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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擎苍将曲谱递还给了朱岚岫,朱岚岫伸手接过,纤指轻颤,一缕柔情,一腔愁怨。
第14章 深宫女儿几多愁
李娇的死,嘉靖没有怪罪,陆炳也未责罚向擎苍,毕竟白槿教的手段他们早在十多年前就已领教过了。向擎苍自己却觉得有负圣托,耿耿于怀。打那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朱岚岫,思念也在一点点地吞噬他的心,他终日面色冷郁,连张涵与他说话都需要小心谨慎,担心稍不留意便触怒了他。柳鸣凤来找向擎苍,他连见都不愿见。之后几次张涵都直接以向大人公务繁忙为由将她打发了,为此没少挨柳鸣凤的臭骂,张涵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朱岚岫亦是独居深宫几多愁。为了方便行动,嘉靖将内廷中偏于一隅的凌云轩拨给她居住。凌云轩内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宫舍一片翠竹环绕,甚是清幽。除了永淳公主和曹端妃偶尔来探望外,后宫里的其他人几乎不曾踏足此地。
朱岚岫依窗而立,柔风拂过发梢,凉凉的清爽,却泛起无边的落寞。
“公主”,贴身侍女杜鹃轻声唤她。
朱岚岫微侧过头来,眼底有抹萧索的哀愁,“有事吗?”
“明日是方皇后的寿辰,皇后娘娘刚刚打发人来,请公主明日中午到坤宁宫赴宴”,杜鹃回道。
“我知道了,你代我准备一份寿礼吧”,朱岚岫又回复她原有的姿态。
杜鹃答应一声退下了。朱岚岫又出了一会儿神,返身回到寝室内,从枕头下取出了李娇抄写的那份曲谱。几度凝眉思量,她轻移莲步来到古琴前,落座,展开曲谱,正准备抚琴,杜鹃又走了进来,“公主,端妃娘娘来了”。
朱岚岫忙起身,想将那曲谱收好,曹端妃已经款款而至。“云锦”,曹端妃芳姿绵柔,语声也十分轻柔。朱岚岫每次见到她,都感叹“柔情似水”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专属于她的。
朱岚岫含笑问候,曹端妃瞥见她手中的曲谱,“那是什么?”
“没什么”,朱岚岫试图掩饰,曹端妃却看出了端倪,笑道:“什么宝贝,这么藏着掖着”。
朱岚岫只得将曲谱递给了曹端妃。
曹端妃凝视片刻,盈眶的泪花摇摇欲滴,终化作一声悲切的哀叹:“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她忍了又忍,泪水终是滑落脸庞,“牛郎织女尚有七夕能够相会,比他们更加痛苦的,是‘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纵然相见,也要装作不相识。”
朱岚岫有几分愕然地望着曹端妃,眼里也有泪光闪烁。柔情依旧似水的端妃,佳期却已无奈成梦,她和她的萧郎,必定有这一段刻骨铭心,又痛彻心肺的过往吧。而自己呢,那些和自己一样身处深宫的女子呢,还有多少似水柔情,终究逃不过佳期如梦?
曹端妃掏出罗帕轻拭泪水,凄然一笑, “瞧我,好端端的说这些干嘛。”她略一调整情绪,又道:“我来,是为了明天方皇后生日的事情。你回宫后很少到坤宁宫走动,皇后对你一定有不满,她毕竟是六宫之主,还是应该讨得她的欢心。正好借明日的寿辰,送份讨喜的寿礼。”
朱岚岫微微垂眸,方皇后喜不喜欢她,她其实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但是端妃诚心而来,她怎能不领情。她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抹浅笑,“皇后娘娘喜欢什么?”
