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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凤眸定格在她紧按在胸前的红绳,眸光乍冷,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的美好画面瞬间被可笑的背叛取代。
他,彻底清醒过来。
大步上前。
风挽裳看到他突然走过来,这才回过神来,肩头感到一阵凉意,低头,才意识到自己穿着不当,她慌忙转身要取屏风上的外衣,可是,手腕被狠狠攥住,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扯过去。
她几乎扑进他怀里,却在很近很近的时候,停住。
她能感觉得到他的气息扑洒在头顶,她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被他用力攥住的手,很疼。
这样的她,出现在他专属的房间里,会不会叫他误会了?
他的气息好像越来越近,扣在皓腕上的手慢慢松开,往下,微凉的指尖轻轻滑过。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碰触,她紧张得全身绷紧,就连呼吸都不敢太大。
他真的误会了!
而今的他们,已不适合这样子,可是,为何她一点儿也不想推开?也没有力气去推开。
她怎会如此不知羞耻!
然而,就在她咬唇陷入内心挣扎的时候,他却忽然放开她,毫不留恋的那种。
随着他的手松开的,还有——
红绳!
风挽裳抬起左手一看,纤细白皙的皓腕上只剩下浅浅的红痕。
惊慌地抬头,她看到他手上拿着那条红绳,似乎在考虑着怎么处理。
“请,千岁爷把红绳子还给我。”她伸手跟他要,她只剩下它可以随身带着了。
那是她而今唯一可以光明正大拥有的关于他的东西了。
他怎么可以夺走?怎么可以?
“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条,戴着不刺眼?”他不冷不淡地说,扬手,运用内力将红绳扔出门外。
“不要!”她惊喊,看着红绳从他手里抛出去,想也没想,转身追出去。
她一直盯着抛在上空的红绳子,忘了看脚下的路,眼看红绳子要跨越栏杆,落入漠河里,她猛然神长了手扑出去。
脚尖被门槛绊住,整个人直直朝外扑去。
咚!
她的头重重地撞上栏杆,但她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缓缓张开攥紧的拳头,她笑了。
因为,她抓到了,抓到那条他为她编织的红绳子了。
顾玦看着她疯狂的行径,看着她此刻如获至宝的样子,脸色更加阴沉。
趴在地上的风挽裳忽然不知,她仔细地查看红绳子有没有坏掉,笑得有点傻,完全忘记自己此时以极为不雅的姿势趴在地上。
走廊是木板做成的,已除下外衣的她,经此重重的一摔,细嫩的胳臂擦伤了,撞上栏杆的头,前额也肿红一大块。
但她不在意,把红绳子双手捧在心口,起身,回屋。
这一转身,她看到还在屋里的男子,脸色僵硬,下意识地把双手藏到身后,害怕他抢的意思很明显。
按理,应该去将那根绳子抢过来彻底毁掉的,但是想到她刚才不顾一切去接住红绳的画面,看到她额头上的、手臂上的伤……
他沉着脸,拂袖而去。
倘若那红绳真的掉进水里了,她是不是也会不要命地跳下去捞?
她不知晓那绳子是他编的,只当那是萧璟棠送的那一条,那他方才那行径也不过是笑话。
是谁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认定的是谁送的!
既然已经死心,那他就不该再在意那根破绳子!
他从眼前像一阵风般走过,风挽裳险些避之不
及。
她看着他的背影,更加握紧手中的红绳子,眼角,晶莹的泪珠滑落。
其实,在她进来之前,房里有人的,一个她并不太意外的人——是那名尊贵的男子。
即便一身小二打扮的他也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天威。
她早就明白来赴宴并不会太平静,所以,这男人的出现,她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曾经,这人就想过要她的命,因为担心她让他们多年的大计毁于一旦。
当时,是因为有顾玦护她,她才能活到今日。
而今,没有了顾玦,这人真要杀她,她半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看到他坐在那里似乎等她好久了的样子,她确定他应该是有话说。
想着,她镇定地上前,对他无声行了个万福礼。
“坐。”君楚泱请她入座,并翻起茶盏为她倒茶。
她犹豫了下,脸色平静地坐在他对面,沉住气,等对方开口。
然后,男子把倒了八分满的茶放到她面前,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看着眼前这杯还在浮动的热茶,心头惊颤,握住茶盏的手也微微收紧。
这茶是试探?还是……真的要她的命?
“上次是他逼得我给你敬茶,这一次……是我自己想敬。”君楚泱对她举杯。
男子黏着胡子,她看不出他的面部表情,但是,她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诡异。
她防备地低头看着面前这杯茶。
死,其实很简单,也不可怕。
可是,她还不想死,还不能死!
心里仿佛有了坚定的力量,她缓缓松开圈上茶盏的手,对男子淡淡一笑,“我不渴。”
“我以为,这杯茶,你是不会拒绝的,也不敢拒绝。”君楚泱放下茶盏,精锐地看着她。
“而今的你,我敢。”风挽裳毫无畏惧地说。
君楚泱眼里闪过激赏之色,她确实敢,因为只要她大喊,他的行踪就败露了,她是在威胁他。
君楚泱淡淡地抬头,“那你是否知晓,这样子,我更留你不得了。”
“……”风挽裳沉默。
是啊,她这样威胁他,她背叛他们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他们更得灭她的口。
君楚泱又喝了一口茶,幽幽地说,“你知晓那么多,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足以置他、以及我们于死地?可他却没有杀你,还让你回到萧璟棠的身边。他可以捅自己一刀,却无法给你一刀,这说明什么?”
