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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维向几个“牌友”递个眼色,几人纷纷做出困顿不堪的样子,打个呵欠道:“一宿没睡,着实地困了,叶老爷、严大哥,我们先回去了啊。”
叶小安揉揉眼睛,打个呵欠道:“都回去睡一觉吧,晚上继续啊,我就不信了,我的手气就一直那么背,今晚我一定全捞回来!”
几个“牌友”暗暗冷笑:“你牌打的那么烂,我们不出千都能赢你,还想赚回来?”脸上却是愈加谦卑:“那是,那是,叶老爷的手气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像我们把钱看得那么重,每出一张牌都要算计半天,我们钱是赢了些,可心血却也耗损过度,叶老爷才是真正享受赌之乐趣的人呐。”
叶小安哈哈一笑,懒洋洋地摆了摆手,众牌友便点头哈腰地离开了。严世维没有走,他也上了榻,往另一侧一靠,慢条斯理地道:“老弟,我瞧你打这一宿牌,一直心不在蔫的,有心事?”
叶小安闷哼一声,没有说话。严世维笑了笑,道:“我和你虽然不是同父同母,却亲如兄弟,有什么事,不妨跟我说说。我毕竟年长你几岁,说不定可以开解开解你。”
叶小安怒哼一声道:“有什么好开解的?我兄弟犯了案子,被抓进京去,交由皇帝处治了。那可是皇帝啊,我虽担心他,却也没有办法,只好祈求老天保佑。可是……”
叶小安呼地一下坐起来,愤愤地道:“我兄弟不在,我不替他操心谁替他操心?怎么能叫一个外人来主持叶家!”
严世维哑然失笑道:“原来你为此不快,呵呵,小安呐,要论远近,当然是咱们俩近,我没有帮着外人说话的道理。不过呢,凭心而论,土司不能理事时,有权代理其职的第一顺位者是其子女,第二顺位者就是他的妻子,你是他兄弟,本就该是第三顺位者啊。”
叶小安不高兴地道:“话是这么说,可那姓田的过门了吗?凭什么头一次上门,就摆出我弟妹的架子。”
严世维嘿嘿一笑,抚着胡须悠然道:“过没过门儿,应该只是个还没走的流程。你兄弟既然肯叫她来当这个家,两个人恐怕早就……哈哈,你懂得。”
叶小安狠狠地呸了一声,道:“不知羞耻的贱婢!贪图我叶家权势,卖弄,勾引我兄弟。这种女人。我兄弟不出事还罢了,真要出了事,她肯谨守本份才怪,早晚败坏了我叶家的门风。干出不知羞的丑事来。”
叶小安正骂着,忽然一个牌友兴冲冲地又赶了回来:“叶老爷,我正下山,看见你们寨子里的大小头人都下山去接了一个女子上山,听说是你们土司夫人呢。我老远的瞧了一眼,哎哟!那身段儿风流的,真是爱煞个人儿!”
叶小安刚端起一杯凉茶喝了两口,一听这话顿时把眼一瞪,道:“那贱女人已经来了我家?”
严世维赶紧相劝:“小安兄弟,发作不得,发作不得啊。她可是你的弟妹,你弟弟指定了的女人。你弟弟是土司,土司辖内,所有人、物。都可由其一言而决。
田家女现如今是土司夫人,你弟弟不在,整个卧牛岭就属她最大,所有人,包括你,她都有权任意处置,好汉不吃眼前亏,该忍的时候你要忍啊!”
“我忍个屁!”叶小安本来只是顺口发泄,并未真的大发雷霆,严世维不劝还好。这一解劝,他却真的火冒三丈了。
他是从京城来的人,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纵然知道当地土官家族的规矩。毕竟不是自幼耳濡目染,心里是根本不以为然的。
他就知道他比他弟弟先出生小半个时辰,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就知道,爹娘年纪大了,现在弟弟出了事,整个家族应该他说了算!
弟妹?就算过了门。有了叶家的骨肉,也得听他这个大伯子的,谁家的媳妇儿过了门不得低眉顺眼地侍候公婆、讨好小姑子小叔子,熬个三五七年才能在婆家站住脚,她一个还没大红花轿抬进门的女人,不但跑来当叶家的家,还要对他指手划脚?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小安怒不可遏,“啪”地摔了手中茶杯,一挺腰杆儿就从榻上蹿了起来,喝道:“我去给她一个下马威!叫她明白明白,叶家那得是姓叶的说了算,她一个外姓人,不行!”
“小安兄弟……”
严世维慌忙下榻拦阻,叶小安早已一脚踢开一个凳子,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格哚佬、冬天、苏循天、于扑满等人簇拥着田妙雯来到卧牛岭的议事大厅,于珺婷姗姗地迎了上来,似笑非笑地道:“田姑娘……”
田妙雯见她也在,微微一讶,不过随即便浅浅一笑,颔首道:“原来是于姑娘,妙雯已经许配叶家,你可以叫我叶夫人,也可以叫我田夫人,姑娘这个称呼,可是不妥当了。”
“这样吗?”
于珺婷一脸惊讶,上下看看田妙雯,不敢置信地道:“我在铜仁,可没听说叶长官娶亲啊。于姑娘还没八抬大轿娶过门儿,难道就已经不是姑娘了么……”
于珺婷吃吃一笑,揶揄之态溢于言表。
苏循天、李大状等人互相看看,立即和两位姑娘拉开了些距离。
田妙雯嫣然道:“夫人和妇人,那可不是一回事儿!所以呢,有些还没男人的女人,已经偷偷摸摸成了妇人。有些还没男人的女人,却可以大大方方地称为夫人,你说是不是啊,于姑娘!”
