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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六号下午雨点零五分,天晴,心情雷电交加、狂风暴雨。我后面跟了一个只为别人而活的大猪头,他永远不会想到自己,他是猪!”狠瞪表情无奈的猪一眼,挥开他伸来想摸她脸颊的手。“我现在看到他就生气!我根本不想理他!白奶奶屋后面溪往左看,种了一片野姜花——”
梅应朗跟着气冲冲乱走的人,不知拿她的怒气如何是好。
“阿朗阿朗!李老师回来了,可以上色了!”胡子跑过来通风报信。“快点!可以上色了。小蜜,你怎么气冲冲的,你要去哪里?”
“我才不像某些人公私不分,我不会让个人的心情影响到我的工作情绪,我有工作要完成!”说完,狠狠踩一下又想碰她的猪头梅应朗。
村长垫后,将梅应朗的无措看在眼底。“你回去工作,我会陪着她。”
“小蜜心直口快,她不是有心的。她说的话,你别介意。”梅应朗实在没时间耗了,他担心地看着朝另一边冲过去的人。“小蜜很好动,现在心情又不太好,麻烦你多看着她一点。”
他这些话一出口,谁亲谁疏,立刻一清二楚。
村长很心酸,因为梅应朗完全是以冯蜜的男友身分在拜托她的。
梅应朗站在原地看着气呼呼的女人一会,终于不得不回去工作了。
下午两点半,冯蜜提前完成工作。她脸上笼罩着一层风雨欲来的阴霆,冷淡瞅着跟了她一路、可能自认为说不过她所以没再刺激她的村长。“你明明有六七年的时间,有六七年的机会,你却任其浪费掉。为什么呢?”
说完,就回梅应朗房间收好行李,准备回台北。
基于礼貌习惯教养与个人的道德勇气,虽然真的很受伤很生气,冯蜜还是勇敢踏进工作室,准备跟不要她干预太多的猪头三打声招呼。
她向胡子与梅香洁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吵正在使用磨砂机抛光的背影。他这批货很赶,时间宝贵,她的情绪现在太低落,很怕面对他,因为一看到他的脸,她会很想捶他又很想吻他。还是暂时回台北好了。
看着梅应朗专注于工作的背影,冯蜜不想惊扰他,刻意放轻声音说:
“梅应朗,我要回去了。”
尽完告知的义务,她向另外两人点头致意完,便满怀酸楚地走人了。这是第一次她离开这里,却没|Qī|shu|ωang|有跟他吻别,冯蜜总觉得好失落……
好寂寞……
梅应朗工作到三点时,停了下来,想回房间看看某个应该回来补妆的千金小姐。关掉机械转身,他发现胡子和小侄女的表情怪怪的。“怎么了?”
“小蜜回台北了。”
梅应朗猛然往外走,边卸着手套。胡子急忙叫住有些慌张的他:
“阿朗!她提前完成工作,两点半就回去了!”
梅香洁也点头,证实胡子所说。“冯小姐有进来跟你打招呼。”
“可是我没听见。”慌了!看见他们两个的表情又怪怪的。“怎么了?”
“冯小姐不让我们叫叔叔。”
梅应朗的表情一片空白,他呆愣了好半天,好像不知道该做什么。总算,他凭本能走回磨砂机重拾中断的工作,拚命地工作着,想让情绪跟以往一样只在心湖沾一下便过去了。可是……心却不允许……
你这猪头笨蛋大白痴!我不会再乱动你的生活圈子,可以了吗?!
