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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时也唤醒了阿弦心中另一重的记忆。
鲜血,断肢,急促的呼吸; 惨烈的嘶吼。
哀恸地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阿弦抬手; 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颤抖。
她用颤抖的手捂住自己的嘴; 然后又抱紧了头。
——“说够了没有。”
外间一声呵斥,带着严厉的口吻:“都忘了天官之前是怎么吩咐的了吗?”
先前对话的两人噤若寒蝉。
那人推开门走了进步; 脚步无声。
阿弦却突然记起来这进来的是虞娘子; 她放下手; 翻身重又卧倒,背转向内,急急地装作还未醒来的样子。
虞娘子走到阿弦身旁,见她翻身朝里好像还在睡着,便走近来,将滑落的毯子重又拉起来给她盖好。
“呜……”身旁是玄影的低低叫声。
虞娘子看看它,同样悄声道:“不用担心,阿弦不会有事的。”又摸了摸玄影的头,虞娘子道:“你也要听话,以后让你吃东西一定要吃,好了,现在在这里守着她吧。”
玄影又叫了声,似乎是答应。
虞娘子一叹,重又站起身来,走到桌边,还未落座,外间就有人道:“天官。”
虞娘子忙又站起来,房门开处,果然是崔晔进来,一眼见虞娘子在,便道:“还没醒么?”
“是。”虞娘子垂首回答。
崔晔拐入内室,缓缓地便在床边坐了。
虞娘子忍不住道:“这时侯也该醒了,是不是……要再请个大夫?”
崔晔道:“不必了,先前来的那两个是御医。”
虞娘子一惊:“御医?”
崔晔注视着阿弦,正要再说,却发现眼前的身子似乎在瑟瑟发抖。
他一怔,转头看了虞娘子一眼,吩咐道:“劳烦去看看安神汤熬好了没有。”
虞娘子先前领着玄影去吃饭,也才看过汤药,那汤是熬好了,可是阿弦未醒……但听崔晔这般吩咐,就垂手应承,转身出门去了。
眼见虞娘子走了出去,将门关起,崔晔复又回头望着背对着自己的阿弦。
他抬起手,轻轻地按落在她的肩头。
阿弦的身子明显地一抖,崔晔方唤道:“阿弦。”
阿弦不答。
崔晔道:“你醒了,是不是?”
眼见她仍是不言不动,崔晔放在她肩头的手略用了几分力,想要将她抱起来。
阿弦却突然地用力一挣,翻身坐起,瞪大双眼、受惊惶恐般望着他。
崔晔手势停了停,继而道:“阿弦,你怎么了?”
阿弦盯着他,看了半晌,嘴唇动了动,却又牢牢紧闭,她的眼神带着焦灼,像是有无数言语想要问出口,但却又不敢说,于是只这样又是痛苦又是焦灼,还带有几分暗暗提防。
目光相对,崔晔喉头一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最善于拿捏人心的他,面对的是他生平最关切的人,又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是,要如何启齿?
他试着说道:“阿弦,前天傍晚……”
可是,才说了这简短几个字——
“不要!”阿弦猝不及防地大声叫了起来,举手捂住耳朵,像是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透过耳朵伤害到她一样,不敢听见任何的一声一字。
崔晔早就停口,他默默地看着阿弦,终于道:“好,我不说,你放心……我不说。”
阿弦仍是警惕地望着崔晔,仿佛他会欺骗自己。
崔晔竭力向着她微微一笑,想要安抚住她,他探手,用最温柔的动作握住阿弦的手腕:“你听话,我不说。”
阿弦的双眼瞪得很大,像是在审视他在说什么,崔晔握住她的手后,又略用了几分力道,却并没有任何强硬动作,才让她放下双手。
“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是不是饿了?”他只是这样和善地问道。
像是被什么刺中身体,阿弦瑟缩了一下,然后摇头。
精神极度焦虑,身体像是虚浮着,已经不属于自己。
这时侯,房门被轻轻一敲,然后推开,是虞娘子送了安神汤回来。
忽地看见阿弦醒来,虞娘子面露惊喜之色,忙把汤水放在桌上,抢步过来:“醒了?可觉着怎么样?”
阿弦看着她的脸,恍恍惚惚地说:“姐姐,我很好。”
虞娘子摸摸她的额头,并不觉的烧热,又见崔晔握着她的手,当即醒悟过来,便重后退回去,道:“好歹醒了,快趁热喝了汤。”
她将汤水端了过来,本想自己喂,因见崔晔在旁,就有些犹豫。
果然,崔晔举手接了过去,道:“我来就好了。”
崔晔用调羹舀了汤水,吹了吹,才送到阿弦唇边,阿弦呆了呆,听到他说“张口”,终于张开嘴吃了。
虞娘子站在旁边,看阿弦如此反应举止,大异于平常,那原本充满宽慰的眼神中才又透出几分骇然跟担忧来。
崔晔却不动声色,有条不紊地端着汤碗喂食,好像目下这才是天底下最值得关心的一件事。
如此一直吃了四五口,阿弦别转头去:“我不想吃了。”
崔晔温声劝慰道:“你乖些,这是小虞熬了两三个时辰的,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虞娘子微怔,心中却也因他这句话而变得酸软。
而阿弦听了这句,也有些松动,于是又喝了两口,好歹把一碗汤给喝光了。
虞娘子忙接了空碗过来,迟疑着又说:“还该吃些饭,我叫人准备去?”
崔晔略一点头,虞娘子急转身出去了。
剩下崔晔,玄影,跟阿弦三个在屋里,玄影见阿弦吃完了,就人立而起,前爪搭在榻上,它虽不能言语,却能嗅到主人身上透出来的那些有关情绪的气息。
而这一刻阿弦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显然让玄影极为不安。
窗外的雨声似乎加快了些,阿弦喃喃道:“下雨了吗?”
