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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对上他有些飘漾的眼神,咳嗽了声:“说起来,倒是该去看看陈大人如何了。”
李贤也道:“是,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起身往外而去,李贤忽地问:“我的耳畔没有那个声音了……‘那个’……是走了吗?”
阿弦也想不通,只是仔仔细细把周围又看了一遍:“我也不知为何,但此刻它不在这里。”
说到这儿,阿弦低头看着自己带伤的那手,若有所思道:“我倒是希望它……”
李贤问:“什么?”
阿弦摇头微笑:“没有,咱们去吧。”
………
“陈郎官可当真了得。”王府侍卫堂中,几名近身亲卫围着陈基,众口称赞。
“若非陈郎官,还杀不了那贱奴呢!”
程统领也道:“那贱奴危言耸听,说是有人想对殿下不利,安排我们埋伏又不让我们靠近,那会儿我就觉着不对了。果然是他自己包藏祸心,还好殿下早就洞察明白,如此结局也算是大快人心。”
陈基点头称是。他在长安城里,就跟这些武官之类的打交道,如今正是如鱼得水,若非身上的伤痛的很,气氛还会更热烈几分。
正兴高采烈中,陈基的耳畔忽地飘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啧啧,若是再偏一寸,陈大人如花似锦的前程跟小命就要给十八子葬送了。”
陈基本以为是哪个侍卫冷嘲热讽,惊异回头看时,却见满座之人都是兴冲冲的神情。
陈基皱眉,心念转动,就听那个声音又道:“怎么,你不信么?那你可知道,沛王殿下为什么刺出这一刀?他明明爱十八子爱的不能放手的。”
陈基早看出沛王李贤对阿弦有些“非同一般”,此刻听了这一句,略觉心惊,几乎脱口就问了出来。
那声音笑道:“是啊,既然爱她,怎么又要杀她?这正是因为……爱的求而不得,不如杀了痛快呀,省得只能看着,不能吃……还得看着别人吃的高兴,何等的令人不忿,那明明就该是自己的……”
这句刺得陈基抖了抖,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正在此刻,那程统领道:“陈大人怎么不说话了?对了,那跟你同行的女官,却也真是非同寻常的人物。”
这些人都是口没遮拦的武官,说到兴头上,另一个便接口说道:“平日里只听人说,今日总算看见了真人,果不其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又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拟的,倒是想不到,是吏部的崔天官有这般的好运气,得了如此一个天下无双的新娘子。哈哈哈……”
一帮人便快活大笑起来。
陈基抬头看着这些人的笑脸,一张张地在眼前闪烁,刺眼之极。
偏偏那个声音也说:“这些人又何其无知,他们怎么知道呢,这位天下无双的女官,原本倾心的正是陈大人你呀,崔天官都不知是哪一号儿的呢。”
这一句话,实在是中听到人心窝里去了。
………
陈基正怔怔然,那边儿沛王李治跟阿弦前来探望。
众侍卫武官见状,才忙都收敛,悄然退下。
李贤上前,细细地询问了几句,得知并未伤到要害,却仍内疚的很:“这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然我实在不知……”
陈基道:“殿下不必如此,这不过是卑职应该做的分内之事,就算为殿下而死,也是应当的。”
李贤动容,轻轻地在他手上拍了拍:“务必好生养伤,这次是我欠了陈郎官一个很大的人情呢。”
陈基肃然道:“卑职怎么敢当。”
李贤一笑,知道阿弦有话跟他说,便退后一句,同大夫商议如何调治补养之法。
这边儿阿弦见李贤去了,便问陈基:“疼得厉害吗?”
陈基道:“原本疼得很,给殿下安慰了几句,好多了。”
阿弦忍不住笑道:“那我把殿下叫回来,让他不停地在这里安慰。”
陈基是趴在榻上的,此刻“咕”地一笑,牵动了伤口,顿时皱眉咧嘴。
阿弦忙摁住他:“干什么!”
