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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呆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反应过来后又忙不迭地跳下地,双双奔过来帮忙。
………
那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蓝郎中,因无法上马,一人便飞马赶回去找轿子。
剩下那名差官将蓝郎中扶起,阿弦打量周围,却再不见敏之的身影。
两人正原地护着蓝郎中,只听得“吱呀”门响,身后的一户人家开门,有人走了出来,拿着笤帚打了个哈欠,正要扫雪,一眼看见此处情形,便驻足发呆相看。
幸而不多时,那报信的差官去而复返,却带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是大理寺的狄仁杰,身后几名巡官抬着一顶软轿。
当即忙将蓝郎中扶上软轿,带了往回。
狄仁杰则过来同阿弦打招呼,道:“我一早儿也听说蓝大人失踪之事,幸而及时找见。”
阿弦道:“您怎么在此?”
狄仁杰道:“大理寺就在前头不多远,我闻讯便急忙赶来了。”
此时因户部那两人已先行护送蓝郎中回府,阿弦便也不急,又想自括州一别,极少跟狄仁杰碰面,也不宜仓促告别,便牵着马儿跟他同行。
狄仁杰因又笑道:“不过,满城的人都找不到,怎么十八弟一下儿就找见人了?”
阿弦便也笑答:“也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并不追根究底,只说道:“蓝大人的事我也听闻了,他的这病症有些古怪,若不除根,只怕仍有后患,但是……他怎地跑到这里来了?”
狄仁杰说着,便回头看了一眼。
这时两人已经出了巷口,前方不远就是朱雀大街。
阿弦正要问此是何处,冷不防见一人骑马缓缓从正前方而过。
惊鸿一瞥间,却见那人身着褐黄色常服,脚踏黑靴,腰配短刀。
生得体态雄壮,高鼻深目,连鬓浓须,竟是个胡人。
阿弦瞥了眼,不以为意,正要回头问狄仁杰,忽地心生疑惑,便又抬头凝眸看向前方。
正狄仁杰也回过头来,在那人经过之前看见,便皱了皱眉。
回首见阿弦一脸错愕,狄仁杰便低声道:“你不认得此人么?这是梁侯手底下极得力的的跟随,乃是一名胡人,叫做什么索元礼。”
阿弦直直地望着“索元礼”,目光从那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上掠过下移。
在对方的腰间,有一物微微晃动……竟是一枚已有些泛黑的鱼符。
就在看见这眼熟的鱼符的瞬间,阿弦耳畔有风沙呼啸之声,眼前所见对阿弦来说是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她看见的是豳州之地的风貌,黄沙滚滚,北风凛冽,之所以陌生,却是因为看见了一个早就横死的人。
豳州大营,因谋杀同僚何鹿松,早就被苏老将军私下处以极刑的靳参军。
“……钦差一行的路线本是机密,我是冒死相告。”靳参军的声音里透着不安。
“放心,绝亏待不了你。”对面那人嘿嘿一笑,腰间的鱼符随着轻轻抖动。
就在索元礼要从面前消失之时,他似察觉到什么,蓦地回首。
是两只极凶恶的眼睛。
这双眼睛阿弦可谓铭心刻骨,甚至在一瞬间,她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来,将面前这张胡人的脸上下一挡,只露出中间的双眼。
霎时,那一夜风火冲天的灼烈刺痛感又扑面而来。
阿弦浑身战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作者有话要说:
海燕阿弦: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火孔雀敏之:不愧是我忠心耿耿的跟班,上吧小弦子!
阿叔:==唉,忽然发现了楼上两位在某些方面的相同点……
第224章 切肤之痛
满眼的惊骇已经难以掩住; 阿弦死死地看着索元礼; 心底竟有千万个声音在厉声尖叫。
终于她迈步往前; 想要冲过去。
忽然身形一顿,却是阿弦的手臂被旁边狄仁杰紧紧抓住。
仓促中阿弦回头看向狄仁杰,便是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
那边儿索元礼眼中透出几许疑惑之色; 目光却又从阿弦身上看向旁边的狄仁杰身上。
当见到狄仁杰的时候; 索元礼不以为意笑了笑; 仍是转身去了。
等阿弦重新寻找索元礼的时候,那连人带马早自前方经过。
阿弦满心想追; 狄仁杰微微用力; 拦阻道:“十八弟。”虽不知阿弦为什么举止略显怪异; 但狄仁杰本能地嗅到不对; “且稍安勿躁,到底出了何事?”
脚下顿住,阿弦皱眉:“狄大人为何拦着我?”
对上她含怒带恨的眼神; 狄仁杰缓缓道:“你须知道; 这索元礼虽是胡人; 但性情残忍阴狠,又是梁侯身边极得力的人……我虽不知你跟他有何过节,可当街冲突绝非良策。十八弟须知‘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
狄仁杰的话当然极有道理。
可是在认出索元礼之后,阿弦的眼前,却总是闪现曾经在桐县所见、崔晔于大漠之中踯躅独行,绝境半死的情形; 以及敏之在韶州之外,火物自焚的场景。
狄仁杰察觉她脸如雪色,且竟在微微颤抖,越发惊疑:“十八弟,你还好么?”
