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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罗刹女-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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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一下子就急成那样,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是呀,早就定了。算是娃娃亲,他长我三岁……”
    他神情一阵恍惚,摇着头道,“你,你从前怎么没告诉过我,那他们家……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从来都没找过你,也许是已经把这事儿忘了罢。既然忘了,就应该不作数。当着……当着你父母的面儿,我们都,这样了。你,你就不能再想别的人别的事了。”
    满脸都是羞馁的认真,还有认真后的执拗,她又看得心生狭促,“我们,都哪样儿了?”
    他低下头,眼望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我对你是真心的,看在和我情投意合的份上,就忘了,忘了那个神童罢。我是比他,老一些,可老也老的好处,我还算,会照顾人……”
    话说得吞吞吐吐,颇为艰难。一个自尊心那么强的人,能这样表白也算难得,足见他多么在意她。
    她简直笑得抑制不住,“傻子,谁说我还记挂那个人?之所以没完全忘,不过是因为小时候彼此见过几面。可惜我还在辽东的时候,就听说他故去了。不过才十岁罢了,真是可惜,也许是因为太过聪慧的缘故,连老天都容不下他。”
    他长舒一口气,过后又觉得这样反应太过点眼,不由也抱憾道,“那真是可惜了,不过也可能他早就投胎,有了更好的人生。”
    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她轻哼一声,“可当时婚约也没解除,我应该还算他的未婚妻。不对,应该算未亡人?说真的,我该去祭拜祭拜他,小时候他还教过我作诗呢。”
    “作诗么?”他喃喃道,又忙着应她,“我也会的,还有词牌、曲牌,你说一个出来,我现在作给你听。”说完恍然觉出不对,这分明就不是重点,“你怎么能算未亡人呢?当时你们年纪小,应该只是双方口头约定的,没有三书六礼,就什么都不算的!”
    这人怎么能如此认真,她不禁笑得打跌,“是了,什么都不算,不过是个小哥哥罢了。我这个人呢,就是不喜欢小哥哥,只喜欢,大我很多的……大哥哥。”
    像是应和了前头他说自己老的那句话,他听罢笑笑,有些讪讪,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拽了拽他,笑道,“走罢,再不走可真要祭拜个够了,你就不怕我一身的孝服,去人家坟前真唱一出,小孤孀上坟?”
    他皱起眉来,简直令人无语断肠。沉默半晌,摇头不满,“你真是口没遮拦,小孤孀……”
    她这才惊觉这词儿不好,如今和她有婚约的人是他,自己要是成了孤孀,那岂不是在咒他。
    “呸呸,我瞎说的。”她连连摆首,“一时说顺了口,还不是因为想着那个人,再没别的意思。”
    莹白如玉的面颊上,渐渐泛起一抹淡淡的米分红。他情不自禁的轻轻捏了一记,触感当真是滑腻软糯。
    一回首,方觉出自己的不尊重,这还是在人家父母的坟茔前。可是做都做了,垂首间,淡淡一笑,只觉得对他现今的很多行为,他自己也越来越无可奈何。
    那便顺着心意走罢,他也不愿强行压制自己的渴望。人生短短几十年,能遇到一个令自己心动的人,刚好这个人也在喜欢着你。这是天大的幸运,足以让他生出全身心的虔诚敬畏。
    站起身来,雨还未停。他撑着伞,两人朝来时乘的青呢车走去。她不用看也知道,他定是将她全罩在伞下,自己的一半身子却还在细雨中。
