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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边瓷浑身一紧,启唇问:“你想去哪儿?”
糖心昂起下巴,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味道:“我要远走高飞,到哪里都可以。”
“那你一个人走,有没有想过日子该如何过活?”殷边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糖心自然是有所准备的,比如她行囊里装的金银财宝足够她一辈子不愁吃喝,只是经殷边瓷一问,她突然有了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毕竟这些东西可不是她的。嘴硬道:“反、反正不用你担心。”
殷边瓷见她偷偷摸摸将行囊往背后塞了塞,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糖糖,你就没想过,你走了,孩子们该怎么办?”
这话就戳到糖糖的痛脚了,要说她可以舍得离开殷边瓷,却舍不得她怀胎十月的小毛蛋与小豆芽。糖心低着头不说话,思忖来思忖去,半晌才道:“要不小豆芽归我养,小毛蛋归你养。”
殷边瓷闻言,声音突然冷得宛如数九隆冬里的冰雹:“你以为朕能让堂堂东楚国的公主流落到民间?”
糖心也知道这事不太可能,况且仔细想想,小豆芽跟她在一起,日子恐怕没有在皇宫里好过,正当她不知如何作答时,又听殷边瓷问:“而且你走了,朕怎么办?”那语气竟有几分哀求的意味。
糖心瞪大眼睛,怀疑他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什么叫她走了他怎么办?糖心可没忘记他是至高无上的东楚帝,背后三宫六院要什么没有?
殷边瓷垂下眼帘,声音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柔:“糖糖,朕知道你现在对朕尚有心结,你再给朕一次机会好不好?”
机会……
糖心也不清楚他所说的机会,是指继续留在他身边做万千之中的女人,还是忘记两家曾前恩怨毫无芥蒂地做人人羡慕的帝后?说起来,他们虽是夫妻,彼此间却似乎从没坦诚相待过。
糖心沉默的时候,殷边瓷已经走到跟前,糖心终于开口:“殷边瓷,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至少目前……”
“朕愿意等。”殷边瓷仿佛不想给她拒绝的机会,猛然握住她的双手,那眼神更宛如灼了纸的炽日,深挚而热烈,让人无法忽视。
即使糖心离开的决心十分坚决,此际也难免踌躇起来,她想抽回手,可惜殷边瓷就是死死不放,简直像个执拗的孩子。糖心没办法了,想了想:“那我要搬出皇宫住。”
殷边瓷一愣,启唇欲说什么,却又将话吞了回去,或许明白,这已经是她最大的退让了,至少她没说要离开他,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他颔首同意:“那在别宫住一阵子好吗?
对方这般温柔地与她商议,糖心都有些不习惯了,点头答应道:“好。”
因为这回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皇宫,糖心回到倾鸾宫后,便指挥宫人忙着收拾行礼,阿萝看着快堆积成山的大箱子小箱子,还以为她要把整座倾鸾宫都给搬走呢。
一切整理妥当后,糖心就等着出宫,结果一连五日过去,殷边瓷那厢也没个动静。
糖心终于坐不住了,提着裙裾直冲向康顺宫,高福瞧她一副气势冲冲的模样,赶紧满面笑容地迎上前:“皇后娘娘请在此稍后,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皇上……”
“走开!”糖心可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要不是穿着裙裳,估计早给他使出一记飞毛腿了,是以高福比较庆幸只是左脸青了一点而已,暗忖这对帝后真是招惹不起……
糖心推开殿门,殷边瓷正在与两位朝臣商议政事,见她冲了进来,两位臣子马上行礼,接着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看。
糖心突然有点气短,因为殷边瓷在朝堂上素来不苟言笑,处理政务时更是相当严肃,想那会儿她尚是幽魂时可是亲眼所见。
本以为殷边瓷会当场变脸,不过他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命两位臣子暂且退下,语含宠溺地问:“找朕有什么事?”
糖心瘪了瘪嘴:“我搬到别宫的事,怎么还没有消息?”
殷边瓷却是轻缓垂下长睫,像是受伤的蝴蝶翅膀,带着点淡淡的伤感:“昨晚豆芽还跟朕提及,等哪日天气好了,叫咱们陪她一起放风筝呢。”
不得不说,殷边瓷每次一打亲情牌,糖心便心有不忍了,而且这几日殷边瓷大度得很,每天都放小毛蛋跟小豆芽过来请安,糖心磨磨唧唧地道:“我、我会常来看看他们的。”
殷边瓷眼中隐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失落,许久,才“嗯”了声……
糖心蹙眉:“那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走?”
殷边瓷耐心劝说:“你别急,朕已经命人安排下去了,毕竟修建起来颇要花费些时日。”
“修建?”糖心呆呆眨巴两下眼,“修建什么?”
殷边瓷笑道:“自然是你的别宫,朕画了图纸,按照你的喜好专门为你建造的。”
糖心大吃一惊,“那要多久才能建好?”
殷边瓷略略思忖:“怎么也要一两年的光景吧!
“一两年?”糖心控制不住地大叫出声,如果不是对方的表情太过一本正经,糖心简直认为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了。
“不行。”糖心这回是铁了心的闹“分居”,“我搬到那栋小山庄住就可以了。”
她口中的小山庄,是指殷边瓷常去看日出的地方,当初她骑着花仙子找到那里,两个人还胡天胡地了一阵儿。
这回殷边瓷看似平静温和的表情,终于保持不住,微微有些抽搐:“你就这样不想看见朕?”
