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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功夫,其他姑娘两两结伴都走了一段路了,她再不去追,恐怕那人就又回来了。
穗 穗颤着唇,艰难小声道,“我——我腿软了。”
她像是快要哭出来了,有些认命,“你走吧,别管我了。”
那姑娘却并未走,她看了眼其他人的方向,马车这里只剩她俩了,她没得办法,只能赶紧给这像极了她妹妹的傻丫头捶了捶腿,又揉了揉。
穗穗腿上的酸软劲儿可算是过去了,她刚想动,密林里头已经传来声响。
那个魔头回来了。
李兆从林子里头把药找了回来,他又犯头疼了,雨水顺着他如刀锋般锐利的面庞下滑,他擦掉脸上的血粒子,有些烦躁。
最近发病越来越频繁了。
意识到这样一个现状,他心情很坏,糟糕至极,他厌烦这样控制不住的情况。
李兆就这样浑身低着气压回来了,此时却发现小包子没走。能在他发病的情况下活着,已经是逃了一命了,竟然不走?
他眉眼间的不悦谁也能看出来。
四目相对。
穗穗又下意识想打招呼,可是想起年轻郎君先前的话来,动了动唇抿紧。
李兆看了小包子两眼,发现她死死绷着唇不敢说话,眉眼一动,想起自己先前刚清醒时候的话。
他瞥了她一眼,翻身上了马。
紧接着李兆就听见小包子轻轻呼了一口气,他恹恹揉了揉太阳穴,他又不是杀人狂魔,天性嗜杀,以杀为乐。
李兆手里挽上马缰准备走,扶着穗穗的姑娘却突然跪到了一边,垂着个头。
“不知郎君尊姓大名?郎君大恩大德,秋娘无以为报,愿意跟随郎君为奴为婢。”
李兆这才终于把目光分到了秋娘身上,他微微扬起下颌,懒声道,“不怕?”
穗穗瞧见李兆的另一只手已经按在剑柄上,她顿时机警起来,盯紧了李兆。
李兆似有所感,眼皮子稍抬看向穗穗,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和不高兴。
穗穗眨巴眨巴眼睛。
低头的秋娘并没看见这些,她沉着声音道,“秋娘怕您,可是您对秋娘大恩大德。”
李兆分给秋娘那一点余光也吝啬的收了回去,他的手指敲了敲剑柄,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睨着穗穗,稍稍来了点兴致。
“大恩大德?”他尾音拖得有些长,腔调懒散丝毫都不遮掩。
果不其然,小包子目光又移向了他的手指,盯得能把一般人烧出个洞。
秋娘恭谨道,“我的妹妹几年前先前就是被这群人掳走的。我阿爹阿娘因为此事生了病,早早生了病便走了。”
她的声音逐渐带上磨砂一样的沙哑,“他们该死,他们害得我家破人亡!”
李兆闻言,这才又打量了秋娘两眼。
然而,头又隐隐泛疼,这是刚刚发作完的后遗症。
李兆心情肉眼可见的糟糕了,他又恢复了低气压,眼角眉梢带上一点点杀气腾腾的狠戾。
穗穗悄悄往秋娘的身边移了移,像只小仓鼠,眼睛瞪得圆圆的。
“不需要。”李兆夹紧马腹,径直扬鞭走人,黑色衣角在小雨中颜色愈发浓重。
*
穗穗 亦步亦趋的和秋娘跟在李兆后面,她还在慢吞吞的想事情到底怎么成了这么个样子。
当时魔头明明走了啊。
秋娘姐姐低着个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地她喊破了嗓子,“殿下!我爹曾经是太子少傅!”
这一句话,穗穗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大魔头走了,就又看见大魔头回来。
李兆下了马,玄色的靴子停在秋娘面前,“沈秋?”
不知道是不是穗穗的错觉,总觉得这年轻好看的大魔头声音有些冷。
秋娘的头又低了点,“殿下。”
穗穗感觉到那道有些凉薄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儿,她看向李兆,却发现大魔头又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表情。
“走吧。”
穗穗偷偷扯了扯秋娘的衣袖,“姐姐,我们是要去哪儿啊?他是谁啊?”
秋娘忍着激动一双眼睛紧随着李兆,她低声道,“我们先跟着他走,等到出了山,你再回家去,至于他是谁。”
秋娘想了想李兆的身份,为了穗穗好便道,“你只要晓得他是个好人,其它的你还是莫知道的好。”
知道的越多活得越短,她爹爹当初就是知道的太多才被迫归隐回了老家。
穗穗懵懵懂懂。
她悄悄把目光移到前面牵着马的年轻郎君身上,目光里有些许浅淡的好奇。
他长得真好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呀?
