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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殿下!”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这话,狭窄的屋子里就呼啦跪了一大片,让晏祁怔了怔,对上她们感动坚定的眼,不知她们在谢什么,心中却莫名有了几分触动,语气还是一贯的冷淡,甚至有些生硬:“生死有命。”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侍卫们的目光都不由的集中在眼前这个相貌清绝的女子身上,原先也见过听说过,一路上的接触不多,众人只觉得她是倨傲难以靠近,此时,看到的依然是她的冷淡,倒也意识到之前怕是误会她了,从前感觉,所听所闻,尽数颠覆,谁从前想过,世女殿下,会亲手为她们包扎伤口呢?
“主子,你看!”鸣跃从屋外无功而返,却是将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王洪身上,一番翻找,还真让她发现了什么,掀开她衣襟,腰带上的图案暴露于人前。
“是霸天山的马匪!”那圆脸的年轻侍卫眼尖,第一个认了出来,见众人看过来,咬牙切齿解释:“我家是解城的,家里人就是被这些马匪所杀,我就是死也不会认错!”
鸣跃点头,沉声道:“对,这是那群马匪独特的标记,象征着主人的身份地位,这三道杠,是说,这王洪是霸天山的三当家!”
晏祁眼底一片晦暗,霸天山的马匪,她还真听说过,据说那是一群生性残暴的匪徒,极其善于伪装,专以杀人越货,抢劫犯案生存,活动于解城与邻国的交接处——霸天山一带,死在她们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从前也有过官府试图缉拿,却总是被她们狡猾逃脱,从未得手过。
“只是,这霸天山的马匪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说这话的是个脸上有刀疤,身形矮小的侍卫。
自然是没有人回应她,顾不得想这问题,鸣毅语气凝重:“主子,这些贼人的援军怕是很快要来了。”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现在的情形十分微妙,外头风雪凛冽,走不得,若是留下,又有如坐以待毙,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马匪有多少,屋内八人,一半都受了伤。
“我等掩护殿下离开!”她们心里清楚,如果没有她们,凭着晏祁的本事,再多的马匪都奈何他不得,全身而退,并不是件难事。
这话方落,脚下的土地仿佛震动起来,远远就传来马蹄声阵阵,听着这声音,鸣毅瞬间就变了脸色,这阵势,没有百来人是绝不可能的。
声音整齐而坚定:“我等掩护殿下离开!”
有时候,女人们的情谊就建立在一瞬间,侍卫的职责便是用命护卫主子,这是所有侍卫从小就根植在心底的,只是是否心甘情愿,是否觉得值得,是否赴死亦荣。
第93章 抵达
一张张脸庞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 但其上的真切坚定却是震撼人心, 她们没有人说话,却不约而同的相互搀扶着对方挺直了脊背, 仿佛风一吹就会随时倒下的铮铮铁骨,在晏祁面前形成了一道人墙, 手上的刀还有滴落着猩红的血,顺着锋利的刀刃滴落在地上, 未来得及擦拭。
晏祁半垂着眼,唇抿成了一条线,面上还是一贯的冷淡沉稳, 眼中却恍惚多了些什么, 看不分明, 只听得到微沉清冷的声音:“不必。”
鸣毅想拉着她走,不敢造次动手, 急得冷汗快出来了, 一咬牙, 作势要用蛮力将人带走, 一声造次还未说出来,就被晏祁紧紧钳住了手腕, 蹙眉,略略偏了头, 似乎听见了什么,凝声制止:“别动。”
来不及反应这话是什么意思,震动的愈发近了, 马声嘶鸣,人声嘈杂,隔着残破的窗桕黄纸,映出大片醒目的光,窸窸窣窣,弓箭拉弦声,格外清晰。
脸色巨变,攥着刀柄的手愈发紧了,眼底似有决绝,刀疤脸的侍卫脸色一肃,语气更重,急切道:“殿下快走!”