曹端妃道:“我爹在福建为官,前些日子托人给我送了些闽南同安汀溪窑烧制的青花瓷器。那瓷器十分精美,被东瀛人誉为‘珠光青瓷’,前日皇后正巧有事上我那儿,我用其中一只茶杯斟茶招待她,我见她对那瓷杯爱不释手,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定是喜爱至极。我那里还有一整套茶具,正好让你送给皇后作为寿礼。”
“我怎么好掠人之美呢”,朱岚岫婉拒,“皇后一向对你介怀,你既然知道皇后喜欢,为什么不亲自送给她呢。”
曹端妃幽幽说道:“我有我的骄傲,不愿曲意逢迎。何况她也不会因为我的讨好而有所改变。如今皇上专宠于我,不光皇后,后宫的嫔妃都将我当作敌人。其实,她们哪里知道,我根本无意争宠,我情愿是最不得宠的那一个,无人问津,倒还落得个清静自在”。她面露苦楚,语意一转,“云锦,今日与你说这番话,我是发自肺腑。虽说你是皇上的女儿,但是你的生母身份卑微,加之在宫外多年,回来之后难免有寄人篱下的疏离之感。能真心待你的,恐怕也没有几个。你与我不同,你是晚辈,同皇后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如果能得到皇后的庇护,你在这宫里的日子,会好过很多,至少多些嘘寒问暖,这凌云轩,也不至于这般冷清。”
朱岚岫****了眼眶,“端妃,你如此真心待我,我很感激。可你应该知道,你我交好,就是因为性情相投的缘故,既是如此,我又岂会图那些虚无的繁闹,冷清于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曹端妃水眸轻敛,发出一声悠邈的叹息,“你我都自命脱俗,可真正能够超脱凡尘的又有几人?我放不下两个年幼的女儿,而你,又能抛却人间的****吗?”
曹端妃柔缓的语音似那丝丝冰凉的清风,直钻入朱岚岫的心底,她的心弦在瑟瑟颤动。半晌无语,樱唇轻启时逸出凄涩的泪意,“明日的寿礼,就按端妃的意思办吧。”
杜鹃随曹端妃去翊坤宫取来了那套青瓷茶具。朱岚岫将那红色缎面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只盖碗茶壶,还有一个茶瓯和八只精巧的茶盏。釉色青中泛绿、釉水莹亮。装饰有印折枝花卉,如牡丹、荷花、菊花纹等,造型十分美观。
“果真是精美异常,难怪皇后如此喜爱”,朱岚岫暗道,她唤杜鹃将这茶具收好,明日一早就上坤宁宫祝寿。
屋外,暮色渐渐的浓郁。朱岚岫重回窗畔,直至月影攀上眉梢,夜风拂面,花影摇碎,她独依一窗碎影,相思心,与谁相倚?
“公主”,沈婧的呼唤让朱岚岫冷不丁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沈婧嘴角扬起弧线,“是在想心上人吧”。
朱岚岫羞嗔:“你这丫头,真没规矩。”
“公主不是不喜欢我们守规矩吗,我可是比杜鹃听话多了”,沈婧嘻嘻笑了起来。
朱岚岫脸上的神情若悲若喜,“我说不过你,随你吧”。
沈婧收了笑颜,道:“公主还没有用晚膳,杜鹃见你一直站着发愣,不敢打扰。有什么心事也不能和自个儿过不去,若是饿坏了身子,向大人会心疼的。”
朱岚岫遽然惊跳,脸红得犹似天边的火烧云,“你胡说什么……”
沈婧眼眸轻转,“最近宫外太平无事,却听说向大人整日心事重重,脾气也见长,恐怕是和公主一样,害了相思病吧。”
“你再胡说……”朱岚岫诘责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的心事,瞒不过沈婧。杜鹃和沈婧是同时来到她身边的,一个是真正的侍婢,一个明是宫婢暗是眼线。杜鹃善解人意却严守尊卑礼法,总少了几分可亲。而沈婧快人快语,不拘小节,朱岚岫可以真正将她当作朋友来看待。这样的朋友,就算说了什么让她难堪的话,也是出自一片真心。有难言的惶惑感抓住了朱岚岫,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如果让别人也瞧出了端倪,岂不害人害己?
