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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会不喜欢这个荷包?!他怎么还能说她无法满足他的心?!
韶灵垂在衣袖之中的双手,微微蜷紧,她第一次想着要给人送一个自己做的东西,纹样也是她自己画的,在纸上明明很是生动,但到她捏着绣针绣出来,却又变成一副笨拙不堪的模样,这当真是头一回……只做给一个人,就是慕容烨,见到他随身带着这个荷包,她心中落入几分满足和甜蜜,只是并不曾去追究。
慕容烨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丝什么,一把捉住她的皓腕,将右手翻开。“让爷看看你的手。”
韶灵却不太自在地一缩肩,但他力气太大,不等她拉扯,手心已然呈在他的眼下,他细心地盯着她的指尖看,因为年少时候抚琴跟骑马的关系,她的双手并不像是千金小姐般的细嫩娇软,但此刻指尖上尽是密密麻麻的细洞。
他当然见惯了生死跟伤痕,一旦云门捉到仇敌,关入地牢,他有的是歹毒的方法,血肉模糊的伤痕,他也见惯不惯,漠视不理。但只是看似细小的被针扎过的痕迹,他却很不好过,仿佛那些针尖,都是刺到了他的心上去。
“为了这么个荷包,你偷偷绣了几天?”慕容烨轻声问,眼底闪耀着的,并非是往日的神情,有些温柔,有些暖意,更多的是关怀跟不舍。
韶灵伸出左手,五根手指,示意他完成的天数。
“一点都不疼,真的。”韶灵见慕容烨眼底的愁绪还不曾散开,她急忙笑着说。
她说的也不算是假话,她忙着赶出一个可以见人的荷包,当真不曾留意到自己何时被针刺了这么多个口子,当然也就不曾察觉到疼痛。
“同样是根针,到了做女红的时候,就不好使了。”她苦苦一笑,语气极为无奈。
“第一回能做成这样,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慕容烨将薄唇覆上她指尖,神色一柔,她在世间已经是个很有才干的女子,琴棋书画几乎都有涉猎,更能跟男子一般策马奔腾,拉弓射箭,还有一手好医术,他当真不曾奢望她能尽善尽美。
韶灵好笑地看他,他偶尔的一个温柔举止,总让她觉得心中暖暖的,满满的,急忙将手指抽了回来。“总算不是没心肝了?”
“有心肝。”慕容烨扯唇一笑,将她的双手搂在自己的腰际,跟她相视着,迟迟不曾说话。
“你是不是其实不太喜欢呀?”韶灵不知他为何这么看着他,微微惘然,心存疑惑。
“喜欢,而且你不许给韶光再做。”慕容烨黑眸一沉,一口否决,看得出来,他尤其在意自己跟她弟弟是否享受一样的待遇。
“好。”她可以给韶光做不同的花样,韶灵在心中暗想。
慕容烨的视线依旧落在腰际的荷包上,唇角上扬,不经意遗落了韶灵眼底的一丝狡猾。
翌日。
“连翘,这块地上种了什么草药?”花园边的空地上,入秋就下了种子,初春时节,乍看上去,一片绿草茵茵。韶光俯下身子,好奇地询问。
连翘认真地解答:“这是一种可以止血的草药,上回小姐取了种子,就放在这儿……常常有受伤流血的伤患,这种药是最常用的。”
韶光笑着点头,伸手碰了碰矮小的绿叶,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他回过头去看,却发现是他不太想见着的慕容烨。
所幸,慕容烨的方向,似乎不是要朝着这个无人在意的角落而来。
韶光总觉得今日的慕容烨,有哪里不太对劲,墨色的眉毛蹙着,慕容烨是习武之人,却偏爱华服,只是腰际只有一条黑色腰带,并不戴累赘的饰品。
但今日,腰际悬着一个荷包。
慕容烨生来就有这种魅力和本事,哪怕他衣衫褴褛,亦或是披金挂银,甚至披头散发连鞋袜都不穿一身凌乱,也不见得狼狈和可笑。毕竟,他生着一张难得见到的俊美面孔。
那个荷包,乍眼看过去,五光十色,不细看甚至以为是出自何等精巧的绣女之手,但若是定睛再看第二眼,就会跟韶光说一样的话。
“连翘你看,他戴的荷包多难看。”韶光指了指慕容烨的背影,嘴角牵动着笑意,跟连翘说着悄悄话。
这个男人不是向来风雅不俗,穿着讲究吗?!怎么会选中那么奇怪的荷包?!