反正你不想掌握你的幸福,我也不能强迫你。
梅应朗的眼睛在剌痛着,心也一样。
※※※※※
下班后人去楼空,看着高楼下的灯火,冯蜜突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妈咪……”声音好撒娇,娇得像是一个只有两岁大、跌倒了还需要父母亲抱起来亲亲小腿的女娃儿。“没有哇,人家想念你跟爹地嘛,想听听你们的声音嘛。”手机那头传来一阵阵的笑语喧哗,这让孤身一人留在公司跟财务报表缠斗、今天又跟情人大吵一架的冯蜜更觉寂寞了。
“哪有。人家的声音哪有怪怪的……真的吗?还是很好听?”听见爹地按捺不住思女之情把手机抢了过去,柔声哄她开心,她咯咯娇笑着:“是世界上仅次于妈咪第二好听的声音,对吗?人家最爱爹地了……哪有怪怪的,没有啦,你们不要回来啦,人家没有心情不好。人家只是……”
拿着手机旋动座椅,看着对面办公大楼,八点半了,还有零星的灯光。
听着定居香港的双亲不断追问爱女的近况,旧事重提地希望她搬到香港陪爸爸妈妈,让爸爸妈妈陪她到处走一走,如果工作太累就减量。爹地妈咪就生她这么一个女儿,他们希望她过得开心,但不希望她累坏自己,因为他们是生她出来疼的,不是生出来帮人作牛作马。
冯蜜听着听着,一时间心里所有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泪水滴滴答笞的滑落下来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伤心。她万般委屈地问着双亲:
“为什么他们只看到我的背景,看不到我的努力?我明明好努力的……”抹抹泪水一直溢出来的眼角,不可思议地惊呼:“天哪!我居然在自怜,我耶!冯蜜耶!为什么我要自怜呢……”
然后就无限感伤地哭了起来,并听见双亲在香港某宴会现场人仰马翻;她想孝顺一点,不要哭了,可是泪水止不住,因为她实在忍太久太委屈太难过了。冯蜜边哭边抽面纸边问出一个很令人伤心的问题:
“妈咪,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为什么她们都不喜欢我……为什么呢?”自怜饮泣中,听见电话那头的双亲命人订机票、准备车子,他们要即刻回台北。“不用了,你们不用回来了,我没事—一”然后泪水突然像倾盆大雨般地落了下来,声音支离破碎,完全没有说服力。
电话那头的双亲心急如焚,转眼已经上车赶往机场,赶着回来呵护成年后第一次向他们哭诉心中委屈的爱女。听到双亲的慰藉,冯蜜悲悲切切地说着:“我知道你们很爱我,可是……如果我不是爹地妈咪的女儿,你们还会爱这样的我吗?”面向玻璃帷幕,抽抽噎噎地哭着。
无意间瞥见玻璃窗上自己的容貌,惊呼了一声!为什么她要把自己哭成丑女人呢?玻璃窗上映着一张丑死人的脸孔,冯蜜皱眉,手机早已结束通讯,因为她的双亲已经上飞机赶回来陪伤心欲绝的爱女了。
痛痛快快地向双亲哭诉一顿之后,她还是很难过……难过得要命……
“警卫室吗?对,我是冯蜜。”吸了下哭得暗哑浓浊的鼻端。“可不可以帮我看看餐厅的李妈回去没有?如果没有,麻烦您请她上来收碗。对,告诉她我洗好了,请她再提一桶上来。”
虽然难过得要命,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真的好难过……
“白秘书吗?”看到一位妇人提着一只水桶上来,冯蜜对她点头,请她进来,并指指隔壁房间。“研讨会什么时候结束?你以为我会难过到忘记丰登商银的事吗?不可能。星期一就是十八号!你等我一下。”遮住手机,紧张问着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人:“干净吗?这次我只花半个小时而已。”
看着水桶里面的六个碗。“很干净。照这样洗就可以了。”
“哼,我就不信有我冯蜜做不来的事。”得意地握拳。“谢谢你。”一度被击垮的斗志渐渐死灰复燃,妇人离开后,继续盯人。“大堂哥的意愿到底是什么?如果他只有这么一点能耐,那——”
一阵差不多等于是精神错乱的脚步声,又跌又滑又撞地从空荡荡的长廊外传了过来。她跟情人吵架,这么伤心断肠都没有崩溃了,冯蜜正想看看是谁抗压性那么差,居然工作到捉狂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撞开来,再来就是一个很惊慌的声音:
“小蜜!你一—”找人找到简直快崩溃,大堂哥的脸探进办公室隔壁的小房间,然后突然愣住。“你在干嘛?”
