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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快拿下!”嘉靖怒喝,柳鸣凤此举激怒了他。
陆炳和朱岚岫齐上前,一左一右扭住柳鸣凤的手臂。
柳鸣凤也不挣扎,她仰首大笑起来,笑声凄厉狂肆,“我已经亲手为我爹报了仇,随便你们怎么处置都无所谓了”。
“放肆!”嘉靖怒目喷火。
玉虚道长和灵真子赶了过来,玉虚道长急道:“这丫头,怎么也不听劝,我们一不留神,她就跑得不知去向了。”
“你们两个将她带回去,找个地方关起来”,嘉靖也忘了要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直接下了命令。
玉虚道长忙应声。灵真子奇怪地看了嘉靖一眼,但没有多问,与玉虚道长一同将柳鸣凤带走了。
张滟的衣服已被鲜血染红,生命如同她下坠的身体一般,正急速流逝。向擎苍抱住她,满眼的痛惜。
张滟神情凄婉,黯然一笑,“大人,我比鬼老三有福气,至少……至少我能够……死在你的怀里……”
向擎苍胸中有千番情绪回荡,却无言以对。
张滟强留着最后一口气,艰难地对向擎苍伸出一只手。
向擎苍握住了她的手,没有迟疑。
“我……死而无憾了”,张滟的唇畔绽开了一个虚弱的微笑,她忽然拼尽全身力气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声音微弱却有力,“云姑……就是……袁瑛……白槿教的……叛……徒……”张滟的生命气息消失殆尽,身躯一寸寸的冰冷下来。
嘉靖、陆炳和朱岚岫都远远望着二人,脸上表情各异,嘉靖冷漠,陆炳惋惜,朱岚岫除了同情还有伤感。
过了许久,朱岚岫走近嘉靖,低声道:“白木槿就在这断情山庄内,儿臣见到她了,她说父皇一定会到这里来,希望见父皇一面。”
“她想见我?”嘉靖目光如炬,却转瞬暗淡下来,“会不会有诈?”
朱岚岫低声道:“她一个人被关在密室内,那个地方很隐秘,儿臣也是偶然发现的。”
“关在密室内?”嘉靖牵动嘴角冷笑,“走,去看看她”。
陆炳急行两步想跟从,嘉靖伸手一拦,“你不必跟着,有公主保护就行了”。
朱岚岫带着嘉靖从小石屋内的秘密入口进入冰窖,再穿过走道,开启了密室的门。
“你来了”,白木槿抬头望着嘉靖,她的眼眸平静如水。
嘉靖的眼底闪动着一抹奇异的光彩,他半晌才开口,话语犀利,“他们大费周章救你出来,就是为了把你关在这里?还不如我的地方呆着舒服吧”。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白木槿的眼神逼在嘉靖脸上,淡淡一笑,倏然复合,“当年我父亲在世时,我们白家是何等的兴盛,就连我父亲买下的这栋别庄,也是极为豪华奢丽。可如今,断情山庄已物是人非,荒芜冷落”。
嘉靖双眉紧锁,“我听说这里原本叫‘雪梅山庄’,你改名‘断情山庄’,是要了断对谁的情?”
白木槿嘴角浮现凄凉的笑意,“人这一生,最难看破的,莫过于一个情字,我这凡俗之人,亦是看不破”。
“那个天生神力,能够抱着你逃出皇宫,又将你带到这山上的,就是你青梅竹马的表哥司马南吧?”巨大的挫败感如潮流在嘉靖的胸膛内翻滚激荡,“既然你们已经重聚,又何必断情?”
白木槿没有说话,只是瞥了嘉靖一眼,虽然是那么轻轻的一瞥,却如两道强烈的电流般,触伤了嘉靖的心,那目光中包含了无穷的幽伤,令他心头骤然一阵感愧。整整十七年了,锁得住她的人,却锁不住她的心。
白木槿幽幽的叹口长气,微喟着道:“向你提个请求,能否打开我身上的枷锁,给我片刻的自由?”
