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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穗想说不用,她之前做好的一大桶除了给郎君,剩下大部分给了王大娘托她低价出出去,只有一些还留着。
王大娘凑过来耳语,“你尝尝她家的?”
米酒酿很快端上来,穗穗拿起勺子抿了一口,很轻很轻的眨了下眼。
王大娘见状就笑,“就是你做的那批,我出给她家了。”王大娘从衣袖里拿出一小个钱袋子给了穗穗。
穗穗匆匆反应过来,眼里的惊喜怎么也藏不住,“谢谢大娘。”
她并没有直接接过钱袋子,“大娘,你也拿一些,总不能让你白忙活这么久。”
王大娘笑笑,她果然没看错,穗穗这孩子,心思干净得很,“大娘不用,这些钱,没多少。”
*
中午回了客栈却发现客栈里愁云惨淡,佟伯呆呆望着门口。
“这是怎么了?”王大娘问。
原来,是上午她们出去的时候,对面客栈来了人,要把鱼香肉丝的牌匾给拿走。
“做鱼香肉丝的厨子到了哪家,这匾自然就该归哪家。”对面客栈的掌柜理直气壮得很。
佟伯难受了一个上午,这牌匾从他开客栈时候就一直在了。
王大娘听了这话直接去后院提了菜刀就冲着对面客栈喊,“哪个杀千刀的,呸!你们往常玩那些小花招当老娘不知道啊。”
对面掌柜的面皮一抽,从客栈里出来,皮笑肉不笑,“王大娘子,你年纪长我些我不跟你计较,但是那牌匾合该归我家了呀,你说是不是,李娘子?”
瑟瑟缩缩的李娘子从对面客栈里头出来,看着对面的老东家,尴尬得很,只一瞬就错开眼。
“我呸,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牌匾在我们客栈好些年头,怎么就成你的了?怎么着,年纪小就能不要脸?你这种王八羔子,老娘见多了。”
这么多年,王大娘纵横小镇一张嘴骂街还从没输过。
对面掌柜破了功,阴恻恻的磨磨牙,也不做表面功夫了,“是吗?左右上午不给下午给,今儿你总是得给的。”
佟伯拉住拿着菜刀就像砍上去的王大娘,示意穗穗把菜刀夺下来。
两人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王大娘,佟伯道,“ 不就一块鱼香肉丝吗?咱们家拿了这么多年,不稀罕了。”
王大娘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郑叔这时候从后厨出来,还是提着他那杆子烟,“没事儿,没了这个匾,我给你们换个芝麻糖的。”
佟伯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鱼香肉丝那道菜李娘子当时是跟着我家那御厨留下的手记做的,也是练了七八年,才做的七七八八。”
郑叔摸摸后脑勺,咕哝两句,“没事儿,我也是御厨教的芝麻糖。”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微黄的大白牙,整整齐齐,“巧了,我练了十几年。”
王大娘惊了,佟伯也惊了。
穗穗没有惊,因为她小心得提着菜刀实在手足无措得很,什么都没听进去。
不拿刀做菜的时候,锋利的刀口就很吓人呐。
郑叔拎过了菜刀,救了纠结的穗穗,他就是为了菜刀才从后厨跑出来。
穗穗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突然精神起来的王大娘和佟伯,后知后觉,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大娘有了底气,她拿出利落劲儿带着穗穗把客栈打扫的整洁一新迎接下午的仙人品鉴。
而对面的客栈里,掌柜的喊来了几个地痞悄悄交代了几句。
他面上闪过一丝阴霾,不管怎么样,这次夏节他们要全面碾压对面那家,不能有一点儿失误。
是王大娘先发现不对劲儿的,郑叔是不是这道菜做得太久了些?怎么一直在后头不往前院来呢?
她们到了后院才发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郑叔,要紧关头,郑叔的手臂折了!
王大娘咬牙切齿,呸,对面那群杀千刀的王八孙子!
19。 穗穗(十九) 穗穗欢喜
王大娘去灶上一瞧,锅里的芝麻糖泛着焦糖色,显然是炒的久了,火候过了。
要知道,她们就靠这一道芝麻糖啊。
王大娘麻溜提起桌案上的刀,腰里别一个,双手各持两个,气势汹汹地拦也拦不住的去了前院。
她去找对面客栈讨公道了。
佟伯脸色灰败地追出去,怕出了事难以收场,他对穗穗匆匆丢下一句,“你看看你郑叔怎么样了。”
他估计着人只是晕过去了,对面客栈不会闹出命案来。
半个时辰后,粗粗擦过脸上血迹的郑叔坐在了桌前,他沉着脸抽烟,活了三十余年,向来老实憨厚几乎没怎么骂过人的郑叔吐出了句,“龟爹娘养的王八孙子。”
佟伯愁眉紧锁,却还是安慰似的拍了拍郑叔的肩,“好好休养,医郎说了也不过个把子月的功夫就会好。”
郑叔眼圈微红,沉默的抽着烟。
原来话最多的王大娘倒不怎么说了,她刚刚也不是没找过对面客栈,人家一句不知道让她一口气提在哪里憋着,有火儿也撒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很长很长的叹了口气,耷拉着双肩,像是认了命一样,“今年算了,等明年吧。”
她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她那厨艺也不过尔尔,就一般 能下嘴的程度,是绝对比不过专门在灶间忙活的李娘子的。
穗穗放在桌上的双手绞了绞,纤细的手指互相拧着,她悄悄低下头,轻声道,“不然让我试试吧。”
这一句轻声在无人说话时便乍如平地惊雷。
桌上三人都望向穗穗,心思各异。
穗穗只说了这一句便觉得不太妥,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菜肴,只是听了王大娘的话,心里难受得很。
然而,她咬了咬唇,将手从桌上移到衣裙上,脊背挺直了些,坐得端端正正,然后抬头,纤长的眼睫眨了眨,穗穗鼓起勇气再次重复道,“让穗穗试试吧。”
王大娘和佟伯自然是很喜欢穗穗的,他们也尝过穗穗做出来的小粥,风味自然不用怀疑,但是正式到了灶间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郑叔把烟杆子移开,最先下了决定,“我教你做芝麻糖。”
有什么其他的路可以走呢?没有了。
王大娘心知自己不行,也知道穗穗年龄小,未必知道里头深浅,但还是忍不住,对这个她很喜欢的小姑娘留有期待。
万一,穗穗真的做到了呢?