沈婧没有再言语,转身出去将晚膳端了进来,“杜鹃刚刚热过,快趁热吃吧”。
朱岚岫勉强举箸,食之无味。沈婧见状道:“今晚月色正好,我陪公主出去散散心吧。”
朱岚岫欣然点头,立即放下了碗筷。沈婧只能无奈摇头。
明月皎如飞镜临丹阙,散射出清澄的光辉,照临着朱红色的宫墙。朱岚岫步履轻盈,珊珊作响,沈婧提着灯笼跟在她的身侧。人攀明月不可得,月影却与人相随。二人信步间已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御花园,仲夏之夜,婆娑枝叶间,流萤穿梭飞舞,恰似在空中熠熠生辉却稍纵即逝的流星。沈婧兴致顿起,将手中灯笼轻搁在青石板凳上,轻罗小扇扑流萤。朱岚岫见她舞态生风,在闪烁的萤光中若隐若现,本是朦胧宁谧的美好画面,在她看来却流溢出深宫怨女寂寞悲凉的况味,又勾起了她的愁思。正独自伤怀,忽闻娇啼细语随风荡来,回头一瞧,竟是阎贵妃和她的贴身侍女应晓蕙。
阎贵妃老远见了朱岚岫,迈着媚态横生的碎步走了过来。
朱岚岫和沈婧忙恭敬行礼。
“快免礼”,阎贵妃上前拉了朱岚岫的手,亲热地和她套近乎,“公主,难得见你一面,这么巧,竟在这儿碰上了”。
朱岚岫轻轻将手抽离出来,她不喜欢这种故作热情的问候方式。
阎贵妃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又媚笑如旧。“公主回宫这么久了,也不上我那儿坐坐,听说公主除了翊坤宫外,其她娘娘们的寝宫都不曾踏足,就连皇后的坤宁宫也难得去一次,也不知道我们是哪里不如曹端妃,让公主这么不乐意和我们亲近”,她明显话中带刺。
朱岚岫不愿与她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礼貌地说道:“儿臣回宫不久,担心娘娘们不喜人打扰,端妃那儿其实也并非特意去,只因碰面的机会凑巧多了些,所以偶尔进去坐坐。”
阎贵妃冷哼一声,“哪里是凑巧,她那儿离皇上最近,又整日霸着皇上不肯放。只要见到皇上,十有八九也能见着她了吧”。
朱岚岫抬头略睇阎贵妃,这是个妖冶丰美的女人,眉梢眼角皆是万种风情,她曾是嘉靖最宠爱的妃子,并于嘉靖十三年生下了第一个皇子朱载基,当时嘉靖大喜,即刻册封为太子,只可惜太子没有福气,活了不到两个月后就夭折了。太子的夭折让一心想要母凭子贵的阎贵妃大病了一场。二十八岁才得第一子的嘉靖也深受打击,直到在嘉靖十五年末到嘉靖十六年初这段时间,王贵妃为嘉靖生下次子朱载壑,后来被立为太子。杜康妃生下朱载垕,卢靖妃生下朱载圳,嘉靖连得三子,大喜过望,终于走出了丧子的阴影。
阎贵妃眼巴巴看着别人接连得子,自己的肚子却再也不争气,又恼又恨。幸亏她深谙房中之术,甚得嘉靖欢心,才保住了自己的地位。可是自从三年前曹端妃生下第二个女儿宁安公主朱禄媜后,嘉靖便赐居翊坤宫。翊坤宫原名“万安宫”,嘉靖十四年改名,此宫为西六宫之首,自宣宗宣德朝出现“皇贵妃”制度后,一直是皇贵妃的住所,一般嫔妃是不能居住的。嘉靖亲赐端妃入住,摆明了告诉大家,曹端妃虽然还未晋升为皇贵妃,但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已仅次于皇后。阎贵妃和王贵妃明争暗斗多年的第二把交椅,竟然轻易便让曹端妃坐了去,两位贵妃心中的怨恨如怒涛汹涌,方皇后也醋意大发,加上其她后妃心生嫉妒,曹端妃成了众矢之的,所有的人都想挑她的刺,奈何曹端妃素来谦卑识礼,谨言慎行,三年来别人愣是挑不出她半点差错,对她也更加忌恨。阎贵妃在那群怨妇中是嘴巴最不饶人的一个,其她人畏惧皇上,明里不敢太过分,阎贵妃却是每次见了端妃都夹枪带棒地出言攻击。
朱岚岫心中自然是偏袒端妃,但她不原意卷入后宫女人的纷争当中,默然不语。
阎贵妃悻悻然道:“你呀,连性子都和端妃一样,闷葫芦一个。”
方才沈婧扑萤的丛林中枝叶忽然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