这话让嘉靖的整个心灵都为之震动抽搐,骄傲的白木槿,她坚强得就像海边的岩石,海浪的冲击,风雨的侵蚀都消磨不了她一分一毫的傲气。可现在,她竟会低声下气地恳求自己。震动过后,嘉靖迟疑的看着白木槿,眼底盛满了疑惑。
白木槿看出了他的不信任,她唇角轻扬,有嘲讽之意,“你让云锦公主来调查白槿教的事情,不就是为了牵制我吗。你尽可以放心,虎毒不食子,当着女儿的面,难道还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嘉靖侧目望向朱岚岫,只见她愁眉双锁,无限惶凄。嘉靖顿时心软,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挂金链圈,由七把小巧的钥匙串联起来。他亲自蹲下身去,将锁住白木槿手脚的七窍玲珑锁打开。
千斤锁链轰然落地,震得整个屋子都摇晃起来。朱岚岫上前扶住白木槿,助她缓缓站起身来。白木槿倚着朱岚岫,转脸对她虚弱地笑笑,目光中包含了无穷的关爱。她又强忍下心中的愁苦,故作欢颜,对着嘉靖微微一笑,“我想到白梅林中去走走,皇上可愿意陪同?”
嘉靖简直受宠若惊了,“你从来没有对我笑过……”
白木槿低掠了下云鬓,语意悠然:“我要在这断情山庄,了断人世间所有的恩怨情仇。”
外头又下起雪来了,雪如鹅毛,白梅林中那银装素裹的梅树分外妖娆。白木槿徜徉其间,圣洁意态中隐透出幽幽情愁,一身素白的她,也宛如一株盛放于冰雪中的白梅,清高中,是那样孤独、寂寞。
嘉靖看得痴了,当年第一次见到白木槿的时候,她也是素装裹身,倾世容姿让六宫粉黛颜色尽失,神情却冷若冰霜。坐拥天下的帝王彼时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一颗青春的心竟为这女囚深深悸动。而今多少前尘往事如烟云散尽,唯有那份最初的爱恋永驻心底。
“你我相遇,究竟是劫是缘?”嘉靖怅叹。
白木槿凄然一笑,“也许是三生缘定,应劫而来”。她的眼中含满了晶莹的泪水,“他们救我出来,只是为了那本兵书。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那本唐代平阳公主留下的兵书?”嘉靖询问。
“是的,那是一本奇书,里头记载了各种排兵布阵之法,是平阳公主毕生智慧、谋略的结晶。此外还有许多武学绝技的记载”,白木槿低头望着遍地琼瑶,“只要得不到兵书,白槿教就不可能再起义。兵书的藏书图在我这里,我不愿意交给他们”。
“当年你起兵造反,不就是为了将我拉下皇帝的宝座,报仇雪恨吗?现在又有了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嘉靖面容凝肃。
白木槿没有回答,却问道:“你可愿意用一个承诺,来交换我的藏书图?”
嘉靖听得一怔,问道:“什么承诺?”
白木槿静静地抬眸,“让云锦公主嫁给她喜欢的人”。
嘉靖同样静静地回视,须臾答道:“我可以答应。”
“如何让我相信你的话?”白木槿逼视着他。
嘉靖俯瞰前方如银河落九天的瀑布,淡淡道:“失信于自己的女人,何以取信于天下。”
白木槿笑了起来,那笑容像一池春水,漾满了她的脸,“藏书图是以一种
特殊的药水画在我的背上,将鲜血涂满我的后背,藏书图就会显形”。白木槿将诀别的眼神投向嘉靖,眉眼中透着坚定与不屈,“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去时方始休”,她一边说着,缓缓向山崖边行去,未等嘉靖反应过来,她已莲足一点,白衣飘风,娇躯尽投崖下,她像一只翩翩飞舞的白蝴蝶,在空中舞动千古绝响后,坠落深潭。水面上溅起了洁白无瑕的水花,顷刻间,一切重归于平静。
嘉靖和朱岚岫跌扑向山崖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木槿魂归深潭,天地化整为零。冷雪冰霜,愁云惨雾,二人凄凉、悲苦,哀恸欲绝。即便世间第一丹青妙笔,也难以描绘出这黯然断肠的画面!
