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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下去,就说朕身体抱恙,早朝先免了,”卫永昌说,“朕倒要看看,太后到底要跟朕玩什么把戏。”
在太后的宫门口,卫永昌见到了江水寒,还有她收拾好的东西。
她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他,她以为昨晚之后,两人就再不能见面了。
她躬身向他行礼,可他看得出她的行动为何迟缓。
难道发生了一切,他还能若无其事地开口:“你留下来吧。”
他不能开口,江水寒是个特别的女孩子,她有她的主见,她也有她的坚持。
他所能做的,大概就是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
但她大概什么要求也不会提。
“皇上,这个时候你该在上早朝才是,”淑太后瞥了儿子一样,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新皇登基才几天,就想让人抓了话柄?”
“母后,那不如把你和江夫人的打算说出来,也好让儿臣放心,”卫永昌环视一周,“朕也许该提醒母后,又或许朕不该给母后太多的权力。”
“放肆!你怎么敢这么讲话!”淑太后气得摔了茶盏。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看来臣妇来的不是时候,”江夫人起身道,“那臣妇就先领着女儿出宫。”
“朕一直好奇,江将军这样手握重兵的人,是不是从未起过一些不该起的想法,”卫永昌冷冷地喷出了一个鼻音,“也许朕该让人去好好查一查,毕竟朕新上任,该清理一下怀有异心的人。”
“太后,臣妇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做了,可为什么您和圣上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将军呢?将军他忠心耿耿,为何圣上和太后要这样为难将军!”江夫人这话是指责,指责位高权重者鸟尽弓藏。
“哦?”卫永昌瞥了太后一眼,“太后可没有调动御史的能力,朕倒想知道太后手中又有什么样的底牌能让江夫人听从调遣。”
“我说,我全都说,宸妃娘娘昨晚做了什么,我都说出来,”江夫人急忙打断卫永昌的话,很明显不想让卫永昌对太后手中的底牌产生一点点的兴趣,“原本计划让宸妃娘娘化装成婢女,连夜送出城去,可是娘娘跟我说计划变了……”
卫永昌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说,宸妃根本就没有上了你江府的马车,而是一直留在长阳王府?”
“正是如此。”江夫人拜倒。
卫永昌慌慌张张跑出去,道隐见他这幅样子,忙追上去问出了什么事。
“长阳王呢?他人呢!”
“回主子的话,一大早,王爷就和王妃启程出发了……”
“走了多久?若是现在拦截,拦得住吗?”
“这……”道隐思索一会儿答道,“能,如果让骑兵营追,那能在城外十多里的地方拦住他们。”
正文 第六十章一场大梦谁先觉
“启禀圣上,长阳王被追上了。”
半日之后,骑兵营的急先锋来报。
“那人呢?”卫永昌问,“可有发现宸妃的踪迹?”
“未曾,不过长阳王已经被押解回京,到时……”
卫永昌说:“到时,朕要亲自审讯他!”
“是!”骑兵营的人退下去,外面有一人急急忙忙冲了进来。
“圣上,江侧妃一定要闯进来,奴才都拦不住……”
卫永昌对那些没用的内侍摆摆手:“下去吧,这次饶了你,下次再不通传就闯进来,直接提头来见。”
江水寒闯进来之后,也没有多说话,只是跪下重重地给卫长阳叩首。
昨夜欢爱情景犹在眼前,卫永昌是不好责备这个一心为他的弱女子的,上前扶起江水寒:“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江水寒看着瘦弱,却坚持跪地不起:“请圣上救家母一命……”
“江夫人有诰命在身,有谁能轻易动她?”卫永昌说。
“家母一心求死,还请圣上救她……”江水寒话说的隐晦,可卫永昌无需多想也知道是自家母后做的好事。
自从之前知晓淑太后并不是自己的生母之后,卫永昌心里对她原本就淡薄的情感更加寡淡,不过是打着母子的名义偶尔去请个安,连多看她一眼,卫永昌都觉得反胃。
何况,淑太后在朝中多少也有些自己的势力,卫永昌早就想把淑太后的势力给打散,如今淑太后协助智伯瑶出逃更成了压垮卫永昌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付淑太后,总是要师出有名的,比如私涉朝政逼死诰命夫人,就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卫永昌头一次体会到了新皇登基狡兔死走狗烹的原因,过往的助力往往会成为新皇施政的阻碍,让他处处受制,所以淑太后、方无隅这些人,总是要一个个处理的。
“请您救救家母。”江水寒察觉出卫永昌的犹豫,于是再次叩首。
卫永昌知道江水寒是何等聪明,假意答应她一定会露出破绽,何况卫永昌也没有什么力气再对她说假话了,于是卫永昌伸手招来了道隐:“把贤妃带回她宫里,加派人手好生照看。”
贤妃?御书房里只跪着一个江水寒,哪来的贤妃?
