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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宝贝送给我?若不是他已经有了妻室,我还真要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对我有意呢。”顾琛自我调侃着道。
南相柳垂头,似乎在望她,嘴角微挑,高深莫测地一笑,“幸亏他不是,不然……”
“不然?”
“杀了他,”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再抢夺他的家产,霸占他的妻子。”
“……”
“玩笑话,”南相柳摸摸顾琛的头,“呵呵。”
这边厢顾琛被南相柳的玩笑吓得呛了一口银钩不说,那边厢一个身材高大的紫衣男人带着一个青年已被引到正厅之中。
管家殷勤道:“叶掌门,真是不好意思,我家主人在莲水坞会客,稍后就到。”
叶流白撩衣上座,气定神闲,“可是周国的南相柳?”
管家一笑,都说步天宫叶流白是活神仙,果不其然,他道:“真是什么都逃不出叶掌门的慧眼,香积山泥龙大发,周国的送亲队伍在我们府上借宿,行列的长官正是国师大人。”
北乐也问:“师父您如何得知?”
“方才在游廊看到了绣着相柳的大旗。九首蛇身,是个喜欢吃土的小妖怪。九州之中以相柳为家徽的想必就是巫圣了。”回答的人似乎心情不错,周身的冷气敛了许多。
北乐点点头,“原来如此。徒儿还听说南相柳是自从三百多年前燕国巫祝傅汝玉离世之后第一个在风姿,灵力上能比上他的人,不仅如此,就是因为他,处在荒蛮之地的周国才能代替燕国成为十二国之首,逐鹿中原,号令天下。”他说着,双眸闪出钦佩的火花。
管家却摇摇头,“只是就算是巫圣大人,也有他解决不了的事。就说这次送亲到小葵山吧,也不知道那小葵山山主拂玉君是个什么人物,竟能引四方妖魔朝奉,若不给他进献夫人,他就叫妖物去哪里作乱,可怜了这些年轻貌美的公主啊。”
管家唉声叹气地说完便退了出去,留下几个年轻娇俏的丫鬟在里外间伺候。
叶流白站在窗口,呼吸着湿润的冷冷的空气,三千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在玉冠之中。
他的师父,紫涵真人曾给他看过一幅画,一幅变幻莫测,时时刻刻流动的活着的画。
那时,师父一边指着画一边说,“距乱世烟火七百里,距人间红尘七百里,那就是饮玉长生府。这幅画流传了几千年,一直在步天宫,为师死后,就把它烧了吧。被它人见到,徒增妄念。”
叶流白心中升起一丝趣味,眼前的长生府,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和当年师父给自己看过的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建造这座大宅的主人,要么见过那幅画,要么……他曾经是画中人。
一夜暴富的乞丐,久病卧床的美□□子,三百年前和阿狸的尸体一同消失的凤鸣春晓剑,神秘莫测的长生府,雨夜被困鹤川的燕国送亲行列,小葵山山主拂玉君……这一切真的仅仅是巧合?
阴凤歌,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还是说……
你根本就不是人。
叶流白正想着,忽然背后有人朗声大笑。
☆、第18章 香木源
来人正是阴凤歌,他身后跟着那个叫时荷的女孩儿,那个和顾太乙一模一样,拿着她的凤鸣春晓剑到步天宫的女孩子,她的亲姐姐名叫时莲,南楚第一美人儿,也是南楚首富阴凤歌唯一的女人。
叶流白转头看向他,二人目光一碰,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中龙凤,世间翘楚的男人已经完成了初次的互相打量。
叶流白看阴凤歌,大惊。
叶流白这个人素来情感波动十分微弱,别说泰山崩在他面前,就算五岳全都在他眼前碎成渣渣,他也不会眨一下眼,潮起潮退,日出日落,冬去春来对他来说不过风中尘埃。
在步天宫的弟子们看来,他们的掌门,蓬莱真人叶流白完全是个无情无爱,无欲无求的仙人,三百年前,连自己的师脉徒弟自刎面前,他都没皱一下眉头。可此时此刻,叶流白竟然惊了,这个阴凤歌活脱脱一个男装的小狸,有八分像她,怎么可能呢?