“我看到大堂哥了。”冯蜜结束与白秘书的通话,腾出双手加紧练习,务必利用各种空档以便尽早一雪前耻。啾一眼摊倒在门板上的虚脱男,皱眉问着:“是爹地妈咪叫你过来的吗?”
一想到他这个宝贝堂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十个铁定得陪葬,大堂哥就吓到差点心脏病发。
“我爸跟叔叔他们四个,穷紧张什么呀……”大堂哥喘着气把高背椅子推到小房间门口坐着,就近监控,自己顺便倒着堂妹的养生茶来喝,并翘起二郎腿瞄瞄眼睛哭肿的好胜小丫头。“你怎么啦,谁给你气受啦?”
“你啦!”
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天、天地良心!我可是第一个赶过来关心你的人,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丫头!”
“丰登银行的事,你到底怎么打算做?如果你被个人情绪影响——”
“你当你大堂哥是什么人!你给的资料,难道要我照单全收,我不必查证盘算一下吗?万一哪天被你这丫头设计了,我不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低头喝着还不错喝的茶饮。“我知道你忠心,是家里的防火墙,大家遇到疑难杂症习惯丢出来,反正你这鸡婆丫头会帮忙看着。但不能老靠你一个人看东看西的,留点时间谈恋爱。”看看她哭红的眼。“自己躲在这里哭什么哭,台湾没人给你撑腰吗?还有我们四个在呢!谁欺负你了?”
“哼。”冯蜜委屈地吸一下鼻头不想讲。“那大堂哥决定怎么做了?”
“丰登的呆帐多了一点,不过吃下他们,一次到位,胜过以后无数次小购并,是不错的盘算。保证金已经缴了,这下你放心了?盯得真紧。”
“你要拿下控股权,我才会放心。”对恶狠狠瞪她的大堂哥扮鬼脸,顺便吐吐舌头。“如果大堂哥顺利拿下丰登,有了战功,UCT那边要拱你上去就不是太大的问题了。”
大堂哥皱眉。“老人家的意思不是让你过去吗?怎么,怕了?”
“大堂哥真是的,一点都不懂得伯父的心。他早就想推你去UCT,是你自己觉得时机未到。毕竟是国际性的投资银行,大堂哥生性保守,总是思量过多,你已经习惯区域性的小池塘,到了大海会迷路会害怕——”
“你给我住口!”
破涕为笑。“我根本不想去UCT,我只是帮伯父刺激你啦。如果你因为私人因素而舍弃丰登的案子,今天这些话我就不会告诉你,因为不值得。”
大堂哥一脸诧异地看着堂妹哭肿的眼,然后渐渐变成一脸温柔,再来则是一脸的没好气。“你在干嘛啊?这里穷酸到请不起人洗——”
另外一阵接近精神错乱的脚步声传过来,这回冯蜜已经不讶异了。
“小蜜!小蜜!”
“人在哪里?!她不会真的去跳楼了吧?!叔叔说得好严重!”
“我爸差不多崩溃了!”跑得太惊慌,三双脚煞不住,直接滑入办公室。看见悠哉悠哉坐在椅子上的大堂哥,齐声喊着:“老大!小蜜人呢?”
花了二十四分钟,终于把五个碗洗好,冯蜜非常满意地卸下橡胶手套走了出来。大堂哥已经安抚好三位堂弟的情绪。看到冯家第四代,目前人在台湾的全员到齐,冯蜜觉得好开心,信心全部回笼了。
“我的人缘真是太好了,大家都这么疼爱我,一定是因为我——”
“够啦!”今天惊吓过度的四个倒楣鬼异口同声。
“难得聚在一起,去老大的招待所喝一杯吧,我真的被长辈们吓死了,我需要喝一杯。”那地方女宾止步,四个人商量完,转头看着脸色哭得红扑扑的任性堂妹,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也一起来吧。今天放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四个都别活了。”
终于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