崔晔道:“是呀,从午后就开始下了。”
阿弦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你……怎么在家里?”
崔晔道:“戍时三刻了,我当然是该在家里,不然又该在哪里?”
“吏部不忙么?”阿弦问道。
崔晔一笑:“并不算很忙。”
“骗我。”阿弦低头,喃喃道,“前天你还跟我说,近来怕要晚归。”
崔晔正是想引她说话,见她终于提起前天,他稍微迟疑,便道:“阿弦,前天……”
“轰隆隆……”一声惊雷从头顶滚过,就像是雷神发怒,正在屋顶的阴云上发狂般逡巡徘徊。
阿弦尖叫一声,崔晔适时地张开双臂将她搂入怀中:“阿弦,没事了!阿弦!”
阿弦却并不听,一边试图挣开,一边大叫。
“阿弦……”崔晔抬手摁住她的头,在她耳畔低声唤她的名字,强令她安静下来。
此刻门外虞娘子听了动静,也飞跑进来,见状想上前又忙止住,只是死死地捂着嘴,眼中的泪早泫然欲滴。
“阿弦,”崔晔见止不住她,把心一横,道:“那件事已经发生了,阿弦,你镇定些!”
突然虞娘子叫道:“天官!”
崔晔回头,顺着虞娘子的目光看去,却见阿弦的嘴边流出了殷红的血。
崔晔双眸微睁开,举手捏住她的下颌,想让她放松。
屏住呼吸,崔晔索性道:“你再这样也无济于事,高建他、高建已经去了。”
好像是雷神手持的斧凿终于雷霆万钧地打下来,正落在了阿弦的头上,震怒惊痛,无法可挡。
阿弦身子一晃,晕了过去。
………
先前已经杀害两人的凶犯再次作案,这一次被害的,正是才调往刑部当差的高建。
据说高建被害当天,正请女官跟金吾卫陈将军饮酒,三人作别后高建独自一人返回的途中出了事,虽然陈将军跟女官随即赶到,却已经回天乏术。
此案惊动了监国太子,命大理寺跟刑部联手,尽快找出真凶。
高建跟袁恕己,桓彦范等都认识,这件事发生之后,其惊动可想而知。
袁恕己对高建……虽然算的是爱屋及乌,但高建性子有趣,更是阿弦的知交,袁恕己看待他自跟对别的不同。
且还是在桐县一块儿共事过的,当听说是他出事的时候,袁恕己几乎以为是弄错了,他不信这种事会落在高建身上。
但当亲临现场的时候,袁恕己很快肝胆俱凉。
大理寺中,陈基讲述当时的经过。
那天,他们三人出了酒楼,高建先走,他跟阿弦随后。
还未说几句话,阿弦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撇下他往前急奔,因赶的太急,仓促中还撞翻了两个人。
陈基不知发生何事,但却放心不下,忙紧随其后。
两人穿过长街,来到分岔路口,陈基才追上阿弦:“怎么了?”
阿弦呆立原地,张目四顾,似在找什么,忽然她大声叫道:“高建!高建!”
陈基心头一凉,阿弦猛然回头看向身侧那条黑洞洞地小巷,然后她毫不犹豫地纵身掠了进去。
就在这条巷子的尽头,他们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高建。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基打住了。
他原本是坐着的,此时忽然站起身来,他转身往后走了几步,手又用力抚过下颌,焦虑地不想再说下去。
袁恕己道:“陈将军。”
陈基背对着他,低着头道:“当时、当时他还有一口气。”
“他说了什么?”
“他是说了一句话,但是……太模糊,我并没有听清楚,是弦子……是女官她先到了身边的。”陈基举手,在自己的额头上用力揉了一把。
“那你当时可看见什么异常了吗?”袁恕己保持冷静。他知道以陈基的敏锐本能,在那个时候,只怕会有所察觉。
陈基的确如袁恕己所想,在赶到现场的第一时间,他看见了高建,然后下意识地就转头看向周围。
高建倒下的地方是巷尾,前头封死,这就是一条死胡同,而他们一路过来,也并没有看先什么人。
“什么也没有,”陈基咬牙切齿,“我们到的时候,没有人,除非下手的是个绝顶高手,又或者……”
陈基没有把后面一句说完。
但他相信袁恕己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什么。
袁恕己果然并没有问下去,倒是他旁边的刑部差官问道:“陈将军,你说或者什么?”
陈基道:“或者下手的并不是人。”
这人听了先是要笑,但那笑还没出现,就僵在了脸皮底下。
不是人,那是什么?
袁恕己继续问道:“然后你们是怎么做的?”
陈基重又深深呼吸,让自己尽量镇定。
——当他们两人赶到的时候,高建已经惨遭毒手。
对于这件案子,因为陈基身为金吾卫将军,负责长安城防,当然也曾有过详尽了解,对于凶手的作案手段,了然于胸。
当看见高建的模样的时候他就知道的确是碰见那恶贼了。
但关键的一点是,这一次,那恶贼并没有尽数做完他想做的。
他只来得及割断了高建的喉管,左腿,以及……
用力一摇头,把印在脑海中的灿烈景象挥去,但陈基知道,只怕终此一生,这一幕噩梦般景象也会缠绕他不去。
“当时,弦子她跑去高建身旁,但是……她不敢去扶他,因为……”陈基听见自己牙关紧咬的声音,“我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救不了了……”
陈基终于无法忍受,他嘶声吼道:“到底是谁干的,不管是谁我一定都不会放过他,我一定要给高建报仇!”
………
崔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