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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胭脂铺-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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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泰点点头,让小盛子将牛富贵的尸身抬过来,撬开下巴,让众人和牛氏观看,牛富贵的嘴巴里果然也是干干净净的。牛氏见状,随即瘫倒在地上,并招供画押,承认是自己谋杀了丈夫后,再弄进柴房灭尸的。
      至于牛氏谋杀丈夫的理由,居然是因为一幅画。
      “一幅画?”刑如意与常泰对视了一眼,常泰随即追问道:“一幅什么样的画?”
      “一幅画着女人的画,富贵说那是美人图,几乎整日抱着不放。”牛氏垂下眼睑:“我很早就听说,这谢家老宅,是一处鬼宅,别说是住进去的,哪怕只是从它的门口经过,都会遇到不幸。可富贵好赌,输光了家里所有的东西,连勉强栖身的宅子都被人给拿了去当做抵押。无奈,我只能带着女儿跟他一同住进谢家。
      入住的第一晚,我就觉得不对劲,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时时刻刻的盯着你,让人觉得四肢发凉,心里头也毛抓抓的。我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疑心是自己听多了那些闹鬼的言论,所以才会觉得心里发慌,就哄着女儿睡下了。
      半夜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头黑漆漆的。可我明明记得,因为害怕,我的灯烛是燃着的。怕半夜有风,吹灭了灯烛,我还特意缝制了一个白纱的灯罩,罩在了上面。我起身点灯,却看见窗户外头站着一个人。”
      “你的相公牛富贵?”
      牛氏先是点了点头,跟着又眼带疑惑的摇了摇头。
      “起初,我也以为是富贵,可借着灯光,瞧过去,又有些不像。那身段很像是一个女人。我想起谢家老宅闹鬼的传言,心中着实害怕,可当时我的女儿就在身旁,就算心里再怎么害怕,也总要装着胆子大些。于是,我将灯烛拿起,就搁在身前的地方,冲着窗户,喊了一声富贵的名字。我故意让自己喊的很大声,可声音里还是掩不住有些发颤,我想【她】也一定是听出来了,所以才会发出一声嗤笑。对的,没错,就是那种嗤笑。我心中一颤,下意识的就抱紧了女儿。可我等了许久,【她】只是站在窗口一动未动。
      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我只觉得全身僵硬,灯烛的火苗也越来越弱。就在我快要熬不住的时候,我听见了门外的打更声。等我再鼓起勇气,用灯烛去照窗口的时候,我发现【她】不在了。又过了一会儿,传来敲门的声音。我心里害怕,抱着女儿往床上缩了缩。可后来听见是富贵的声音,就去开了门。他一身湿漉漉的,也不晓得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抱着那个画轴。
      见了我,也不像往日那般粗声粗语,只抢了灯烛过去,将那画轴摊在桌子上,细细的看。我当时就站在富贵的身后,也跟着往那桌子上瞄了一眼。只见画中是个女人,头发很长,看不清楚容貌。”
      “怎么会看不清楚容貌?是因为灯烛的光线问题吗?”
      “不是!我记得很清楚,那夜的灯烛虽算不上光亮,可那画中女子的手脚,甚至衣服上的花纹我都瞧的清清楚楚的,只有她的脸,像是蒙着一团水雾,怎么瞧都瞧不清楚。我原本以为那画像,也是因为沾了水的缘故,才会导致画中女子的面目不甚清晰,可从那夜之后,富贵就像是着了魔,日日夜夜,不停的在看,而我竟也越来越觉得那个画中的女子,很像是夜晚站在我窗口的那个女鬼。”
      “女鬼?”刑如意想到了之前趴在常泰背上的那个女人,也是一身湿漉漉的模样,也是身段纤细,也是头发很长,也是看不清楚面目。“那之后呢?”
      “第二夜,因为白天女儿闹腾,所以很早就睡了。倒是一夜相安无事,只觉得夜里很凉,像是在过冬天一样。我睡下的时候,富贵还在,就坐在屋子里,对着那幅画像发呆,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富贵似乎坐了一夜,脸色十分难看。我熬了清粥,给他端过去,原本想让他吃点,结果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画,被他狠狠的推到地上。他经常打我,所以我也习惯了,当时并未往心里去。事后想起来,总觉得他当时的眼神很不正常。”牛氏仔细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他当时的眼神,就像是早些年我遇见的一个疯子。只不过疯子的眼睛里,是混浊的,而他眼睛里,却带着一股狠劲儿。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一个想法来,富贵倘若不死,我和女儿迟早也会被他给害死。
      到了第三夜,富贵就更加不正常了,他居然穿起了我的衣裳,在房间里像女子那样的走路。”牛氏眼中显出一丝恐惧来,她用手捂住的眼睛,嘴唇轻颤着:“他走得很奇怪,不是那种直走,而是像……像小时候,我们戏弄蚂蚁一样。”
      “就是捉一只小蚂蚁,放在障碍物里,看着它胡走乱撞,却怎么都走不出的样子?”牛氏的话,也让刑如意想起了小时候在乡下老家的日子。那时候,可以玩耍的东西不多,蚂蚁是最容易找到的一个。只要用一些树枝,树叶将小蚂蚁圈起来,小蚂蚁就会在里头转圈圈,非得转几圈之后,才能重新找到路线逃离。这种游戏,很简单,也很有趣,甚至有时候,连辅助性的工具都不需要,只要用手指,在土地上画上一个圈,再捉一只小蚂蚁放进去就行。牛氏显然也玩过同样的游戏,所以在她找不到更为适合的形容词之前,她想到了那个。
      在刑如意的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场景。一身女装打扮的牛富贵,在房子里,像一只蚂蚁一样的在不停的转圈。在外人看来,他的举动或许非常的奇怪,可倘若是放在晚上,又是户外的话,看到这种场景,你会想到另外一个词,那就是“鬼打墙!”
