊着「心肝美驴小孙子……」
一人一驴一胡萝卜从县城东头闹到西头,最后踩过城郊柴爹的菜园直冲进厨房才停下。被摔下地的邋遢少年望着门口有惊有怒的柴老夫妇,再看看跑去菜园子继续荼毒生灵的他乖孙子,扯开一张笑脸,欲哭无泪。
「我们错了!」少年揪住孙子毛『扑通』一声跪下,左手抹泪道,「村里来了强盗,爹娘姐弟全都……都……只有我和平安逃出生天,凄风苦雨、风餐露宿,捡野果、喝山泉,扒人家剩菜和剩饭……平安和我饿得晕头转向才冲撞二老家门,毁坏了二位辛苦耕作的菜园,这无异于烧我村庄家园、欺我至亲姐弟、杀我生养父母的强盗行径!」一头撞在地上狠狠磕头,「本来我应该把小平安赔给二老,只是我与它从小长大、相依为命,肚饿有果子一起吃、遇雨有庙一起躲,一张床两人睡一条裤子两人穿,我累了它驮我、它累了我背它,生不同日死愿同时,生不同衾死当共穴!」涕泪滂沱,泣不成声,天地为之动容,「……可恨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身无一技之长,以身留与二老为奴为仆却是个累赘……为今我们只有以命相抵,只愿二位菩萨将我们葬在一处。坟埋此地,当保佑二老,面朝东方,愿守望家乡——」话到此时磕地欲死,却哭得浑身无力委顿在地,乖孙儿也在一旁哼哧顿蹄嘶嚎助威。柴家二老早已支持不住扑将过来,一人扶住少年一人搂定小驴,四人(?)抱作一团嚎啕大哭,连四面邻里都惊动来瞧。
「孩子……我儿早去,从今以后你在此安顿,我必待你如亲生骨肉……」
「我儿,以后爹绝不让你们再冻着饿着,爹娘种菜打猎,一定让你们保暖安稳!」
「爹!娘!想不到苍天可怜,颠沛流离许久,孩儿还能重新有个家。可以有爹娘让我孝顺,可以有床榻让我安稳……以后端茶送水、洒扫置备,孩儿虽无力气,但一定要让我的爹娘舒心和乐、安享晚年!」
当下又一阵抱头痛哭。
柴妈拿出她早亡儿子十五岁的衣服,比量一下似乎正合适。于是要给少年烧水洗澡,又怕饿着,先端了两张饼出来填他肚子。少年吃完饼问柴妈要了一段长布条,进去洗澡了,柴妈也不问其他,自去给他烧饭。柴爹牵了平安去吃草,喂完草又细细给它刷毛。
这时少年清清爽爽走出房来,柴爹柴妈转头去看,手上的活突然都停了。
月光下的少年,面容清俊如玉。目如点漆,眉似柳叶,身材虽然纤瘦,却有一股袭人气息。清辉落在眉间眼底,悠然一股睿智才情,穿的是土布粗衣,端的是丰朗仪态。
少年嘴角噙笑走过来,「爹娘怎么了,看我衣服还合身吧?」
「合,合身……」二老点点头。柴妈眼里忽然就涌了泪,过来摸摸少年肩臂衣角,颤声说,「想着两人,孤孤单单抱团老死的……没想到,菩萨送你这样天上的仙童下来陪我们……真好……」说着就跪拜在地,望天呜咽。少年眼中闪过一点流光,把柴妈搂在怀里。
「孩儿,你叫什么名字,娘要怎么唤你?」
「呃,娘亲……我叫洛槿,以后就是柴洛槿……」
柴妈呜咽不止,柴爹坐在那儿颤着手一直一直给平安刷毛,可怜小毛驴一身短毛,快要刷断了……
夜半柴洛槿躺在自己小房里,想起柴妈眉眼亲切,果然与自己母亲有几分像,父亲没有了,若在,肯定是不如柴爹憨厚老实。自己那张如簧巧嘴吹叶能飞花、唾手可点金,惯于欺骗长于编织,从来脸不红心不跳,这次却有那么一点儿莫名心疚。想着母亲和小君君现在如何,会不会心急如焚抱团哭泣,想着自己那白手起来的大家大业,想着精明强干的手下、朋友,洒脱如他,也辗转难眠了……
第二天起来已近中午。柴洛槿看着给他烧饭整衣的二老有些脸红。吃完饭他屋前屋后乱晃一气,又坐在门边看柴妈编柳条筐,「娘,这地方叫什么?」
「邘州…博城…文水县啊,你是逃难来的,肯定慌不择路了……唉……」柴妈抬手抚抚他脸颊。
「那娘,这里民生如何、地势如何、特产如何?」
「呃,邘州不算富裕吧,不过商路东西南北的,也算方便营生。邘州都城就叫邘城,那里热闹极了哟。地势……文水县四面是山啊,博城大约也多山吧。特产么,花!邘州宜花,一年四季到处都香喷喷的,外地读书人最喜欢结伴来这里。有句话说『尞城山水,邘州花香,敛都钱财,居厌粮仓……』后面的不大记得了……」
「哇——娘亲知道这么多啊!……娘,城里有集市吧?」
「有,想买什么?下午叫爹带你去看,猎的野兔山猪也要卖了,换些布料你做新衣服。」
柴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