既然决定下来,时间便很紧迫了。
郑叔在厨房里看着穗穗动手烧锅,沸腾的水滚过有些发红的铁锅,蒸腾的白雾袅袅。
郑叔瞧准时机,“加芝麻,快些。”
话音刚落,穗穗已经手里握着一大把白芝麻下了锅。
穗穗动作很快,郑叔难免荒谬得想,穗穗是不是早就知道此处应该下锅?
芝麻的香气渐渐煎了出来,半熟的芝麻煸炒中变成微黄色。
“铲子上摸油。”这就是郑叔做芝麻糖的小窍门,要想芝麻糖后面不要过分粘腻,适量加油,炒的更分散,香味儿比起市面上卖着的,更是霸道了不少。
依旧是郑叔话音刚落,穗穗便已经做好。
太快了,以至于郑叔心里那个荒谬猜想怎么也甩不掉,他深吸一口气,他到这里也不过几天事情,芝麻糖算来算去,也没做了几次。
可是这个抹油的姿势,下锅的角度,火候的控制。。。都太像了,除了稍稍有些生疏,几乎要完全赶上了他。
他噤了声,一时忍不住想要试探一下。
火舌灼烧着锅底,芝麻的浓香越发霸道。
该加蜂蜜了,郑叔心想,他下意识看向穗穗,却发现小姑娘果不其然捧着蜂蜜罐子剜了一大勺放进锅里。
蜂蜜和芝麻的比例也刚刚好。
此时郑叔就算不敢信也得相信了。他年轻的时候师傅就说,有一些人,天生就是为了菜肴制作而生。
琥珀色的蜂蜜和焦脆麻香的芝麻混合在一起,郑叔接下来见到穗穗学着他的模样用铲子搅圈。
细节也处理得几乎完美。
中火熬制出来的蜂蜜糖浆并不会很腻,搅过圈后蜂蜜更为稠浓,还不会提前结块,等到成了芝麻糖,也不会多了气泡。
郑叔完全相信了,这手法是他师傅亲传啊。
若不是他见着小姑娘才几日,也不敢相信竟然她 才学了不到五日,这还是第一次上手做。
郑叔出声的便少了,他只是看着穗穗做,偶尔提点几句。
王大娘中间进来瞧瞧情况,她是不甚懂做芝麻糖这么多窍门的,只是郑叔脸上激动的表情怎么也无法让她忽视。
怎么了这是。
王大娘心里疑惑,但是鉴于时间有些紧,她没敢分神问。
穗穗脸上被火光映出暖色的红,她手腕有些酸,但是依然目不转睛专注的盯着糖浆的熬成。
一把红糖撒进去。
沙沙的红糖逐渐融化,琥珀色慢慢变成偏向深红的浓色。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高度集中的精神松散开,关了火,倒在模具里定了形,等着放凉。
这时她才转头回去看郑叔,面上忐忑不安,等着指点。
郑叔对着她点了点头。
穗穗抿着唇露出一个轻轻的笑,然后她听见郑叔道,“接下来,做鱼香肉丝。”
穗穗:???
郑叔没有时间解释,她一头雾水的架锅烧水,然后是——杀鱼。
穗穗咽了咽口水,拿着刀靠近了水盆里上下翻腾的鱼。
刚刚坐下,兜着胆子把手放进水里,鱼拍了拍尾巴,好巧不巧,滑腻的鳞片蹭过穗穗掌心,穗穗整个人噌的松了手里的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她愁着脸,她不敢杀鱼。
。。。
郑叔难以置信,他看好的苗子啊。
穗穗顶多处理过彻底凉透的猪肉。。。确实是没有处理过杀鱼的。
灶里再次陷入沉默。
好巧不巧,这时门外来了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我要喝粥。”
门口的光线一时被挡了大半,郑叔正愁,看都没看,直接回绝道,“今日不营业,郎君去外边找个酒馆或者食楼吧。”
穗穗慢慢瞪圆了眼。
她看向门外那个高挑的身影,眉眼弯弯。
“郎君。”
20。 穗穗(二十) 穗穗欢喜
李兆有些不耐的抬头,尾调微微上扬,“嗯?”
还是懒洋洋的,似乎没什么精神。
穗穗一霎便忘了那条还在翻腾的鱼,擦了擦手就往郎君面前站,“郎君,吃芝麻糖吗?”
她把刚凝固放凉的芝麻糖倒模,用刀切成薄薄的琥珀色细条,献宝一样捧到李兆面前。
李兆捻起长条,放在嘴里慢慢嚼碎,浓烈的芝麻香占据了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