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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雅闭上眼睛,满是疲惫,艰难地咽下喉间酸涩,一字一句问:“那么,一直以来,两人为了我大打出手,折腾得满城风雨,也是假的了?全都是做戏了?”
风驰在犹豫,沉默不语。
好像被证实,她的心慢慢地碎成一块一块,却疲惫地懒得再去拼凑。原来,这些也是假的,那么,百里九对于自己的宠溺,爱意,一往情深,是不是也是假的?以往的感动,海誓山盟,不过只是笑话吗?
她以为,百里九一次次地对自己坦诚自己的秘密,不会再有欺瞒。她以为,自己逃脱开了一个又一个阴谋,终于春暖花开,原来,不过只是幻象,自己,仍旧还处在庞大的阴谋核心,从未离开过。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诺雅心里暗自嗤笑,当初百里九在自己被捆绑在午门等待斩首的时候,守候在一墙之隔的宫外,那样的理智与冷静,就是应该听信了楚卿尘的猜度吧?为了大局,为了大义,她林诺雅一个人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从邯郸回到京城以后,两人误会频生,若是一件,诺雅很快也就释怀了,偏生,却是摩肩接踵,令她猝不及防,就像滚雪球一样地愈滚愈大,一些已经释怀的误会也重新想起,无端重新放在心里疑虑。
她开始矛盾,她不知道,自己在百里九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和位置,他对于自己,究竟是爱还是利用?
也许,是自己过于贪婪苛刻,换成任何一个女人,可能也会对这样的疼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地爱他一生一世,偏生,她林诺雅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想要的,是纯粹的,没有一点杂质玷污的感情。
她靠在墙壁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精疲力尽。
“好了,我懂了。”
她睁开眼睛,依旧还是原来的地方,原来的景色,却已经物是人非,不是原来的心情。
“不是,林夫人。”风驰斩钉截铁地驳斥道:“莫说两人究竟是演戏还是情之所至,我风驰无法擅自评定,就算真的是那又如何?我家主子与九爷全都对您至情至性、至真至纯,这就已经足够了,还有必要这样苛刻吗?”
“好一个情之所至!”诺雅冷声讥讽。
“你纵然是信不过我家主子,也不该质疑九爷对您的一片心思。尤其是他们二人如今一人被囚禁皇宫,一人仍旧卧床昏迷,那都是为了您,若非情深至此,如何会奋不顾身?”
她就知道,这许多时日都没有见到百里九,他身子定然是还没有痊愈。只是楚卿尘被囚禁,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主子怎么了?”
“主子前两日进宫,就是因为他擅自做出荒唐决定,陈禀了皇上,自己要为你抛下苦心经营十几年的责任和重担,和你自此回归山水,寄情天涯,再不问政事!就因为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啊?”诺雅一惊,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风驰苦笑一声:“我家主子以前可能的确做过伤害你的事情,但是他对你,我风驰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薄情。如今皇上雷霆大怒,软禁了他,已经禁食僵持快三日了!”
诺雅心里瞬间五味杂陈,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其实不瞒你说,今日主子又一次顶撞了皇上,皇上又气又怒,已经拟好了旨意,要让太监过府传旨,赐你一死。是蕙夫人担心主子会一时偏激,又看在你为了救他挡了一剑的份上,苦谏阻止了皇上。主子十分担心你的安危,才秘密传出话来,让我带你去竹园暂避一时。”
帝王无情,百里九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会因为楚卿尘的执着受到皇上的惩罚。这一天真的到了,有些早,诺雅有些措手不及。
“这样顺从他的意思,你不觉得是害了他楚卿尘吗?”
风驰沉吟片刻道:“我原本只是一个江湖游客,从不懂什么家国大义,我只知道忠诚于二皇子。其实,我真的很想杀了你,那才是根本之道,免得你夹杂在我家主子与九爷之间,坏了他们的情义,使得两人反目成仇。”
诺雅微微一笑:“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现在也可以,我没有还手之力,而且,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会怀疑你。”
☆、第三十八章 就看他一眼
“以前不动手,是因为你是第一个让我家主子笑得那样开心的人,现在不杀你,是因为九爷,我答应他保护你的安危。我也相信,他会忠于曾经承诺的责任,分得清轻重。”
都说红颜祸水,自己算不得祸国红颜,可是自己的存在,果真搅乱了这一池水。无论,留在谁的身边,也只会招惹祸端。
“风驰,你能把我送出京城吗?”诺雅长叹一口气问道。
“你想走?到哪里去?”风驰只是抿了抿唇,并不惊讶。
“其实,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离开这里吗?只要,我留在京城一天,可能楚倾尘与百里九之间就永远不可能安平,那样,会对你主子的千秋大业不利,你又不能杀了我,那样你主子非但会恨你,更有可能会一蹶不振,所以,你给自己留了后路,留我一条性命。我走,是最好的办法。”
风驰沉默半晌,方才重重地点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诺雅低头笑笑,两人径直出了府,侍卫没人拦阻,一路畅通无阻。门口果真就停了一辆通体乌黑的油篷马车,毫不起眼,旁边有个头戴油毡帽的车夫,个子不高,牵着辔头。诺雅坐上去,风驰也上了车:“我送你出城。”
诺雅轻轻地“嗯”了一声,无端对京城和京城里的人有些不舍。将头埋进臂弯里,心一阵一阵地揪疼。
马车刚刚起步,就猛然停下来,诺雅差点向前面栽过去,慌忙扶住了车壁。
“夫人!”车厢外有人焦急地唤她,是冰魄!