不是不想看见,是糖心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当然,殷边瓷现在确实不敢再逼迫糖心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尽快她戴着锁魂玉,但谁也不清楚一个灵魂能否被锁住第二次,殷边瓷已经经受不住再失去她的痛楚了。
“好吧……”他颓然无力地开口,“朕安排你明日离宫。”
第54章
到了第二天清晨,宫人们开始忙忙碌碌地搬运行李,糖心终于如愿以偿地能够离开皇宫了,并且临走前,还十分“荣幸”地得到了东楚帝的送行。
殷边瓷大概是一宿未睡,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除了眼底的乌青,头上的白发似乎比以往也多出好几根,那副模样连糖心都有些不忍卒睹了,觉得他哪里是来送行的,简直像来送丧的。
殷边瓷走到她跟前,轻轻替她理了理鬓发与衣襟,那般饱含亲昵与宠溺的动作,被他当众做出来,糖心反而先红了脸窘迫起来。
“我、我走了……”糖心发觉自己仿佛不好意思面对他一样,几个字居然小得跟蚊子声似的。
“糖糖……”她刚一转身,殷边瓷情不自禁唤住她,眸底藏着千万不舍。
糖心只想快刀斩乱麻,赶紧朝马车的方向走去,背后随之传来殷边瓷一阵阵的呛咳声,那样剧烈,似能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听得糖心愈发心烦意乱,进入车厢就催促车夫快点起程。
搬入山庄后,糖心的小日子过得可谓十分滋润,成日赏花游园泡温泉简直闲得不能在闲,只是每当半夜,她总感觉脸颊痒痒的,好像有人在摸自己的脸,然而睁眼醒来,却什么也没有,好几次糖心都忍不住怀疑起殷边瓷,可当早上看着空荡荡的旁边以及整齐的枕被,根本不存在有人睡过的痕迹,糖心才觉得大概是自己在做梦。
不过糖心住在小山庄并没踏实多久,林靖就找上门来了。
“娘娘,请娘娘回宫,去看看皇上吧……”林靖跪地恳求。
糖心坐在软榻上皱眉。
林靖开口:“娘娘不知,娘娘当日走的时候,皇上一直目送着不肯离去,伤心过度下竟是咳出血来。”
咳血?
糖心吓得差点没从榻上跌下来。
林靖叹气:“娘娘住到山庄后,皇上便精神不振,很快就病倒了,如今一直高烧不退,是以属下才恳请娘娘能够回宫探望皇上。”
殷边瓷病了?而且病得还很严重?
乍一听林靖的话,糖心真的有些心思慌乱,可细思量,这会不会是殷边瓷在耍诈?她可没忘记殷边瓷曾经故意装病的黑历史,这一回,莫非又再施苦肉计?
糖心想了又想,并没答应林靖的请求。
不过第二日林靖又来了,说殷边瓷已经膳药不进,弄得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这回糖心没办法了,不得不急匆匆回宫一趟,到了西暖阁,原本按例需要通传,但高福见着她,简直像见着救命稻草一样,直接就将糖心引入了寝殿,隔着屏风,糖心便听到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名宫女恰好端着汤药出来,高福连忙问:“皇上如何了?”
宫女俯首答道:“回公公,皇上还是不肯用药。”
高福求助地看向糖心:“皇后娘娘,您看看,您搬往别宫后,皇上就食欲不振,成日咳嗽,后来发了高烧,今天早上,又是咳出一口血来。”
糖心没料到殷边瓷的病情真的如此严重了,脸色一变:“那太医呢,太医们怎么说?”
高福摇头,一脸愁急:“皇上根本不见太医,如今连药膳都不肯用了,再这么下去,只怕、只怕……”
“等死”二字他纵是不敢说的,糖心不禁想到两个月前,殷边瓷可是刚从鬼门关闯回来一趟,也不待高福再解释,气急败坏地冲了进去。
殷边瓷在龙榻上正伏着身咳嗽,听到脚步声抬首扫来一眼,面露惊愕:“你怎么来了?”
糖心见他神容惨淡,简直像刚从棺材里挖出来的一样,莫名打下磕巴:“我、我听说你病了。”
殷边瓷脸上毫无喜色,不等糖心说完,已是下令:“来人,送皇后出宫。”
“……”糖心张大嘴巴,对于殷边瓷的态度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先前不是还对自己依依不舍呢吗?
不过糖心自然是不肯听令的:“你都病成这样了,叫我怎么走?”
殷边瓷不为所动,声音冷漠得就像对待着陌生人:“朕没事,你走吧。”
糖心一听这话,心底愈发生气,对方叫她走她偏不走,干脆一屁股扎在床边,跟他大眼瞪小眼。
殷边瓷也不理会,干咳几声后,便要起身,糖心看着他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傻愣愣地问:“你去做什么?”
殷边瓷道:“朕躺了几日了,也该批阅奏折了。”
混蛋,这种时候还看个屁奏折!糖心气得原地跳脚,几步跨近,挡在他跟前。
“让开……”殷边瓷有气无力地道。
“不让!”糖心在他面前素来没规距,压根不怕得罪他,要是换做别人,只怕几条小命都不够用的,“病没好之前,你什么都不许做,就得给我在床上好好躺着!”
“你……”殷边瓷瞪着她,脸皮一阵青一阵白,随即又咳得喘不上气来,站都站不稳,糖心赶紧扶住他,就觉得短短数日,他清瘦了不少,整个人跟棉花一样软弱无力,糖心不顾殷边瓷的反应,强行将他扶回床上。
按照以前,她那点力气还没殷边瓷胳膊劲儿大呢,但殷边瓷大概病得厉害,也没有跟她较劲,躺在床上,仍是气喘吁吁地道:“你……你走吧,朕没事……”
糖心一摸他的额头,好家伙,烫得直跟个球似的,斩钉截铁道:“不行,你的病没好之前,我绝不走!”
她话音甫落,殷边瓷睫毛轻微颤了颤,终于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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