慕容烨似乎听到了他们私自谈论的声音,一转身,朝着他们而来。
连翘却不敢放肆,他性子本来就圆通,朝着走近的慕容烨拱手行礼,颇有成年男子的礼貌。“七爷您好。”
韶光站起身来,静静立于连翘的身旁,看了慕容烨,却安静地不说话。他原本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怀疑到底慕容烨听到了吗?像是慕容烨这般看似高贵不凡的男人,用的东西都是极为珍贵的,被他知晓自己嘲笑他的打扮,岂不是会勃然大怒?
“这么难看的荷包,可花了韶灵整整五天的功夫——”慕容烨笑颜对着韶光,似乎并不生气,此言一出,韶光面色更加苍白。
他果然听到了自己的话!
但如今更得意的,很明显是慕容烨,知晓荷包出自姐姐的手,韶光当然不能再多说是非。
“姐姐绣的荷包当然好看了,谁说难看的?”韶光顿时改口,虽然面色依旧不太自然。
“是啊,谁说难看的……”慕容烨的眼神诡谲深远,瞥了韶光一眼,轻缓之极地问。原来韶灵的弟弟,一样不擅长说谎。
韶光无言以对,一下子就脸红了,在慕容烨张狂而直接的目光之下,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拉着连翘急急忙忙离开了花园,慕容烨见状,只觉得有趣,不禁扬声大笑。
“七爷,原来您在这儿。”
马伯缓步走到慕容烨的身后,虽然已经是六旬的老人,他依旧看来身子强健,走路有风,一脸严肃。
慕容烨神色不变,只是收敛了笑意,双手负在背后,清风吹拂着他宽大的紫色衣袖,腰际的那枚荷包也微微晃动着,仿佛想要惹人注意。
“七爷,您有空吗?我想跟你说些话。”马伯面色凝重,嘴角的两道纹路很深,看来很不好亲近,但面对慕容烨,他素来规矩恭敬。
“老马,你没有发现什么吗?”慕容烨心中不快,拂了拂衣袖,将视线瞥向周遭的满园春色,冷冷淡淡地问了句。
“七爷在说什么?”马伯沉默了半响,七爷的问话太宽泛,他不知如何回答。
“你就没看到爷身上的变化?”慕容烨的眉头蹙着,又问了一句,语气已然充斥着不悦。
马伯狐疑地盯着慕容烨,他接连好几日没见到自己的主子,自从韶灵这回从阜城回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往日他还能给慕容烨送些膳食衣物,如今韶灵把这些琐碎小事全都代劳了,他唯有在自己的屋子里跟鸽笼的鸽子为伴。要硬说七爷身上有些变化,无非是得到情人陪伴和关怀之后……精神大好,容光焕发罢了。
慕容烨无奈地摇头:“老马,你跟了爷二十几年,怎么还不如一个刚进来云门半年的小鬼眼尖?”
就算韶光对他那么反感,他看自己一眼,也能看到他佩戴的荷包,但这个二十几年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老马,却不曾察觉到?!
