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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见深面上笑意渐浓,“那还不快过来领赏。”
陆夷光从屏风后面蹿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皮影小人儿,颠颠跑过来,白嫩嫩的手心向上,笑得一脸财迷,“客官要赏我什么?”
陆见深便把自己腰间的玉佩轻轻拍在她手上。
眉开眼笑的陆夷光翻来覆去的摩挲,“赏了这么贵重的玉佩,看来客官对我的表演很是满意。”
陆见深沉吟片刻,“还算能入眼。”
陆夷光叫屈,“什么叫还算能入眼,分明是很好了,也不看看我学了多久。”
陆见深从善如流的改口,“这么算来,的确优秀。”
陆夷光嘴角一翘,满脸小得意。
陆见深哑然失笑,“怎么想起学耍皮影了?”
陆夷光眨眨眼,无比真诚道,“我看大哥这一阵好辛苦的,就想让你开心下,大哥开心吗?”
当然是半真半假,这皮影戏是她为阿娘准备的,下个月是阿娘的四十大寿。她掰着手指头绞尽脑汁地想,弹琴、书画、古董、珠宝、美食、女红……都送过了,四十岁大寿的礼物怎么可以这么泯灭与众,然想的头都大了也想不出一样有意义的礼物。
那天去街上玩,灵光一闪而过,叫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皮影戏,为了让南康长公主有一个难忘的四十大寿,这一阵她见天往外跑就是去学艺了。
正逢出了夏家这桩糟心事,虽然大哥表现的云淡风轻,但是她觉得那都是大哥勉强装出来的。未婚妻出了这等事,怎么可能不难过郁愤。
想想杜若出岔子那会儿,她恨不得抽死杜若,为了避免流言蜚语还跑到承德躲清静,大哥却是想避风头都避不了。
陆夷光可心疼了,当时大哥带她去赌坊散心,那她就彩衣娱亲一回。
陆见深微微一怔,心头泛起阵阵暖意,显出春风一样的笑容来,“自然开心。”
陆夷光双眸亮晶晶,“大哥,你在外面可别这么笑,不然让其他公子怎么活啊。”
陆见深哭笑不得,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倒是越发会哄人了,幸好是个姑娘家,不然让其他姑娘怎么活啊。”
听他最后半句话还学了她的腔调,陆夷光哼了哼,一扬下巴,“我要是个男子,那是姑娘们的福气,我一定会好生怜香惜玉。”
“只怕你到时候怜惜不过来了。”
陆夷光皱眉,煞有介事的一叹,“这的确是个问题,实在是辜负了哪一位佳人都于心不忍,罢了罢了,我还是勉强做个女子,免得惹得姑娘们伤怀。”
还来劲了,陆见深无奈摇了摇头,“你呀!”
送走陆见深之后,陆夷光弹了下自己手上的纸张,眼角眉梢都是洋洋得意,“大哥没检查我功课,所以说嘛,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一阵她忙着学皮影,把功课拉下了不少,幸好哄得大哥身心愉悦,这不,逃过一劫了。
指挥着人收拾皮影工具的半夏忍了笑恭维,“县主聪明绝顶。”
陆夷光受用得点了点头,“学着点,嘴甜走遍天下都不怕。”
半夏带着丫鬟们应景地福了福,“奴婢谨记县主教诲。”
哄得陆夷光笑逐颜开,末了吩咐,“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啊,我要给阿娘一个惊喜。”
半夏等忙应诺。
转眼就到了月底,南康长公主挑了一个休沐日,带着儿女前去紫阳观上香。她得在道尊面前好好求一下,保佑儿女接下来的婚事顺顺当当不闹幺蛾子。短短三个月内,长子幼女婚事相继黄了,南康长公主觉得忒是不吉利。这一阵,京城有名那几家道观她都添了香油钱,最出名的皇家道观太清宫已经亲自去过了,今天就轮到了紫阳观。
“阿爹真是个大忙人。”陆夷光不高兴的嘟囔,临出门天使来了,把父亲召进了皇宫,不然就能一家人出来散心了。
南康长公主,“在其位谋其政。”
理,陆夷光当然知道,她就是心疼她爹休沐日还得干活,嘀咕两声。
嘀嘀咕咕间,紫阳观就到了,一家人熟门熟路的进了大殿,一年到头能来个七八趟,能不熟悉吗?