叶流白一直认为,小狸的真面目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太过漂亮,这种漂亮很危险,所以小的时候,自己就用法术隐去了她的真容……那个叫时荷的女孩容貌和后来的小狸虽然一模一样,但并不值得讶异,毕竟那时的小狸,见过她的人很多,可这个阴凤歌……怎么可能呢?叶流白想着这许多,眉头微微蹙起。
阴凤歌看叶流白,也很吃惊。
陌上拈花傅汝玉,孤鸿踏雪叶流白。
一诡一正,一魅一清,一巫一道,一亡一生,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同样是九州十二国不灭的传说。
不等阴凤歌寒暄,叶流白便道:“府主且带我去看阴夫人。”
阴凤歌眯着双眼,似乎在笑,又似乎他的眼睛后边还有一双眸子,正冷森森地隐藏在笑意之后窥视着面前的人。
对于见到叶流白之后,对方的第一句话会怎样讲,阴凤歌设想了许多种可能性,譬如询问凤鸣春晓剑的来历,询问时荷的长相,甚至是自己一夜暴富的原因……但他都没有。他只是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说了一句最普通,却也是眼前情况下最该说的话。
阴凤歌一直对自己的相貌和才智都很自信,不过这两方面的自信在同一天里都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一次是被南相柳,一次是被叶流白。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但仍没有停下的迹象。
滴答,滴答,滴答,落在芭蕉叶上,淋在牡丹花瓣间……
这雨水啊下的缠绵得很,就像是久病不起,缠绵病榻的美人儿。
阴凤歌的妻子名叫时莲,她的父亲曾是南楚的大司寇,所以说秋莲是个不折不扣的贵族。
他们的卧房在宅院西北角的最深处,淹没在姹紫嫣红的牡丹海中。
然而,这里确实这座大宅的死门之处。
一路走来,叶流白颇是不解。
富人建宅都是很有讲究的,特别是自己卧室的选址,阴凤歌却反其道而行,偏偏选了大宅死门的位置做卧房……更奇怪的是,卧房中还有一口井,阴凤歌说那是一口风水井。
在卧房,叶流白见到了时莲,还有名为香木源的神医。
时莲躺在幔帐之后,紧闭着双眼,不过即便她不睁开眼睛,叶流白也知道她应该是不愧南楚第一美人的称号的。
香木源是个头发半白,面皮略黄,下巴一撮山羊胡,说话和善的老人,他身上有一股雨后山中的青草味儿。
香木源,倒是个很奇特的名字。
据阴凤歌说,时莲四年前得了一场大病,连从南楚都城请来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是香木源大夫救了她一命,之后他就一直住在府里,照看时莲的日常。
“叶掌门,时莲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叶流白诊脉之后,放下幔帐站起身,阴凤歌慌忙问。
“不是病。”叶流白道。
阴凤歌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时叶流白又淡淡道:“是天谴。”
“这……”阴凤歌肩头一震,银月一样的笑眼只有这时才不再眯起来,“莲娘一直是个温和良善的女子,她不可能做坏事。”
叶流白取了丹药让北乐给时莲服下,他则看着一脸担忧的男人道:“天谴一事未必是自己报应自己,也有可能是亲人做了坏事,报应在她身上……不过,阴府主宅心仁厚,平日里又仗义疏财,积下了很多福德,尊夫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片刻的沉默之后,阴凤歌又淡淡地笑起来,“叶掌门,此话当真?”
阴凤歌的眼睛和顾太乙一样,一只墨黑,一只黛蓝,戴蓝色的眼眸里像是缀着星子,璀璨旖旎。
叶流白默了一会儿,道:“当真。”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时莲已经醒了,脸色大好。
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然而可贵之处却在于她的美而不妖,艳而不俗,的确如阴凤歌所说,“莲娘一直是个温和良善的女子,她不可能做坏事。”
阴凤歌见她醒了,连忙坐到床上,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满目的温柔。
“阿娘,阿娘给香儿讲故事。”一个圆滚滚的男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抱着小土狗扑将到时莲身上。
时莲笑着把小男娃搂进怀中,她身后的阴凤歌则捏捏他的小脸,嗔怪道:“你这小东西,你娘病一好你就来缠,这次爹爹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叶流白想,这大概就是阴凤歌和时莲的独子了,有趣的是,他父亲那一双罕见的美丽眸子,他没有继承。
圆滚滚好奇地问:“爹爹也会讲故事?”
“当然了,爹爹讲的故事可有趣呢,”他微笑了一下,望着站在一旁的叶流白,“从前有个少年,他住在一座大宅子里,那里四季常春,种满了牡丹。他没见过父亲,母亲对他也很刻薄。他越长大,母亲说他生得越像他父亲,只有眼睛不大像,他娘就用药草熏坏了他的眼睛,说只有这样才像。少年很委屈,很难过,很孤单,有一天,他逃出大宅,因为他娘曾经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妹妹,他想去找她。他随身带了很多宝贝,木鸢,竹蜻蜓,舍不得吃的糖果,还有面人,”说着,他自嘲地一笑,“小小的他以为这些就是世上最好的东西,他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妹妹。但他只是个孩子,离开大宅子,他什么都不会做,很快就沦为乞丐,有一日在路上乞讨,贵族侮辱他,让他下跪,他很傻,为了尊严,宁死不跪。”
“然后呢?”圆滚滚问,“他死了么?”
“没有,一个贵族少女救了他,他很感激,只是还没说出了谢字,就被那少女给了一巴掌。”
圆滚滚张大嘴巴,“她怎么如此凶悍,阿娘说了,凶巴巴的姑娘嫁不出去的。”
“是啊,”阴凤歌看着怀中的时莲,眉眼温和,“凶巴巴的姑娘可难嫁。那少女不仅凶巴巴的,还牙尖嘴利,她狠狠地训斥了少年,她说的话,那个少年一辈子都记得。”
“她说了什么?”圆滚滚眼睛亮亮的。
“看公子芝兰玉树,仪表堂堂,没想到却是个愚笨无比的蠢人。天生万物以养人,望其生而不望其死。公子此日一死,对于那些欺侮你的人来说,不过是踩死了一只蚂蚁,但对你的亲人来说,他们的痛苦会一直延续到死去。人生乱世,尊严又哪里比得上生存重要。过刚易折,善柔不败。”
香木源端着茶杯,慢慢道,说完,他一笑,“听我们家老爷讲过,莫名地就记住了。”
圆滚滚手上的苹果已经啃完了,他歪着小脑袋,“虽然不大明白,但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那后来呢,那个凶巴巴的姑娘嫁出去了么?”
阴凤歌摸摸下巴,“对于指责,那个少年先是很生气,后来他才慢慢明白她的好意,再后来,他发现自己会经常想起那位贵族少女,”他顿了顿,怀抱着时莲的手臂更紧了,他说,“他爱上她了。但她是贵族,他只是个乞丐,他无法娶她,除非他有很多很多钱,他拼命读书,拼命工作赚钱,可还是来不及,终于有一天,他听说少女的父亲强迫她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财主,他好焦急,也好无奈,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来做聘礼。”
“可是他怎么才能弄到很多,很多钱呢?”圆滚滚不解地问。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长生府中盛开着满园的牡丹,在雨中,不谢反而更加娇艳,像是美人儿梨花带雨的脸呢。
叶流白听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