实在说不过去。
唯一的说辞,只剩下——“老马,过去爷一直把你当成是半个亲人,不管我的身世如何,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二十五年的陪伴,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从他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开始,老马就已经陪着他了。
“但如今看来,你从来没有跟爷一样认为。”慕容烨的笑意,稍稍有些惨淡。
“我不敢这么想,陪伴七爷成人,是我该做的。”马伯低下头,并没有看慕容烨的神色,嗓音之中仿佛藏匿着压抑的情绪。
“是你把自己看的太低了,哪怕是奴才的身份,若没有你,又哪里有爷的今时今日?”慕容烨扯唇一笑,说的平易近人。
“我不能逾矩。”马伯摇头,说的很坚定。
“你上次不是问过,为何我会喜欢一个身份不明救回来的孩子吗?”慕容烨的眼底恢复了往日的魔魅狂狷,他低声问道。
上回,他不曾给马伯答案,但这次,他可以说的很明白。慕容烨的眼神幽然深邃,说起那个女人,他的唇边带笑,令唇形美丽的淡色薄唇,看来愈发迷人。“正因为在她那儿,她给的关切,给的包容,给的在意,让爷觉得很满足,而且,还想要更多的。并非是奴才对主子的那种,并非是老马你对爷的那种……”
马伯苦涩至极地笑道。“每个人都瞧得出来,韶灵对七爷是有情意的。”以前他担心七爷不过是毫无收获的付出,一厢情愿的喜爱,韶灵素来任性妄为,若是不堪其负,再度一走了之,对七爷更是一种深深伤害。但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两人犹如新婚夫妻一般,过的很是恩爱甜蜜,如胶似漆。
偶尔他傍晚走过七爷的院子,常常会见到两人一道走路散心,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高昂,仿佛只是说给对方听而已,更容易让人误会他们是在说别人听不得的情话。
“老奴只是一个奴仆,当然给不了七爷想要的。七爷一定很喜欢如今的日子,有韶灵那丫头陪伴的日子——”老马说着这一番话,脸上浮现了极为浅淡的笑容,稍稍缓和了这张原本就严厉的面孔,就算当年七爷十八岁的时候血气方刚,跟顾玉痕相处的时候,他也不曾见到七爷有过那种神态……哪怕韶灵说了好长一通话,他都能笑着倾听,而七爷看向韶灵时候的眼神,都是温热的。
那是,爱一个人的神态啊。
慕容烨笑着,承认地很直接。“是越来越喜欢。”
马伯沉默不语,脸上失了笑,于私,他当然乐于见到七爷跟韶灵修成正果,七爷这二十几年,衣食无忧,金银财富什么都不缺,如今更是大有作为,唯独不曾真正喜爱过一个人,也被另一人真心喜爱过。
“老马给我的是战战兢兢的关怀,但哪怕我心中情绪的变化再小,即便不用说,她都能知道。”慕容烨直视着马伯的眼,直言不讳。
马伯沉默了良久,面色木然,才斩钉截铁地说。“七爷跟我一起在幽明城二十多年,多年相处,当然不无感情,但老奴没有资格成为七爷的亲人。”
“哪怕是半个?”慕容烨轻笑,千百年来,奴才跟主子,原本就有一道鸿沟,难以逾越。但他还是低估了老马的顽固和保守。
“哪怕是半个。”马伯目不斜视,面色冷凝。
“只因,爷还有亲人在世?”慕容烨黑眸陡然一眯,话锋一转,眼神凛然,近乎逼问。
“是,七爷。”马伯点头,不再像是上次一样,支支吾吾。
“你终于肯说了。”慕容烨的笑,没有半分温度。
马伯屈膝,对着慕容烨跪了下来。“七爷,我只是一个奴才,跟韶灵不一样,她虽说为了自己的性命,甘愿将自己卖给七爷,但毕竟不是奴婢。而我,一辈子都要对主子忠心耿耿,主子有苦衷,当奴才的当然不能违逆,还望七爷赎罪。”
见老马跟自己下跪,可见此事非同小可。慕容烨的脸色稍霁,冷着脸说。“你打算让爷跟他们见面?”
马伯扬起脸,心生狐疑,他在慕容烨的语气之中,听不到一分惊喜,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