陈基道:“你别引我笑就成了。”垂眸望着她的手,顿时想到方才那“声音”所说。
停了停,陈基道:“弦子……”
喉头干涩,陈基深深呼吸,“我有话……想要问你。”
那边儿李贤跟大夫说了几句,回头看了过来,却见阿弦抬头,目光转动,却又悄然俯身,凑近了陈基。
两个人的样子仿佛极为亲密,悄悄切切地不知在说什么。
李贤不愿再看。
………
是夜。
回到驿馆的阿弦,把今日所遇同狄仁杰说了一遍。
狄仁杰大呼惊险,又道:“一个娈奴竟如此胆大包天,幸而今日有惊无险,不过……那教唆的厉鬼更是可恶,此种妖物不除,只怕后患无穷。”
阿弦道:“正是,此物最会揣摩人心。任凭心智多坚定之人,被它诱惑,也总不免心意摇动,继而会沦为他的附庸,按照它的心意行事。”
狄仁杰忖度道:“倒要想个法子除掉此物。”
阿弦道:“现在都不知它去了何处,倘若离开雍州,天下之大,不知又有多少无辜之人死在它手了。”
两人说了此事,又谈案子,狄仁杰道:“这种霸占田产的行径最为可恶,我觉着该以重罚,否则不足以警示效尤,但其中又的确有些无主之田,若不是被贫民拿去耕种,一则荒废,一则贫民无田可种,难免困饿甚至流亡,滋生事端。所以如何判决还得由州县按照情形不同加以判断,恶意侵占者重罚,但无主之田被人耕种五年以上而无人认领,那可以判由耕种者拥有一半田地,十年以上无人认领,则拥有全部,在此之前有人认领,由官府补充些救济耕者,田地退还。这些仅供你参考,如何?”
阿弦笑道:“我终究不如狄大人想的周详老练,甚好,我会一一记下,回头在跟许尚书禀明。”
说罢了这一节,阿弦又道:“听说胡浩然家人欲在田里盖上宗祠,而那个被杀的王明家人,想把王明葬在田地之中以示抗议,这两件案子的判决只怕又有麻烦。”
狄仁杰道:“虽说是厉鬼唆使,动手的毕竟也杀了人,自然是犯法必诛,其他的人情再大,也难抵王法,至于他们是否要闹,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弦叹道:“只能如此,殿下可以怀柔,我们却不能容情啊。”
说罢了这些,狄仁杰道:“你今日大受惊恐,前几日又不得好生歇息,如今案子又将尘埃落定,你还是早些歇息,身子要紧。”
阿弦道:“好,我再去看看陈大人。”
狄仁杰道:“不必了,待会儿我代你去看看他就是了。”
阿弦望着他睿智的眼神,一笑:“好,那我多谢了。”
狄仁杰笑道:“举手之劳。”
别了狄仁杰,阿弦回到房中,这一整日里果然也倦的狠了,略洗漱后,便躺倒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脚步轻悄,有人走了进来。
屋内烛光未熄,那人来到床前,烛影之下,是一张英武的脸,因光线暗淡,显得有些阴森,竟正是陈基。
陈基望着床上的阿弦,眼中透出迷离之色。
忽然他微微侧耳倾听。
原来在陈基的身旁,赫然是那惑心之鬼,正低低道:“如何,是不是唾手可得?只要现在得到她,她再也不会嫁给其他人了。”
陈基道:“你为何如此相助?”
鬼笑笑道:“我最见不得人受煎熬了……只要你得偿所愿,我便也觉着痛快。”它说着,凑近了床边,细细看阿弦,“十八子……”
恶意的目光盯着阿弦,正桀桀而笑,突然间阿弦睁开双眼!
惑心之鬼一惊,阿弦却静静道:“你先前跟我说,天官不来,是因为心里没有我对么?”
向来无惧的恶鬼竟有些愣怔:“你……”
回答它的,却是阿弦风驰电掣般地抬手一挥!