诺雅一把撩开车帘,看起来有些迫不及待:“冰魄?你怎么在这里?”
“老李,不要管他,绕开他,我们走!”风驰冷声吩咐车夫。
“夫人,冰魄在这里等了你两三日了,求你回府去看看主子吧?”
冰魄身形一晃,阻住马车去路。风驰的马鞭猝不及防地向着他面门处袭击过去。冰魄一个闪身避过,却仍旧执拗地堵在车前。
“他怎样了?”诺雅一句句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心软,却仍旧忍不住出声问道。
“他还在高烧昏迷,夫人,老汤头说是这些时日心力交瘁,再加上酗酒郁结所致。你就果真狠心吗?”
诺雅沉默着不说话,外面,风驰已经一跃而起,与冰魄在大街之上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车夫扬鞭想要趁机绕过去。
“风驰,”诺雅突然开口道:“我想先去一趟将军府。”
“不可以!”风驰一边挥动手里马鞭,一边头也不回地拒绝道。
“只看一眼!不会让他觉察。”
风驰略一愣怔,收了手中的鞭子,一咬牙,回身坐回马车之上,向着车夫吩咐道:“将军府。”
“谢谢。”诺雅低声道。
“你说过。只看一眼。我不希望你出尔反尔。”
“放心,如今我若是留下来,没准哪天你家主子惹怒了皇上,我这条小命也就呜呼哀哉了,岂不拖累于他。”
两人开始沉默着不说话。
马车很快就到了将军府附近,诺雅提前下了马车,与冰魄一同从角门处进了将军府。冰魄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林夫人,我不知道你和九爷之间有什么误会,可是,我家主子他,他是真的。。。。。。”
“主子他,我们,都希望你能回来。”
冰魄向来不善言辞,木讷寡言,不是多嘴多舌的人,难为他竟然这样絮叨。
诺雅打断他的话:“他在哪里?浮世阁还是锦年阁?”
冰魄摇摇头:“在一念堂。”
诺雅一言不发,也不问,佯作一脸的淡然,云淡风轻,腿脚却忍不住有些颤抖,几次差点被自己绊倒,多亏风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搀扶住了。
冰魄上前敲了敲门,出来的是元宝,看到诺雅,明显就是一怔,然后大喜过望:“夫人,您回来了!”
“我回来看看他。”诺雅淡然道。
“看看他?您还要走?”元宝瞬间来了火气。
冰魄一扯他的衣袖,对诺雅道:“我们说什么都没用,您若是对我们主子有什么误会的话,相信见到他,一切都会谅解的。”
诺雅听他这样一说,心里顿时揪了起来,一把推开元宝,向着自己的房间走过去。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她轻轻地推开门,门发出“吱悠”一声响动,她赶紧住了手,唯恐惊醒了他。
她侧身进去,虚掩了屋门,并不见泡泡的影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丫头们也不在,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极浓的药香。
她轻手轻脚地往里屋走,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此时就近在咫尺,却又完全陌生。
她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好像是要将他的眉眼刻画进自己的心里。掰着指头算算,好像也就是四五天没有见到他,如何就将自己折磨成了这幅样子?
他的眸子,双颊全都塌陷下去,给她一种瘦骨伶仃的感觉,整个人,整张脸,死气沉沉,蜡黄蜡黄的,没有一点鲜活的气息。静静地躺在那里,若非他颊上不自然的一抹潮红,还有困难呼吸时鼻翼的噏动,才带着一点生气,诺雅差点就以为。。。。。。
这样枯槁的形容是装不来的,这样形销骨立的憔悴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正如冰魄所言,若是果真,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看到百里九这幅模样,应该也烟消云散了。
诺雅想,自己一直以来究竟在固执着什么?他爱与不爱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迹,非要他亲口向自己说出来才算吗?自己从他如今这幅样子上已经找到了答案!自己为何这样没有安全感,一再地心里充满惶恐,对他猜疑,苛刻,简直罪该万死!
她坐在床边,握住百里九宽厚的手掌,细细摩挲上面的薄茧,心里冰封的那些哀怨逐渐融化成眼泪,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她想,她应该感谢百里九面对自己误会时候的不离不弃,执着与坚毅,她今日方才能够明白,自己心里最真实的声音。
她俯下身子,靠在百里九的胸膛之上,听他的心跳,感受那份坚实与安全,紧紧地搂住他的腰,零落如雨,泣不成声。
她握住他的手突然被捉紧,那双令她感觉枯瘦的手突然就变得坚实有力,几乎握疼了她,令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
“诺儿,诺儿”昏迷中的人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迷乱地开始呓语:“诺儿,不要走,我哪里做错了,告诉我。”
“你哪里也没有错,阿九,你只是爱错了。”诺雅温柔地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喃喃自语:“阿九,一嗔真是个大骗子,他明明告诉我,我已经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了,我以为自己是苦尽甘来,可是为什么?我仍旧爱得这样辛苦?只能在左右为难里,心像拉锯一样被撕扯得鲜血淋漓。阿九,以前我不懂事,太放纵任性,误会了你,如今看到你,我才知道,是我自己太不应该。
阿九,赶紧好起来,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的心里不应该只有一个诺儿。诺儿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注定是要负了你,彻底忘了我吧,若是诺儿果真可以涅槃重生,可以向你承诺一辈子的话,我再来好好爱你,再也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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