阿弦呼吸困难,往旁边退出一步,身子靠着墙才勉强站住:“我很好。”
她很好,不好的……是跟她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两个人。
因为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而无法忍受,就像是心在冰火之间炙烤煎熬。
切肤之痛。
………
狄仁杰等她稍微平复了些许,才小心挽着她的手臂,温声劝道:“你的脸色很不好,这里距离大理寺近些,不如去歇息片刻再回户部。”
阿弦振作精神:“不必了,我是奉命出来找人的,不能撇下不归,改日再去大理寺拜会就是了。”
狄仁杰打量她片刻,颔首道:“那好,请十八弟务必保重身体,另外……若你心里为难之事果然跟索元礼有关,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切记不可冲动,不然恐怕反而身受其害。”
心头沉痛,阿弦苦笑:“我明白了,多谢狄大人。”
两人就此告别,目送阿弦打马而去,狄仁杰心头一动。
他本要跟她说一件事,然而见阿弦神不守舍,自不是说话的时候,才未曾开口。
狄仁杰想同阿弦说的,却是宛州客栈大火的那件案子。
——这案子虽是狄仁杰接手,但因案发突然,行凶者又是专业高手,因此现场除了几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首外,连客栈的种种账簿、财物等都烧得一干二净,几乎无迹可寻。
在查明其中两具并非是林侍郎跟阿弦后,复严查客栈上下人等,以及近来在宛州城内外出没的可疑之人,却一无所获。
本来线索就此断绝,无处可查。
寻觅无着落之时,狄仁杰记起在之前领命离京之前,却蒙武后亲自召见,同他说的一番话。
当时在大明宫中,武后问他:“据狄大人之见,宛州客栈这一把火,是天灾,还是人祸?”
狄仁杰道:“以臣愚见,若是天灾,不至于令黜陟使一团之人全部覆灭。”
武后露出赞赏的笑容:“那你觉着,这一把火是谁人所放?”
狄仁杰不答。
武后摆摆手:“不必有所忌惮,畅所欲言就是。”
狄仁杰方道:“按理说,嫌疑最大的应该就是钦差使团此行的目的之人,首当其冲是括州刺史张勱,虽然说张勱未必没有这个能耐千里纵火,但臣觉着,他不至于画蛇添足至此,毕竟先前朝中曾也派过人前往,如此大张旗鼓全军覆灭于半道的从未有其他,且张勱也应该明白,使团出事他必是头号嫌疑之人,他更该清楚,若行此举必会惹朝廷震怒,越发引火烧身。”
武后玩味般问道:“那若不是张勱,又是何人?”
狄仁杰疑惑摇头:“臣驽钝,实在不知。臣想不出来世间还会有什么人敢如此大张旗鼓地行事……竟似浑然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竟像是……故意要给二圣一个下马威一样。”
“你说的对极了,如今岂不正是有人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这个下马威,也正是他们能做出来的。”武后淡淡地说。
狄仁杰一震:“娘娘指的是……”
武后的回答只有三个字。
“不系舟。”
只三个字,却振聋发聩,让狄仁杰心中警悚。
毕竟是法曹班的能吏,对于不系舟的隐秘,狄仁杰也并不陌生。
但也正是因武后这一句,侧面提醒了他。
——不系舟之人,遍布天下,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无处不在。
想到这一节,在宛州大火案几乎陷入困境的时候,狄仁杰越发自警,细致入微,一毫的异样也不肯放过。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他核对客栈人事之时,给他发现了一丝本不易被人察觉的异常之处。
这客栈在本地数十年,也算是一家老店,规模且不小,从客栈老板到账房,厨房,采买,杂役等等人手,常用的一共有四十六人。
当夜大火之时,本有二十三人当值,其中不幸身死的有四人,这些伙计之流因都在底楼,察觉火起跑的快些,才逃出生天。
狄仁杰将整个店铺的这些人员一一排查,详细审问,并没什么异样。
——除了在当夜的轮值之中,本有一名后厨打杂是当值的,却在前一日告了假,是以那夜他竟没有在店中,恰恰避开了这场杀戮之火。
狄仁杰命人极快将此人带来,这小伙计眼神闪烁,起初支支唔唔地并不肯说,奈何狄仁杰乃是个最经验丰富的刑官,一旦窥知异常,绝无放过的道理。
小伙计哪能扛得住他的审讯,很快吐露了实情。
原来宛州本地,城郊十四里地,有一个庄子,庄主姓窦,平日最爱舞枪弄棒,手下养了二三十个乡勇,时常演练。
这小伙计因是窦庄旁边村子里的人,平日也很倾慕这些侠士等的豪迈,故而认得其中几人。
就在使团到达宛州前几天,小伙计无意中发现客栈里新入住了几个客人,都是外地打扮、口音,说是行脚的客商经过,要在此地整顿两日。
可是这小伙计却认出来,其中有两个人,赫然正是窦庄主手下的乡勇。
小伙计倒也机灵,并未贸然上前打招呼,起初还猜测他们是有什么要事,可是将近黄昏,又有三三两两地“客商”入住,显然跟先前窦庄主的乡勇是一伙的。
小伙计越想越觉着不对,心里慌张的很,又不敢对人说起,便多了个心眼,特意请了两日的假,自回家躲避去了。
果然是预感成真,那一夜便成了血火之夜。
且说狄仁杰从这小伙计口中得知实情后,立即命人联络宛州刺史,立刻派兵,同他一并前往窦庄。
但是,当兵马齐整掩到庄子之时,却见庄门大开,里头寂然无声。
宛州参军带人杀入其中,却嗅到一股桐油气息弥漫,他抬眼看去,竟见在庄子的堂下,横七竖八躺着许多条尸首,有一人端坐其中,正是那窦庄主。
众人正欲冲进去,狄仁杰喝道:“都站住!”
狄仁杰疾步上前,定睛看时,只见窦庄主手中握着一把刀,望着他笑道:“武后一介女流之辈,不堪之人,居然敢夺天子之威,上天才降落大难,如今更任用什么女官,简直荒唐透顶!祸乱朝堂的心已昭然若揭,可恨你们这些人还在助纣为虐,浑然不知!”
那参军目瞪口呆。
狄仁杰却早看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