带血的刀刃划过了恶鬼的身上。
而随着这一刀划过,那原本并无实形的鬼灵,就在瞬间发出一声尖叫。
它的身子挣扎扭动,竟渐渐地在空中显露形体了!
陈基虽料到有此恶物,但陡然目睹,却仍是惊得色变,猛然后退数步。
却正在同时,门外有数道人影冲了进来,分别是刺史贾昱,以及狄仁杰,另一个却是李贤。
正那狰狞恶鬼痛楚不堪地在空中扭动,三人陡然看见这种情形,狄仁杰跟李贤还则罢了,贾昱尖叫一声,倒地晕死。
阿弦从榻上跳下地,鲜血顺着掌心缓缓滴落,她却毫不在乎,只是盯着那惑心之鬼,淡淡地冷笑道:“因为你这种货色,不需要阿叔亲自动手。”
第317章 山河之多娇
沛王李贤跟狄仁杰才进门; 就见到这骇人一幕; 虽不似贾昱般晕厥,却也趔趄止步; 恍若身坠噩梦。
狄仁杰从旁将李贤扶住; 两人惊骇地看着空中的厉鬼现行,继而又看向阿弦。
李贤叫道:“小心!”狄仁杰也道:“女官留神!”
陈基距离阿弦近些; 先前因不防备; 被这鬼的恶形恶相惊的踉跄; 此刻醒过神来,便道:“弦子!”
阿弦知道这三人都在担忧自己,她看一眼那浮在眼前的惑心之鬼,又看看自己的手掌,这会儿才察觉出钻心之痛。
面上仍是泰然自若般道:“放心,没事。”
厉鬼嚎叫着,就像是人中了刀伤一样痛苦不堪,但明明世俗的武器是伤不了它的。
“你!”厉鬼一边痛呼,一边瞪向阿弦:“你为什么能够……”
“是这个对么,”阿弦举手道:“我的血!”
受伤的掌心,血色刺眼; 厉鬼扭动着; 仿佛深恶痛绝:“十八子!”
阿弦走前一步; 那鬼似逃命般扭动挪后; 却又不甘如此一样; 扭头看向身旁的陈基; 似乎还有一线希冀。
“不要再妄想了。”阿弦笑,也看一眼陈基,“你真当大哥会中了你的蛊惑?”
陈基见她气定神闲,丝毫也不怕这恶鬼,便也不知不觉地定神。
闻言便将目光从阿弦面上转开,也看向那厉鬼,冷笑道:“哼,你这妖物,错估了人了。”
………
原来,白日陈基在侍卫房被那惑心之鬼诱惑之后,阿弦同李贤来到。
陈基趁着李贤跟大夫说话之时,悄然跟阿弦道:“我有话想问你。”
阿弦道:“什么?”
陈基低低道:“你细看看,这会儿那‘东西’在不在?”
阿弦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摇头:“不在。”
陈基点了点头,向她一招手。
阿弦略微迟疑,旋即俯身过来,陈基便在她耳畔说道:“方才我听到那声音就在耳边,跟我说话。”
阿弦吃了一惊,陡然色变:“它盯上了你?!”
陈基道:“不错,大概是赵道生已死,殿下又不受它的蛊惑了,它便盯上了我。”
两人目光相对,阿弦想到先前李贤中了蛊惑后的所作所为,心有余悸:“它跟你说了什么?想……让大哥干什么?”
陈基听她又叫自己“大哥”,一笑道:“你放心,我虽然不是崔天官那样品高德直之人,但如果它想要唆使我害你,我是死也不会上当的。”
阿弦听了这话,心头感动,然而目光扫过自己受伤的手,阿弦道:“等等,我有一个主意。”
阿弦正不知这惑心之鬼去了何处,就似她跟狄仁杰所说,天下之大,倘若它又去祸害其他的人,自然无处可寻它的踪迹,更有不知多少人被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