晏祁不多话,也没有理会她,又偏过头,滤过呼啸风声雪声,听清了什么,神色慢慢松懈下来:“不是马贼。”
鸣毅闻言一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敢相信,也想静下心来听,便听外头高声喊道:“我们是镇国军的,里头可还有活人?”
镇国军!几乎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昏了头,镇国军,可不就是庆王晏征毓手下镇守解城的军队!她们此去,可不就是将晏祁送去解城,暂代三军统领吗?当即就有人激动的高声喊道:“有!自己人!自己人!”
还想通报身份,被鸣毅厉声打断,狂喜之下没忘了警惕:“如何证明身份?”
外边骚动了一阵,显然是没料到这地方还有自己人,还未反应过来,反被要求证实身份了,一时有些懵,倒不知如何是好了,面面相觑,心中有些猜忌,想怕不是那群马匪?到底不愿意伤及无辜,一院子她们追击许久的马匪尸体,还是让天平慢慢倾向信任这方,驱马出来个银白胄甲的统领,声如洪钟的回应:“在下镇国军羽箭营校尉孙子骞,追击这伙马匪贼人至此…”
言明事实,却发觉除了空口白话,也无别的可说,只挑眉等待回应,心头却盘算着这一地尸体数目,强闯的想法慢慢熄了,只安静的等着。
“主子?”鸣跃看向晏祁,一时也拿不准注意,毕竟这些人出现的太过蹊跷,说不准就是循着这信号弹来支援的贼人,这群马匪有多擅长于伪装,她们已经见识过了,她倒是知道些镇国军统领的名字,尽数是地位较高的军前参谋和前锋主将,哪里识得羽箭营什么校尉…
被这一拦阻,三五个侍卫们心中的激动也慢慢冷却下来,变得迟疑起来,晏祁摇头,将身上象征身份的玉珏解下来给她,沉声:“若是马匪援军,用不着多费口舌。”
一语惊醒梦中人,鸣毅眼底露了些惭愧,到底是乱了心,这样浅显的道理也未曾看出来,一旁的鸣跃利索的接过玉珏,径直开门走了出去,齐刷刷的冷箭对准,半分不慌,一眼便识清了眼前百余人身上的镇国军服,确定了身份,提高声音:“我家主子,请孙校尉进屋一叙。”
手一扬,将玉珏亮出来,让人看清物件,便朝着那银甲统领一甩,便不再多言了。
好气劲!孙子骞不甚在意接住迎空而来的物什,东西一经手,脸色就是一遍,竟被这未缓冲干净的力道震的手腕发麻,抖了一下,险些将东西落在地上,自然怕丢脸,生生忍住,不让人发觉异常,心中却是惊骇异常,不敢小视。
请她?
眼底有些奇怪,也有些不以为然,定睛往掌中看去,方挺规整的“祁”字猝不及防的引入眼帘,手微微一抖,立马翻来再看一遍,再不复方才沉稳之色,立即下马,跪地,声如洪钟。
“卑职少骞,见过世女殿下,不识殿下尊驾,还望恕罪!”
……
解城的风景人情同京城的繁华喧嚣不同,漫天黄沙吹拂下,人生的也更为粗犷黝黑,虎背熊腰,带着边塞独有的壮阔豪迈,端的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镇国军的军帐就扎在距城三里外南山的山脚下,远远便能看见数万帐篷耸立,岗哨肃穆而立,近营一千米设有拦卡,一路上皆有重兵巡视把守,一身赭色兵服,精神饱满。
晏祁骑在马上,同那位“子骞”校尉齐头并进,一路行来,没人多说半句话,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曾,足见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果真不辱“镇国”之名。
“殿下,前行不远,便是我军主帐了。”少骞指着远处赤金大顶,介绍着,一面让随行的一士兵先行去通报晏祁的到来。
“嗯。”晏祁一贯的冷淡,让少骞以为她还在为昨夜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的行为计较,蹙了蹙眉有些不满,不敢表露出来,却也不再说话了。
晏祁自然不会知道她一贯的冷淡让这位校尉心中不满,骑着马到了大营前,远远便见里头匆匆忙忙出来几个胄甲披身的武将,见着她,规规矩矩的抱拳授礼,稳声道:“参见世女殿下!”