是啊,这说明什么?
就算他真的怕她不给心头血救子冉,他也可以在取了她的心头血后,不救她,让她就那样死去啊。
也许,那是他对她最后的仁慈?
“从一开始,你进入幽府,来到他身边,大家都不信你,不敢信你,因为你与我们不是同类人,更别提你与萧璟棠有长达八年的感情,根深蒂固,这本就不能信。所以,当初,他阻止大家杀你时,他就已经把命,把大家的命都交到你手里了,你若让他失望,他背负的不只是对你的失望,而是所有人对他的失望。可惜,你最终还是教他失望了。”
君楚泱彻底放下茶盏,目光深重地看着她,“这种失望,不仅仅是你在萧璟棠和孩子之间,选择放弃孩子,而是,你最后提出要拿心头血换自由,还是回萧璟棠身边。既然你已经知晓子冉与他的关系,那你一定不知道,他之所以会入宫当‘太监’,皆是因为子冉,到后来,才是为重建家族而存在。”
果然,他逃离男宠生涯后,入宫当太监是为了救子冉!
她当初就猜到了的,所以,在他入宫之前就已认识子冉了,那么艰辛的一条路,每一步都是荆棘丛生,他却走到了现在。
子冉在他心里,真的只是八年吗?
不对,他说过的:八年,爷的心里也让一个人扎根了八年,等到想要挪走的时候已挪不掉。
是不知不觉上了心,也就是说在之前还没有。
他十六岁入宫,十六岁,而今二十七,所
以,是在入宫再见到子冉之后才让其上心的。
君楚泱看到她失神的样子,叹息说,“你当时是子冉最后活命的希望,那时候的他已经临近崩溃,而你,却在那时候要求放你回到萧璟棠身边,成功把他逼到绝望。”
风挽裳愕然,只觉得万箭穿心。
听他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当时的自己好残忍,在一个人的生死关头提条件,真的好卑鄙。
一股深深的罪恶感扼住她的心。
没有人知道,那一日,昏过去前他拿匕首捅入心窝的画面,让她总是在梦中惊醒。
她把他逼到绝望?
怎会?
既然在她和子冉之间那么难选择,她帮他做了选择不好吗?
当时,他连恨她都不屑,她若不走,留下来也不过是彼此更痛苦而已。
而今,子冉也活下来了,他也好好的,这样很好,不是吗?
君楚泱看着故作漠然的女子,又徐徐地说,“那一夜,他让我们派人找出天都城里城外的大夫,好不容易找到了与你有关的那一个,听到那大夫说出真相后,他像疯了一样,把那个大夫往死里揍,只用拳头蛮打,发泄一样地打。认识他的这些年,他的自制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谁也没料到他会爆发到那样的程度。我们都以为他会把那个大夫活活打死,可是他没有。”
“尽管他是那么不愿意去信,可是,没有人在那样的拳打脚踢下还不敢说实话的,若那个大夫只是为了活命那样说,那时候被揍的他不可能会认为自己活得了,所以,大夫的话不可能有假。”
是啊,如果那大夫单纯地只为自己活命而撒那个谎的话,不可能在那样的酷刑下不说实话。
所以,那个大夫临死前也是授了萧璟棠的意,陷害她?
可是,倘若萧璟棠知晓她和那个大夫当面对质过的话,不可能会以为她还不知道真相。
那个大夫,为何到死也要颠倒黑白?
君楚泱忽然看向她,“事实,真的是那样吗?”
风挽裳放在桌子下的手松了又握起,抬头,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是与不是又如何?重要的是,我回到萧璟棠身边了。”
是不是又能怎样?
那时候的她确实对萧璟棠没有半点怀疑,就算当时,不是皎月和大夫告诉她孩子已经胎死腹中,而是萧璟棠说的,到最后她也会信。
因为,当时的她不可能去提防一个为救她而断了双腿的男人!
所以,不管怎样,孩子是因为她的愚蠢才失去的没错。
就算解释了,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君楚泱摇摇头,起身,朝她伸手,“把红绳还给我吧。”
风挽裳一怔,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那条红绳,是她为顾玦求的,为他将来求个安稳,怎能还回去?
“请恕挽裳不能。”她起身,屈膝蹲跪,坚定地拒绝。
“这又何必,倘若最终没有结果,这红绳也无用。”
她抬头,坚定地说,“一定会有用的!”
忽然,君楚泱欣慰地笑了。
一定会有用的,这么坚信,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他从袖子里取出两个小纸卷放在桌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风挽裳缓缓起身,看着他离开,目光疑惑地落在桌上的两条小纸卷上,伸手拿起其中一条,轻轻打开。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随着她一点点往下拉开,一个接一个的字重重撞入她的心房,震撼不已。
风挽裳,只属顾玦!
她又赶紧拿起另一条打开——
风挽裳,必爱顾玦!
势在必得、不可一世的口吻,行云流水的字迹。
她震惊地掩嘴,泪盈于睫。
那是那日他们手牵着手行在街头时,他说葫芦许愿会灵验,于是她许了愿,后来,也问他要不要许。
原来,这就是他当时许的愿望。
风挽裳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想着那个贵人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眼里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