    她心情极好,笑得开怀且动人,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你放心,我要唱也不会唱那些凄凄惨惨的戏。我当真是会唱的,回头闲了,票一出杀四门给你瞧。”
    女杀四门,刘金定救夫?他无语笑笑,确然是合适她的戏码。
    雨丝风片迎面挥洒,细细润润,周遭皆是上坟归来的人,三三两两,搀扶前行。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只是觉着此情此景,也莫名让人觉着惬意。
    她上了车,他依然坐在前头为她驾车。待他坐稳,忽然间眉心没来由的跳了几跳,甚是仓惶的感觉,好像暗地里有双眼睛,正躲在角落里窥视着他们。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认真望了望,却也没在任何一处双眼瞧得见的地方,找到任何一个相熟的面孔。

☆、第39章


    归来时,斜风卷着细雨,扑面而来夹杂着阵阵花香,令人无须亲见牧童遥指的杏花村,也一样会生出淡淡醺然之感。
    沈寰许久没坐在车里好好观赏京城景致了,可惜不能和顾承坐在一起——这是源于他的顾虑,未婚男女一道出行,总还是要避讳一些人言才行。
    只是她知道,他这么做并不是怕人家说他闲话,却是纯粹为她的名声考虑。
    顾氏祖坟建在城郊,回到闹市,已近正午。她撩开车帘,入眼先看见他挺直隽秀的背影,唇角不自觉轻扬,问道,“都这会儿了,咱们在外头用了饭再回去罢。”
    他说好,微微侧过头来,“想吃点什么,或者有什么提议?”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笑答,“我都多久没混过京城的大馆子了,好些时下受追捧的都不知道。这么着罢,从前西华门外有家合欣居,那儿的厨子是从扬州聘的,味儿还算正,不如咱们去那儿?”
    他听过一笑,随口道,“你成天吃甜口的饭菜也不腻,真是北方丫头,长了条南方的舌头。”
    其实他去哪儿都无所谓,也不在意吃什么,只是呼吸着不燥不腻的清新空气,觉着心情极好,不由自主想打趣儿她两句。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平日为了照顾自己,举凡做菜他都要多放几勺糖。一个大男人每天吃的清淡不说,还动辄甜腻腻的,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么想着,便又改换了主意,“那是好多年前的馆子了,兴许这会儿早就黄摊儿了。”她随手指着路边的一间三层酒楼,上面匾额上写着福兴楼三个字,“说的我都饿了,咱们就地停下,不拘什么菜色,就是它罢。”
    顾承自然都依她,停下车,伙计招呼他二人上了三楼雅间。临街的一处单间,有窗子可以眺望外头街景,颇有几分闹中取静的意思。
    只是菜牌拿上来,她看得一脸忧伤,“鲁菜啊?”
    伙计瞧见,不甘心她这副反应,“姑娘是觉着不对胃口?那我可得跟您讲解两句。鲁菜,原是四大菜系之一,我们这儿主打的还是鲁菜中的胶东菜系。食材辅料考究,一应都是最新鲜的。旁的不说,就只一道葱烧海参,管保教您平日里一口葱不沾的,尝完也能把里头的葱段吃的一根不剩,您瞧……”
    “得了,你也甭说那么多了,好不好的手底下见真招。”沈寰打断他,一脸挪揄,“反正从你嘴里,也绝听不出半句不好来。”
    伙计咧嘴笑了,“不是这么说,您要是不信,只管往楼下看看。您瞧见没,外头站着的,全是等着翻台子进来用饭的。要是本店做的不好,能有那么多人愿意擎等着?且别说这些散客了,就是宫里头吃惯了御膳的常千岁,家里头开堂会的时候,都指名儿点过我们家厨子去帮手……”
    眼见她脸色忽然一沉,顾承忙笑着截断伙计话头,“知道了,我们尝尝就是。一共就我们两个人,三个菜一道汤足矣。你挑最拿手的上罢,姑娘没什么忌口,只别做的太咸就好。”
    伙计得令,喜滋滋的去了。她看了他一眼,笑嗔起来,“干嘛打断他,我又不是一粒爆炭,还能听见一个名字就炸开毛不成?”
    那还真不好说,不过他没承认,笑着说不是,“我怕你嫌伙计啰嗦,给人家甩脸子,到时候下不来台的人还是我。”
    她翻了一记白眼,“你就是烂好人做派,对谁都和和气气的,难道和气真能生财?”