“各位将军免礼。”
撇头对上鸣跃不满还想说什么的眼,目光顿了顿,毫无情绪的堵回去,淡淡扫过面前六个,都是半垂着眼,脊背笔直,礼数虽有,却见不到什么真心实意。
心底也是一清二楚,军中不似朝廷,实力才是他们崇尚的东西,虽说她是来暂代晏征毓的位置,但却不会有人把她当回事,镇国将军晏征毓的下属,不是她庆王世女的属下,在军中,只服军衔,而不是头衔。
“殿下一路辛苦,卑职已经让士兵们理出一顶军帐来,殿下是否先去歇息?”
“有劳。”晏祁淡声应道:“不过还得劳烦将军将校尉以上军衔请到主帐,晏祁初来乍到,照理说还是要先行宣旨,认识诸位。”一番话下来,不亲不疏,半分没落下乘,晏祁毫不退缩的对上众人目光,明白的告诉所有人,她晏祁是奉旨到来,封衔尽在她们之上,可不是她们能随意摆布的。
照理说住的是主帅军帐,而这些人却说已经为她另起军帐,可不是下马威。
“是卑职疏忽了。”有些人就是如此,若是一开始就百般退让,反而会让他们愈发轻蔑放肆,把你当软柿子随意拿捏,只有敲打一番,才会老实下来,态度明显恭敬了些许,躬身相请:“殿下,请!”
鸣毅这才咽下满肚子想为晏祁抱不平解围的话,蓦地颠覆了之前所有印象,她原觉得她少言寡语,性子冷淡不争,在这些方面怕是要落了下乘,如今一番辞色圆滑,根本就不需要她出声就已经将这些言语待遇轻慢之处,尽数化解。
这样想着已经进了军帐,主帐的布置十分简洁,一张巨大的四方矮桌位于主帐中央,围着矮桌后放置着灰鼠色软垫,桌上摆了张线条交错的黑白地图,密密麻麻写满了大小不一的字符,矮桌左侧放了暖炉,帐顶的通风口掩了大半,只余下三指宽的缝隙透风。
不多时外头守门的令兵禀报,说是诸位将领都来齐了。
自然是让人进来,掀帘子进来七人,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晏祁身上,打量一番,才抱拳行礼:“卑职见过世女殿下!”还有两人转而就不顾晏祁在场,笑眯眯的跟引晏祁进来的副将打招呼。
“老郑!”
“郑将军!”
晏祁自然注意到了他们若有若无瞟向自己的目光,知她们怕是故意如此,想看她会是什么反应,眼角瞥一眼,反而觉得有些幼稚,神色没有半点变化,言简意赅:“鸣毅,宣旨吧。”
“……”王邦就是那俩有意为之的人之一,她是镇国军四员参将之一,为人十分刚直,从圣旨传来就不忿晏祁半路取代将军之位,在她眼里,晏祁不过是半大的毛孩子,有什么本事统领三军,因此也最先发难,却眼见着对方没对她的行为有半点反应,反而被无视了个彻底,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却也没办法,还是得将那听过一遍的旨意再听一遍——庆王世女如何优秀,镇国将军不幸遇刺,镇国军各将领辛苦等等,派庆王世女暂代镇国将军一职,同各位共商大事云云,最后恭恭敬敬跟着郑副将磕头谢恩领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旨毕,众位将领纷纷站起身来,气氛一下子又有些安静,众位将领显然是想给这位新将军一个下马威,没一个主动说话的,以王邦为首的一群不满者更是眼神都不带掩饰的瞪着晏祁,她们立了多少战功,经历了多少次生死才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哪一个不比她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