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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水卿卿的话,小喜不安的心终是平复下来。
而且她日夜跟在水卿卿身边,最是清楚水卿卿的心思,知道她真的是对侯爷没有半分非分之想的。
但侯爷对她……小喜却有些看不透了。
拉过小板凳坐到水卿卿脚边帮她裁布,小喜道:“小姐,难道你真的要在这侯府孤苦伶仃的过一辈子吗?奴婢瞧着,这侯府的姨娘们,除了汤姨娘,其他几个都不是善茬。小姐这般小心翼翼了,她们还是不放过你——若是日后侯爷正经取个侯夫人回来,若是人好还好,若是人不好……到时老夫人也老了,只怕小姐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小喜的话让水卿卿的心里越发的冰凉。
是啊,她进侯府堪堪两个月不到,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若是长此以往,无疑是在刀山火海里熬日子。
所幸,她从未真正想过要在侯府过一辈子,只要将昀儿抢回来,她恨不得马上离开,离这里的人远远的才好。
面上,她神情黯淡道:“小喜,我确定高估了自己,以为只要自己安分守纪就能在这里安稳度日。可如今看来,世事根本不是我自己可以预料和掌控的……等你家大小姐与二小姐婚事成了后,我们就离开吧——左右不过一年的光景!”
盛家长女盛芳定在开春后嫁进侍郎府,而二女儿盛慧也嫁期将定,总归一年内,盛家两个女儿都会出嫁。
水卿卿给自己定的时间也是一年。
一年内,她一定会想办法带昀儿离开的!
听了她的话,小喜欣喜的抬头看向她,笑道:“如此最好,奴婢就陪小姐在这里再熬上一年,一年后,等大小姐二小姐都出嫁了,我们再回盛家去。”
看着小喜纯真无邪的笑脸,水卿卿心里一片苦涩——
若是如自己所愿,能将昀儿抢回自己身边,那盛家,乃至整个京城,甚至是大晋,她只怕都再难待下去……
而西漠,那个她跟着养父生活了十八年的边陲小镇,更加不能回去。因为,她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啊……
所以,接下来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她不单单要想办法带昀儿走,更要想好后面的退路和生计。
前路一片迷茫,水卿卿心里更是凌乱迷茫。
她眸光怔怔的看向窗外,下一瞬,心绪凌乱的她却被眼前的一幕吸住了眸光——
洒满冬日暖阳的院子里,一只雀鸟小心的探进来,在小厨房前的空地上小心翼翼的找寻食物。很快就被它发现了小喜晾在石墩上簸箕里的精米,雀鸟却扑腾一声飞走了。
不一会儿,雀鸟返回院子,身边多了两只小雀鸟。
两只小雀鸟跟着老雀鸟径直落在了簸箕里,头也不抬的埋头啄食,惟有那只老雀鸟,一直警惕的抬目打量着四周的动静,那怕偶尔低头啄食,也不贪食,啄一下马上抬头,小心的守着两只小鸟不被人发现。
雀鸟的护犊之心,让水卿卿深受感动。
眸光再次变得坚定,水卿卿想,不管来路多艰难,她只拼命护着昀儿就好,她就不相信,天大地大,没了她们母子容身的地方。
收回心神,水卿卿眸光看向屋中间的桌子上,小喜从库房领回来的过年的东西,心想,马上过年了,也时候送年礼去盛家了。
可是,她每个月的例银,除了留下五两供她和小喜日常花销,其他的都拿去还翡翠庄的欠银,身边……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银子给盛府买年礼。
但身为嫁出来的‘女儿’,还是嫁到侯府这样富贵滔天的权贵之地,若是没有分文表示,肯定会惹得街坊笑话老爷夫人。
思及此,水卿卿让小喜将侯府分下来的、给她过年做新衣裳的绫罗绸缎都分出来,再去柜子里将上回她从雪狼狗嘴里救下昀儿,老夫人赏给她的两匹珍贵的烟罗云锦,和着那些珍贵的她舍不得吃的血燕、阿胶,都搬出来,分别拿礼盒装好,明天一早送回盛家。
“这些绸缎,送给夫人与两位小姐做过年的新衣裳。这两匹云锦,让夫人分别做成两身时新的衣裳,给两位小姐添做嫁妆,带去夫家穿。而这些补品,也给夫人吧。”
分好后,水卿卿却发现没有东西可以送给盛老爷,也没有东西送给两位小少爷,不由起身再去柜子里翻找起来。
小喜看着水卿卿罗列出来的东西,基本将她身边的东西都搬空了。
如此,她的屋子里,除了侯府配置的家具器皿,真的是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心里一酸,小喜上前轻声道:“小姐,你将这些绸缎都送给大小姐她们,你新年穿什么呀?你身上这两身衣裳,还是出嫁带过来的,府里人都在笑你……穿得太寒酸……”
其实,从水卿卿第一天踏进侯府,大家的目光不光放在她与梅子衿的关系上,更是对她的一举一动都观察入微,自是发现她的衣着太过简朴,别说万万及不上侯府四位锦衣华服的姨娘,就是和夏蝉春雁那样的大丫头比,她都比不上的。
盛家虽然也是富庶之家,但与侯府相比是万万及不上的,就像老夫人赏给水卿卿的云绵,是朝廷贡品,那怕有钱也是买不到的。
而水卿卿当初代替盛瑜嫁进侯府也实属仓忙,盛家帮她备下的东西本就不多,而这些民间常用的寻常布料款式,如何与富贵滔天的侯府相比?