      鬼打墙,也被称为鬼遮眼。传说是因为得罪了小鬼,被小鬼戏弄,遮住了眼睛,所以才会在一个地方转来转去的怎么都转不出去。鬼打墙,根据小鬼的能量不同,可大可小。若是厉害的恶鬼,可将你圈在一座山上,让你活生生的跑死累死。若是能量小的,便将你圈在一处,让你不听的原地打转,而这后一种情况,与牛富贵的十分相似。
      但这些,也仅仅只是猜测,倘若那个女鬼与趴在常泰背上的是同一个,也可以排除鬼打墙的因素,单纯的理解为鬼附身,或者是鬼上身。牛富贵已死,具体原因如何,刑如意也懒得再去查。总之有自己和狐狸在,谢家老宅里藏着的那个东西,跑不了。
      轻吐了口气,刑如意原本想要常泰将牛氏带下去。谋杀亲夫的罪名,她已经认下了,余下的事情,只需等到明日谢玄上任,交给他处理就好。常泰只是捕快,抓人是他的职责范围,这审问,可不在他的分内。若是以往,不用刑如意去说,常泰自会按照规矩办事,可今天,他却有些反常,执意的想要听清楚全部的案情。
      牛氏见罪名已定,也没有了要周旋的意思,常泰问什么,她便答什么。对于案发当夜的事情,描述的也十分详尽。
      牛氏杀夫的起因,既与那副画有关,也与当夜她做的一个梦有关。
      牛富贵虽然疯疯癫癫,可到底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牛氏哄睡了女儿之后,又熬着看了牛富贵一会儿,不知不觉的,人也困了。
      梦里,一阵电闪雷鸣,闪电过后,她似乎听见了一阵雨声……
      牛氏自床上爬起,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偌大的院子里,果然淅淅沥沥。耳旁,似有两个男人在说话。其中一个说:“都这么晚了,会来吗?”另外一个说:“我问过了,会来的。”牛氏正在疑惑,好端端的,家里怎么多了两个男人,难不成是赌坊里来要债的?
      她下意识的去寻牛富贵,却发现自个儿的房间变了。虽然还是相同的格局,但装饰却多了许多,所有的摆设,看着也都像新的一样。床内,摆放着一床水蓝色的锦缎棉被,而她身上盖着的,则是一床玫红色的被子,用的同样是上好的段子。牛氏捏捏自己的脸,虽有些感觉,却是不痛的。那一刻,她竟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但这个梦,又是谁的呢?她想到了那个站在窗口的女人,也想到了牛富贵拿着的那卷画轴中的女人。
      牛氏有些心慌,但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一阵儿脚步声,却是由近及远,而刚刚还在说话的两个男人,这会儿也都止住了声音。
      夜,静悄悄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半空中偶尔划过的闪电。
      又过了许久,原本关闭着的门打开了。一个黑衣黑裤穿着黑鞋子的人走了进来,那是一个老太太,脸上布满褶子,眼睛里带着一股阴郁的气息。她的头发,几乎全都变成了白色,发髻上也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她的右手,拄着说书先生口中才有的那种龙头拐杖,左手却抱着一个青色的坛子。
      牛氏直愣愣的看着那个老太太,直到她走到自己跟前,低了头,用那双暗灰色的眼睛,死死的盯住自己,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股凉意。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口腔里也都是冰冷的,舌头像是冻住了一般,根本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139章 珍珠果(5)

      老太太走到牛氏跟前,微微低头,目光阴测测的看着她。干瘪的嘴,扯成一条直线,似笑非笑。牛氏惊恐的低了头,却发现那只青色的坛子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她识字不多,只能勉强辨别出,那是一个“陈”字。
      老太太发出一声渗人的笑来,声音犹如磨砂纸一般,刺啦啦的钻进她的耳朵里。她说的是:“时辰到了,你该跟着我走了!”
      牛氏一惊之下,醒了过来,但噩梦似乎还在继续着。因为就在她的眼睛正上方,也张着一双眼睛,里头泛着冰冷的气息。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团漆黑。还未等她完全的清醒过来,就听见那个人开了口,他说的是:“你终于醒了?”
      梦境与现实在那一瞬间重叠交/合,几乎是下意识的,牛氏伸手摸住灯烛,然后拿起,胡乱的就砸向了那个人。等她再醒过神儿来时,只见银白色的月光,冷幽幽的照在地上,而月光之中则躺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在男子的颈项位置,还戳着一盏灯烛。起身,仔细看去,又发现,男子一手拿着纱制的灯罩,另外一只手则攥着半根蜡烛,而男子的脸,正是她记忆中最为熟悉的相公,牛富贵的脸。
      牛氏低低的喊了一声牛富贵的名字,然后快速的从床上爬下来,爬到他的身旁,这才看清楚,原来那灯烛上的蜡烛早已燃尽,她在慌乱之中,竟用灯烛刺中了牛富贵的经脉血管。那血淌了出来,染了大片的衣裳。牛富贵身上穿着的,压根儿也不是什么黑色的衣裳,而是湛青色的粗布衣裳,这还是搬家之后,她亲手为他缝制的。
      再看看他手上的灯罩以及那半截不知道是从哪里寻出来的蜡烛,还有桌上摊开的女子画像,牛氏瞬间明白了过来。这牛富贵应该是在桌上看那女子的画像,看到一半时,灯烛熄灭了,他不知道从何处寻来了半截蜡烛,想要更换,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牛氏在梦境中发出的叫喊声。
      虽是个赌徒,对牛氏平时里也不怎么体贴,可到底还是个做相公的,听见牛氏的喊叫,便俯身过去,将她自噩梦中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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