跪在蒲团上的南康长公主朱唇微动,旁边的陆夷光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猜也能猜到阿娘求的是什么,头一桩就是她和大哥的婚事。
陆夷光看了看三尊像,阖眼合掌默念,“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前我们兄妹逃过一劫,这后面也该转运了吧。”
交流完,陆夷光虔诚地将香插进灰炉之中。
“去看看你们姑姑。”南康长公主自然而然道。
陆夷光三人自然没有意见,到了紫阳观必然少不了祭拜陆清猗。
息园坐落在紫阳观最西边,观内坤道去世后全部安葬在此。
这等地方自然是有些荒凉的,但是并不衰败,有专人守在这儿看护。
哪怕陆清猗生前是名满京城的坤道,坟墓也和同门别无二样,一个土包一块墓碑,不过墓碑上的字多一点,在这里众生平等。的确死都死了,弄个再豪华的坟墓也不能复活,说不准还便宜了盗墓贼。
陆夷光拍了下嘴,心道,罪过罪过,童言无忌,莫怪莫怪。
“阿萝,把这纸钱烧了。”南康长公主吩咐。
陆夷光熟练的拿着火折子点燃纸钱,这种事阿娘向来不假下人之手,都是她们自己干的。
“姑姑,你要是不够花了,你托梦给我啊,我马上给你烧。”陆夷光认真道。
南康长公主笑了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道,“拜拜你姑姑,让你姑姑保佑你平安顺遂。”
陆夷光点头,双手合十把之前在三清殿的话又叨叨了一回,叨叨完了,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忆起那眷恋不舍的眼神,心里酸涩了下,接着默念,“姑姑,我很好,特别好,有爹娘和哥哥们在,你就放心吧。无论你在天上还是地下,你也要好好的。”
然后虔诚的磕了三个头。
南康长公主望着坟包出了神,其实这只是个衣冠冢,那人终究是违背了陆清猗的遗愿,一意孤行将她的尸骨带走了,带去哪,不得而知。
陆清猗这一生着实令人唏嘘,七岁稚龄进道观,同龄孩子在玩耍嬉闹,她在念经打坐。绝色佳人活得却像一口了无生趣的古井。末了末了,动了情失了心却无善终,连亲生骨肉也不能亲自抚养。
陆见深看着磕头的陆夷光,视线移到墓碑上,又不着痕地看了一眼出神的南康长公主,食指摩着指节,眸色深了深。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南康长公主要听经; 陆夷光不耐烦听这个; 提议赏枫叶,“再不看; 就要等一年了。”时值初冬; 万叶飘丹; 尽显离别凋零的凄美。
“几片破叶子有什么好看的。”陆见游习惯性抬杠。
陆夷光鄙视,“庸俗!我又没求着你来,不想看赶紧走,别在这扫兴。”
“你让我走我就走; 我多没面子。”陆见游哼了一声。
陆夷光; “你有面子这玩意儿吗?”
陆见游一扯面皮,“这不是。”
“我验一验。”陆夷光伸手; 陆见游脑袋往后一缩; 洋洋得意; “掐不着; 掐不着。”
计划落空的陆夷光好不遗憾。
陆见游更是得意; 笑得露出八颗牙挑衅; “想掐我; 想得美。”话音刚落就觉肩膀上被搭了一只手; 陆见游诧异扭头看着陆见深,“大哥?”
陆见深笑如春风; 冲着陆夷光微微一偏脸。
陆夷光一惊再喜; 一步跨过去; 捏住他的脸扯了扯; “这不是掐着了。”
挣扎不开的陆见游痛心疾首,“啊啊啊,大哥你偏心!”