原来被丈夫承认,成为贤妃,是要用亲人的命来换取的。
“民女知道圣上的心思,”江水寒不愧聪慧,虽然身形不稳坐到了地上,可说话却还是铿锵有力不卑不亢的,“民女知道圣上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民女知道这件事对圣上有多重要,民女知道了……”
江水寒没有用过往她为卫永昌所做的一切压卫永昌,没有提到过往她为他的付出,甚至连他半句不好也没有说过,她只是说她知道了,贤妃的头衔,她不稀罕。
看着面前这柔弱的小女子,卫永昌不敢去想自己的话是不是像一把尖刀在她心里戳了几个洞。
为何他遇上的都是这样的女人,自己将她们伤的遍体鳞伤却偏偏还被温柔对待。
如果可以,卫永昌宁愿江水寒像当初的智伯瑶一样,刀子插进他肚子里来回磨。
“看着点,”卫永昌有了智伯瑶的前车之鉴,也是怕了,他叮嘱道隐,“别让她寻了短见,不然朕于良心不安。”
“卑职明白。”道隐总是这样,卫永昌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台面上的事情做得,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做得。
江水寒很平静,她知道道隐在暗处看着她,于是她只说:“承蒙圣上挂心,民女深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应当爱惜,不会轻易寻短见的,还请隐侍卫回去吧。”
道隐自然不会听她的,只是暗自感叹自家主子前院不稳,后院失火,两个女人,一个过于刚强一个又太柔顺,都像棉花里的针让人猜不透心思。不过,江水寒竟然知道他的名字里有一个“隐”字,他可真是不胜感激,毕竟他这样的影子,有很多人知道他的存在,却连他的名字也不屑知道。
卫长阳和他的新妇被押解回京了,这事儿自然也惊动了朝中众臣。
卫长阳被关进天牢的时候,前殿也跪了一地的老臣要求面圣。
“依先皇遗诏,长阳王该去封地,没有由头将王爷打入天牢,会让百姓对圣上不满!”
“长阳王是陛下手足,先皇尸骨未寒,圣上这是要残害手足落人口实吗?”
“诸位都是朝中重臣,应该知道口无遮拦的后果,”方无隅说,“皇上是圣明的人,必然事出有因,各位不妨等等,再下结论不迟。”
方无隅虽然入朝资历浅,可他早就盛名在外,何况卫永昌登基他算是头等功臣,新皇面前的红人,方无隅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于是众臣子只是跪着在心里做各种揣测,不再乱做一团。
天牢里面,潮湿、阴暗。
卫长阳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他就那么直直地站立在牢房中央,似乎是怕牢房角落什么酸腐的气息玷污了他华美的紫色衣袍。
“卫永昌,你是不怕天下百姓议论你吗?”
听到有人走进来,卫长阳朗声骂道,他就敢直呼卫永昌的名讳,他还如少年一样张狂。
卫永昌羡慕卫长阳天真烂漫不染尘的性格,却也决意让卫长阳直面自己手中握有多大的权力。
“将我的妃嫔掳走,你就不怕天下的百姓议论你吗?”卫永昌把同样的问题还给他。
卫长阳朗声笑了:“如果百姓知道你的妃嫔跟我走了,他们会怎么看你?”
“百姓不会有兴趣知道一个死人的事,”卫永昌丝毫不甘落于下风,“未央的老皇帝死了,终于死了!”
“舅舅死了!”卫长阳多少有些难过,终究是没来得及见舅舅最后一面,虽然卫长阳心知自己不是德嫔的亲生子,可他是在德嫔的养育下长大,未央皇与德嫔兄妹情深对卫长阳不可谓不大方。
“新皇是从前的太子,朕听说他对你和德嫔可是一直看不惯,你受难,他不会出手。”
卫长阳摇摇头:“你不敢动我。”
“这么自信?”
卫长阳说:“就算新皇不喜欢我,你对我下手却可以成为未央对成汉出兵的借口,重则导致两国交战,我不信你能承担起挑动战火的责任,何况,你把我关押至此,太后她知道吗?”
“太后已经没有理由保你了,你何故如此猖狂?”卫永昌对自家皇弟如此淡然心中也有了些疑虑,为什么卫长阳如此笃定太后会护着他?
正文 第六十一章落梅横笛寻旧梦
话音未落,道隐就上前禀报卫永昌:“太后亲临。”
卫永昌心里疑虑更重,他曾特意吩咐后宫封锁消息,可太后来的如此迅速,看样子她收到消息绝不会比朝中大臣迟,这样一个手眼通天的太后,实在是不得不让人防范。
“皇上,长阳王做错什么事儿了?你私自将他收押,怕是不合适吧!”
淑太后来势汹汹,满腔的责备,越发让卫永昌不舒服。
“宸妃失踪,朕十分难过,任何将她从朕身边夺走的人,朕都不会放过。”
就算卫永昌把威胁的话说的如此明白,淑太后根本不在乎,她还以为卫永昌是那个任凭她左右的傀儡呢,可惜,卫永昌会让她知道的。
“宸妃江湖草莽出身,一向与那些绿林好汉有所来往,她走了正好,后宫这才有后宫的样子。”
“看来母后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卫永昌说。
“皇上,你跪下!你就是这么跟哀家说话的吗?”淑太后用母子之情来压卫永昌了。
卫永昌不跪:“母后,后宫不得干政,你若是执意不听,休要怪儿臣心狠!”
“好,很好,”淑太后后退了一步,心里明白了卫永昌羽翼渐丰,怕是不肯受自己摆布了,姿态只好放软了几分,“哀家没有干政。只是你对长阳问完话了,就该放了他,毕竟是个王爷,他去了封地也不会做什么。你若是不放他,恐怕难堵悠悠众口。”
“母后一番话说的滴水不露,想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卫永昌拍拍手,“朕只想知道母后为何对长阳这么上心?”
如果卫长阳只是前朝皇子,淑太后没有理由护着他。
既然在之前的夺位之争中,淑太后没有站在他卫长阳一边,到了如今尘埃落定,淑太后就更没有理由护着他了。
淑太后一嘴的“仁义道德”,卫永昌压根不信。
又听到内侍说:“江将军求见。”卫永昌更加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