耶佬、格哚佬等人反应比李大状和苏循天迟钝些,但是听到这里,也感觉到二人言语之间的挟枪带棒了,这几位老人家赶紧也退开了些,免遭误伤。
田妙雯说完,眼波盈盈一转,在于珺婷的小腹处微微流转了一下,于珺婷不禁暗暗吃惊:“难道我和叶小天的事她都知道,她甚至还知道我有了身孕?”
于珺婷一惊之后,旋即醋意满腔:“一定是叶小天告诉她的!这个没良心的,被这个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肯对她讲啊!”
“不对不对!一定是他担心此去京城吉凶未卜,所以才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她,希望叶家能和于家精诚互助。”于珺婷这样一想,心里又舒服起来。
田妙雯款款地走向上首位置处,翩然一转身,盈盈落座,虚抬右手道:“各位都请座吧,于姑娘远来是客,不能慢待了,在我身边安排个座位。”
眼看田妙雯摆出大妇派头发号施令,于珺婷心里酸溜溜的,但这时若走未免更要弱了气势,况且究竟该如何解救叶小天,如何应对叶小天不在时卧牛岭的危机,她是真心关切。
于珺婷吃味儿归吃味,她并不是个不知轻重的女人,不会因妒心发狂。所以于珺婷轻哼一声,还是挺胸拔腰,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袅袅娜娜地走过去落座。
于珺婷坐定身子,耶佬、格哚佬等人便也纷纷坐了,田妙雯目光一扫,刚要开口,大厅门口突然冲进一个人来,田妙雯一看见他,神色顿时一喜,一句:“你脱险了?”几乎脱口而出。但她随即就想到了叶小天有个一模一样的孪生兄长,心中顿时又是一黯。
新媳妇过门儿,通常要过的是公婆关、小姑子关,因为公婆对儿媳妇是最挑剔的,丈夫的妹妹则因为年纪小,心直口快,有什么不满意都会马上对她大哥讲,所以不好应付,新媳妇总要得到他们的认可,才能在婆家稳下来。
可非常人行非常事,田妙雯到叶家来,过的关却完全不一样,她面对的第一关守将不是丈夫的父母而是情妇,第二关的守将不是小姑子而是大伯子!
“二爷!”
“土舍大人!”
众人其实心里都不大把叶小安当回事儿,叶小安是如何的无能他们一清二楚,只是人家和叶小天是亲兄弟,他们再近也是外人,不能对叶小天说这些事,这不是做人的道理。
再者说,土舍嫖嫖女人、赌赌钱、没有啥真本事,那不是坏事啊!你看看一山之隔的杨家二弟杨羡敏,他要是个窝囊废,哥俩儿能打得你死我活把数百年的的老杨家都败落了吗?
于扑满和于家海两兄弟如果是一对废物,于珺婷用得着在内忧外患之中谨慎蜇伏那么久吗?做皇帝的哪个希望众亲王英明睿智谨身自省不好物欲?
不过,你没本事没能力,哪怕正合乎他的心意,他心里还是会瞧不起你的。一见叶小安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致礼,却也只是面上虚礼,心里并不把他当回事儿的。
叶小安并不理会众人,一进大厅,便乜着坐在上位的田妙雯,阴阳怪气地道:“哟!这是谁,我没走错地方吧,怎么我叶家主人的位置,换了外人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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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过三关(2)
众人刚刚放松的心情登时又提了起来,纵然大家对这个还没嫁到叶家的主母大人有些不太接受,那也要看陪衬者是谁。红花还需绿叶陪衬,有了叶小安大个绿叶,田大小姐就是那朵小红花了。
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于珺婷,于珺婷一见叶小安来向田妙雯兴师问罪,不免有点幸灾乐祸,她瞟了田妙雯一眼,倒要看她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田妙雯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露出浅浅的笑容,柔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小天对我提过的那位兄长了。”
田妙雯盈盈起身,对叶小安道:“妙雯见过大伯!你我虽是初次见面,可妙雯并不是外人呢。”
田妙雯何等美貌,仅仅是美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她极特别的那种女人味儿,叶小安看了也不禁暗暗惊叹:“我那兄弟当真好本事,领回家来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
这等绝色丽人,换一个场合的话,叶小安就好说话的很了,但是此时此刻,却是绝不能相让的,甚而见田妙雯丽质天生,美艳无双,叶小安心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恼恨。
叶小安冷笑一声道:“不是外人……那是什么人?”
他本想讥讽:“不是外人,难道还是内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女人是他弟弟的女人,尽管他不承认,总不好当成一般的女子调戏。
田妙雯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盈盈一转,瞟了眼坐在一旁的李大状和华云飞。李大状会做人,对东翁的亲哥哥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虽然必要的时候他还是得说话,但仍不免犹豫了一下。
华云飞心直口快,他并不是想不到这些顾虑,但他不在乎,在他而言,什么都是外物、前程统统不在乎。他只在乎叶小天一个人,也只在乎叶小天的交待。
山头大了成员复杂,绝不会像三五兄弟时一样单纯到极点,所以自古豪杰枭雄都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人有私心杂念是正常的。
叶小天的部属中,能够做得到完全无我,一切皆从叶小天的角度考虑的只有两个人:华云飞和毛问智。这也正是毛问智死后,叶小天不惜一切也要为他报仇的原因之一。人毕竟是感情动物。
华云飞站了起来:“土舍大人,这位是卧牛岭长官司叶长官的夫人!”
叶小安大怒,他没有政权意识,卧牛岭在他心中还是单纯的家的概念,在这个家庭里面,除了叶家人,所有人都是叶家雇来的长工短工、奴仆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