再加上水卿卿把所有的钱都省下去还翡翠庄的债,进府这么久,从未为自己添置过一件新衣裳,所以,看着她日常总是那几件旧衣裳穿着,侯府里的人早就暗下笑话她是小门小户的土包子了……
听到小喜的话,水卿卿不以为然的回头笑道:“我都这般寒酸了,她们还不放心我。若是我学着她们也打扮起来,我不就真的成了她们眼中勾引侯爷的狐狸精了!”
看她一直翻打不到送给老爷的合适礼物,小喜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先前……那白姨娘不是给咱们送过一次东西吗?就是你在坟山救小世子那回,里面有几样玉器,拿来送给老爷正合适……”
“不用!白凌薇的东西,我不会要的。所以也不会拿来送人!”
先前为了做样子给老夫人和梅子衿看,白凌薇假惺惺的亲自送了好些东西到听笙院。
可她一走,那些东西就被水卿卿扔进了后面空置的房子,若是不想惹人注目,她更想直接扔出去。
所以,被她视为仇物一般的东西,她怎么会拿来送给自己的恩人?!
见她一脸嫌恶绝决的样子,小喜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将其他物什搬下去放置好。
水卿卿复又回到窗前坐下,想继续给昀儿做布偶,奈何心里装的事太多太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脑子一阵阵的涨着痛,只得放下布包躺下歇息片刻。
闭上眼睛后,脑子里的人和事越发清晰的在脑子里走马观灯般的呈现。而这些事中,最让她揪心为难的却是——她要如何开口去向梅子衿讨回自己的胭脂盒?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捡了她的盒子,她必定即刻上门去问他要回,不做半刻迟疑。
可如今捡了她盒子的人是梅子衿,她却是犹豫为难了。
越想越头痛,水卿卿习惯性的要去打开白玉盒子,去抹薄荷膏,可手一触到沁凉的盒身,猛然想到了这个盒子是梅子衿送的,顿时触电般的缩回,神情复杂的再次看着小几上的盒子。
心里五味杂陈,下一刻,她起身去妆奁里另寻了一个盒子,将白玉盒里的薄荷膏倒进了自己的盒子里。
薄荷膏悉数倒出来后,水卿卿正要将白玉盒子盖好盖子收进柜子里,眼睛无意间瞄到了盒底露出的图案形状,双手猛然一震,差点将白玉盒子摔到了地上——
盒子被掏空后,露出了盒底三片叶柄相连的菩提叶!
而胭脂盒跟在她身边十几年,水卿卿自是早已发现,她的胭脂盒内底也有三片相同的叶子!
心口‘怦怦’直跳,水卿卿之前一直在找这三片菩提叶的出处,可一直没有线索,没想到今日竟是在梅子衿送她的白玉盒底发现了!
水卿卿虽然去过翡翠庄两回,但那时她一心为昀儿挑选合适的东西,再加上翡翠庄内并没有明显的菩提叶的店标,连梅子衿都不知道翡翠庄的店标是三片菩提叶,所以,对此更是不懂的水卿卿,根本不知道她辛苦找寻的胭脂盒的出处,就是翡翠庄。
她激动的想,既然梅子衿送给她的白玉盒里,带有与她胭脂盒一样的标记,那是不是表示,他知道她那个关乎她身世的胭脂盒的来历?!
既然如此,找他问清楚,就能找到亲人,知道自己是谁了……
来不及多想,水卿卿连披风都忘记披上,手里紧紧握着白玉盒朝外走去,打开院门,径直往梅子衿的院子四宜院而去……
一路走去,水卿卿激动得全身直哆嗦,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心里更是翻起重重巨浪——
她永远也忘记不了,当养父在临终前告知了她的身世那一刻,她有多震惊与彷徨。
从小,她就知道她不是养父的亲生孩子,因为养父出身苦寒,一生未娶。
从小到大,养父都跟她说,她的父母亲人皆已不在人世,所以他才会收留养大她。
那日,她从王家死里逃生逃回养父的小窑洞,看到养父被马匪砍伤躺在血泊中,只余一口气,她抱着养父崩溃大哭。
若是养父都不在了,她要怎么办?她真的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而王家也不会放过她,若是追来,她要怎么办?
她伏在养父怀里哭得无助悲恸,养父吃力的抚着她削瘦的肩膀,告诉她别怕,她或许,还有亲人在世。
“闺女,你去找他们吧。让他们护着你……阿爹要走了,王家又欺负你,你离开这里去找他们……”
她震惊抬头,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怔怔的看着养父,半天回不过神来。
“之前,阿爹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当年被遗弃在荒漠上。阿爹想,或许他们有苦衷,以为你救不活了,所以丢下你……但如今你孤苦伶仃一人,也长大了,他们或许会认回你……你走吧,回京城去寻他们……”
水卿卿心里一片凄凉悲苦,更是诧异,“阿爹知道他们是谁么?”
养父艰难摇头,吃力道:“捡到你的前一日,巫婆婆曾帮经过这里的一户京城贵人家的婴孩看过病……我捡回你后,你哭闹不止,我抱你去给巫婆婆看,她告诉我,她识得你身上裹着的小被子,更是认出了你……”
“但巫婆婆并不知道那户人家姓甚名谁,只知道来自京城……我带你去找他们时,他们已经离开了……”
“……你的名字就是取自包裹着你的那床小被子上绣着的‘卿’字,而你从小带在身边的胭脂盒,是我捡到你时,你握在手里的东西……”
养父咽气后,水卿卿埋葬好养父,一个人在荒漠里东躲西藏过了一个月。
那时,她的心里很痛苦也很纠结,想去京城寻亲,又想到自己从小被遗弃,心里的怨怼又让她不愿去见那些抛弃自己的亲人……
可一个月后,她发现自己竟是怀上身孕。
她可以一个人流浪天涯,在条件艰苦的荒漠里生活,可孩子却不行——那怕这个孩子是她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