第74章 藏书图浮出水面
锦衣卫打捞起白木槿的遗体,嘉靖命人抬入小石屋,他抱起白木槿冰冷的身体,和朱岚岫一起进入了密室。
嘉靖将白木槿平放在地上,伸手拢了拢披垂在她脸上的乱发。烛光照耀之下,只见她面目如生,如花容色、嫣然风姿犹在。他伸手抚摸白木槿的脸,只觉如触铁石,冰冷僵硬,这才意识到,她已经死去了。
嘉靖举起衣袖,拂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然后开始动手,一件一件解开她身上的衣物。这美丽迷人的胴体他再熟悉不过了,此刻他的手再次滑过每一寸雪肤,眼里没有了欲望,只余下悲痛和怜惜。
朱岚岫一直倚门站立,不敢近前打扰,她全身不住的颤动,那双清澈大眼睛之中,不停滚落出泪水。直到嘉靖招手示意,她才缓缓走了过去。掏出向巧玲要来的一把尖刀,她割破了自己的手臂,让流淌的鲜血滴落在母亲的后背上,将鲜血均匀涂抹于她背部肌肤上后,果然有一幅画显现出来。
最上面有四句似诗非诗的偈语:
蟲入鳳窩不見鳥;
七人頭上長青草;
細雨下在橫山上;
半個朋友不見了。
面画上是几座连绵的高峰,挟持着一道幽谷。谷内万刃石壁,断崖绿带,俊秀巍峨。在葱郁的林木笼罩下,水如游龙穿峡临涧,只是深涧深不见底,图上也没有显示出洞底景物。
嘉靖呼吸沉重的鼓动著胸腔,好半晌才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割——下——来——”。
朱岚岫痛苦闭目,她呼吸急促,握刀的手抖得厉害。每划下一刀,心脏都会紧缩而痛楚。终于将“藏书图”从母亲身上剥离后,她已经快要虚脱了,嘴唇失去颜色,面孔发白,整个人昏昏然的,眼前一片模糊。双手将那张“藏书图”递给嘉靖后,她再也忍不住,夺路而逃,颠踬着逃出密室,一路狂奔到了白梅林中,她扑靠在一棵梅树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泪水不断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她的头晕眩着,胃翻腾着,心绞痛着。
有人将一方丝帕递到了面前,朱岚岫讶然回头,是玉树临风的沐融,他虽
在弥天大雪,凛冽寒风之下,却全无畏寒之意,他的眼睛里流转着光芒,视线在她那梨花带雨的面庞上深深逡巡。
朱岚岫接过丝帕,低低的说了声“谢谢”,别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沐融忽然面红耳热,“我……”
嘉靖正好从小石屋走出来,这一幕被他收入了眼底。
“皇上”,沐融发现了嘉靖,慌忙行礼。朱岚岫也赶忙用丝帕拭干了脸上的泪水。
嘉靖盯着沐融,声音低沉,“贤侄为何会来到这断情山庄?”
沐融道:“臣侄和小妹进京面圣后,原本打算赶回云南,却收到了断情山庄庄主司马南的邀帖,臣侄与那司马南并不相识,觉得奇怪,便决定前来一探究竟。”
嘉靖点点头,看了朱岚岫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徐徐走远。
朱岚岫对沐融歉然的笑了笑,“我该走了,这丝帕,等我洗好后再还给你”。她低着头从沐融身前走过。
“公主,等等”,沐融喊住她,他的眼底绽放一抹奇异而热烈的光彩,“,我早该想到,你姓朱,又如此高贵脱俗,应是皇室中人”。
朱岚岫扬起了睫毛,神情严肃,“所谓的身份,不过是白云苍狗。我还是朱岚岫,不是什么公主”。
沐融怔了一怔,朱岚岫却在他走神的瞬间翩然远去了。
玉虚道长求见嘉靖,陆炳、向擎苍和朱岚岫也被嘉靖召唤了过去。
嘉靖仍沉浸在悲痛中,他的声音变得非常低沉,低沉得近乎平静,又似空洞、麻木,“道长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