    他摇头笑笑,连哄带吓唬的劝她,“生不生财不知道,但至少不生事儿。人家明面上不敢回嘴,说不准在暗处报复你。回头往你饭菜里吐口水,反正你也吃不出来。”
    她倒吸一口气,咋舌一通,想想也确实有点恶心,嘴上虽没认输,心里到底也算认同了他的话。
    不多一会儿功夫,菜便上齐,等人走了,她才又蹙着眉,嫌弃道,“什么四大菜系,要我说,鲁菜就是两个特点,看着黑乎乎,吃着咸乎乎,总之就是让人觉得粗。”
    “齐鲁是文明之地,怎么叫你说成这样。”他不理会她胡乱抨击,先夹了一只海参给她,“好不好,也要尝过才知道。”
    吃过了方才感受出,海参入口酥软,随即便化,没有一丝腥气,带出鲜嫩口感,余味还有浓浓的酱香。
    她不禁大赞起来,“还是挺不错的,你也尝尝看。”
    他说了一声好,细嚼慢咽了一会。一时无话,耳听得外头雨声住了,伸手推开一扇窗子,看了看下头。正瞧见一对父女自车上下来,父亲抱着三弦琴,女儿手里拿着牙板,在门口和伙计笑谈了两句,便双双进了正门。
    这是说唱的清客,如今京师大馆子里流行边用饭,边听些小曲、戏文、鼓书,于是就催生了清客这个行当。
    一晃眼,他看见门前确凿排着不少人,正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打马上下来,看样子也是要进店用饭的。瞧身形有些熟悉的感觉,但又没见着正脸,一个转身便消失于视线之外。
    他笑笑,心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要是让沈寰排队等吃饭的位子,她可一定没有那个耐心——她是最不耐烦等的,就好像他们头一次见面时,她宁愿一掷千金也要提前拿到药材一样。
    正乱想着,楼下的乐声已悠悠飘了上来。他凝神听了听,乐音似乎是三笑,不过唱词用的是苏白,听了半日,竟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懂。
    按说他还在孝期,不该听这些莺声燕语的乐曲,只是出门在外,也只得随行就市,何况瞧着对面人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欢喜。
    倏忽敲门声起,方才那名伙计又含笑进来,手里捧着一壶酒,冲顾承笑道,“这是本店新进的梨花白,是用正宗济南府的漱玉泉酿制而成,不比京里的水,是真正的甘甜清澈。您二位要不要来点,和着楼下的小调,最是应景合宜。”
    眼见这俩人穿着孝服,这伙计也算是够没眼色的,不过现如今人在单间,就是喝点小酒,只要没人瞧见也不大要紧。
    顾承自是不肯饮酒,转头看看沈寰,觉出她目光中似有期待,于是吩咐道,“放下罢。”
    伙计放下酒壶出去,沈寰奇道,“你能喝么?”
    “不能。”他摇摇头,“不过你可以,其实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除服了。”
    她挑了挑眉毛,“那太太呢?就不算了么,她可是我亲口认下的干娘,再说……”
    她没说完,见他已含笑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面说着,“不用事事都那么死板,放在心里就好。我还是那句话,活着的人比较重要。”
    说得容易,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可他自己还不是严格恪守规矩,这个人最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她有时候也好奇,究竟是怎生养成的,才能有这样随和又旷达的好性子。
    知道劝谏或是引诱皆会无效,她便由他去了。自己一口口抿着那酒,开始还不觉得怎样,越喝越觉出味儿好,不知不觉间竟也贪起杯来。
    半晌听得楼下咿咿呀呀的唱起新曲儿,唱腔依然是苏白。她眯着眼睛听了一刻,问他道,“听得出来么,她唱的是什么?”
    他摇头,说实在听不懂。
    她满眼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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