陆见深微微一笑,“你才知道。”
陆见游出离愤怒了,“大哥,你这样会失去一个弟弟的。”
喜上眉梢的陆夷光接茬,“没关系,大哥还有二哥还有我呢。”
陆见游一脸生无可恋,“你们走,我不想看见你们。”
陆夷光嘁了一声,“说的好像我想看见你似的。”
“我心好痛。”陆见游捂着胸口哀嚎。
陆见深看了看他,“那你在这好好休息。”
陆见游瞪了瞪眼,喂喂喂,敢不敢和颜悦色哄哄他?
陆夷光幸灾乐祸一笑,“大哥,我们走。”
被抛下的陆见游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一脸凝重地问旁边的护卫,“你说少爷我是不是捡来的?”
国字脸的护卫甲认真道,“少爷想多了。”
陆见游悲愤的指了指走远的兄妹,“他们居然把我撇下了!”
护卫乙心道,这不是您自己要求的吗?
护卫甲耿直道,“大少爷和县主逗您玩呢,准在前头等着您。”
“要我追,我不要面子的啊!”小少爷脾气特别大,重重哼了下,“我自己玩。”
护卫们跟上。
陆夷光回头看了看,“哎,他走了,还挺有骨气。”
陆见深笑了笑,“由他去吧,有护卫在,不用担心。”
陆夷光嘴硬,“我才不担心他呢。”
陆见深一笑,状似随意的问道,“最近还有梦见姑姑吗?”
陆夷光遗憾,“没有了,上个月那次是我第一次梦见姑姑。”她回味了下,“姑姑可真美,可惜红颜薄命,那么年轻就走了。”走的时候三十还没到呢,陆夷光皱了皱眉头,心里头钝钝的。
望着她不自觉拧起的眉心,陆见深温声道,“逝者已逝,难过只会令姑姑泉下不安。”
陆夷光弯了下嘴角,“大哥应该还记得姑姑吧,你觉得姑姑是怎么样一个人?”
陆见深沉吟,陆清猗去世的时候,他已经十岁了,自然还记得,陆清猗那般人物想不记得都难,“天山雪莲,奥妙圣洁。”
所以更加惊疑,什么人让恪守清规的姑姑破了戒入了凡尘。
他在八岁那年无意中从父母的谈话中得知原来阿萝不是亲妹是表妹,之前的疑惑豁然开朗。
为什么母亲怀着弟妹的时候以怀相不好的理由去了别庄,直到百日才回到公主府。
为什么母亲经常带着阿萝和小弟上紫阳观探望姑姑,清冷如霜的姑姑格外疼惜阿萝。
早些年他还试图查清阿萝生父是何人,后来年岁渐长,心思越淡,阿萝姓陆,是他们陆家的女儿,与那人毫无瓜葛,也不需要有瓜葛。
一旦身世曝光,姑姑名声尽毁,阿萝难以立足,陆家也会被影响,那又何必去刨根究底,这个秘密烂在肚里对谁都好。
陆夷光乌溜溜的眼睛睁大了些,大哥都这么说,可见姑姑当真是十分出色,不禁越发遗憾和怜惜起来。
望了望她清澈的眼眸,陆见深心下稍定。这么多年都没梦见过,突然梦见了,他隐隐不安,恐她再想起什么,纵然当时年幼,可未必不在脑中残留一星半点,猝不及防之间清晰。
“这片叶子做书签不错。”陆见深抬手捡走打着旋落在她头上的枫叶。
陆夷光被转移了注意力,接过来翻看,“很完整,形状也好看,回头做了书签送给大哥。”来枫林她就是想收集一些枫叶回头做成书签。
她举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冷不丁瞥见一人站在远处的林子里,似乎正盯着他们,顿时蹙了眉心。
陆见深循着她的目光侧身看过去,神色微沉。
林子里的那人看见陆见深之后,则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脸一红,暗恼自己一惊一乍。看着一个男子拿走了陆夷光头上的叶子,陆夷光还不闪不避笑容满面,下意识就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