夜晚很快到了,穗穗和沈秋之前就带了马车上的干粮,如今晚上倒也是能搪塞过去,难的是住哪儿。
穗穗看见李兆脚尖轻轻一点,身姿轻盈利落,眨眼间便到了高高茂盛的树上。
他好厉害!穗穗心里惊呼。
不过,他不吃饭的吗?
穗穗跟着李兆一个下午,没有见到他怎么吃过东西,怪不着人这样瘦,穗穗心想。
沈秋拍了下穗穗示意她回神,穗穗收回眼疑惑道,“秋姐姐,怎么了?”
沈秋微微摇了摇头,指了指高树,“眼不观,耳不观,心不观。”
这话说的文雅些,穗穗便理解的慢了。
她纤长的睫毛盛满了月光,继而露出个甜甜的笑,“好。”
沈秋笑了,眼里的怀念神色不再遮掩。
她打起精神,遇到这位,可真是命啊。
两人凑合着在树下躺着,晚上的凉风逐渐转寒。
半夜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又有些浓重。
穗穗忽然觉得自己搭在膝盖上的手有些痒,她睁开眼,看到了一只红蚂蚁在她手背上爬着。
一霎间,穗穗眼睛瞪圆,蹭得跳了起来。
她使着一只手去拍另一只手的手背,不住地拍着,拍红了还在拍。
沈秋被惊醒,赶忙道,“怎么了?穗穗。”
穗穗只觉自己浑身都有些痒,继而是难受,纤长的眼睫眨呀眨的,泪水顺着柔软的脸颊滑了下来,她手背上米粒大小的红肿很快引起了沈秋的注意。
沈秋挽起穗穗的衣袖,发现里面皮肤也有些发红。
她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穗穗也没有乱吃东西呀。
穗穗身上难受,她打小就碰不 得蚂蚁,蚂蚁咬一口,浑身都要起疹子,严重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发高烧,还是哥哥最后把她照顾好的。
她像颗蔫了的小白菜,挣扎累了就把自己抱成一团,泪痕在脸上被胡乱擦了擦,穗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她对沈秋道,“姐姐你睡吧,我这不是什么病,不用担心,等天亮就好了。”
这深山林子的,哪里有看病的地方?
穗穗只能希望这次症状轻一点。
她们头顶的树叶忽然动了动,穗穗抬头去看,瞧见年轻郎君倚在树枝上,玄色的衣摆下垂,他脸上有些被吵醒的不悦。
但是兴许是沈秋和她说过年轻郎君是个好人,穗穗没那么怕了。
“郎君?”穗穗眼睫沾着泪,她慢慢的抿出个笑,“对不起呀,扰了郎君好眠。”
李兆靠在树枝上,他眼睫微垂,只是懒散坐着,便自有矜贵风流的味道。
他轻轻瞥了穗穗一眼,很快注意到小包子手上的红痕,但是这关他什么事?
年轻的郎君翻身下树,玄色的袍袖翩翩然,落在地上连一片落花也未曾惊起过。
他走向穗穗。
穗穗带着泪痕恍然抬起眼,嗯?
沈秋脊背微微挺直,做好了拦下李兆的准备。
穗穗看不出来情有可原,可是沈秋是多少知道的,比如,这位郎君可不是讲究什么仁义礼智信的君子,做什么更多只是看心情,杀人救人都是。
她满心复杂全神贯注地等着。
年轻郎君伸出手掐住了穗穗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再哭一个?”
5。 穗穗(五) 穗穗欢喜
良久的沉默。
穗穗瞪圆了眼,眼眶里的泪流也不是不流也不是。穗穗哽住了声,饶是她也觉得匪夷所思。
正常情况下,如果没有之前沈秋告诉她年轻郎君是个好人,穗穗尽管反应慢些,可也不代表她智商有问题,她会觉得莽莽撞撞说出这话的年轻郎君要么是登徒子,要么是神经病。
但是沈秋说了,年轻郎君是个好人。
在这样的先决条件下,穗穗先噤了声,又擦了擦脸上的泪,露出个轻轻怯怯的笑容。
“为什么要哭?”
圆溜溜的眼珠经泪水洗过更为黑亮,微红的眼眶衬得穗穗有些清澈柔软,天真无辜,弱小的仿佛不堪轻轻一击。
让人顿生毁灭的欲望。
李兆掐着穗穗下颌的手又紧了些,“哭。”
他漆黑的眼眸里有些淡漠的冷酷,沈秋看得心惊胆战,眼前这位自然不滥杀,但是他不悦时,撞到他面前的人没什么好果子吃。
是她们吵到他了吗?
沈秋还在想穗穗到底哪里惹得这位动了手。
穗穗伸手轻轻拍了拍李兆的手,“疼。”她委屈巴巴的,一双眼睛瞧着李兆,无声控诉,尾音软绵绵的,有些不自觉的撒娇。
李兆很轻很轻的挑了下眉头。
他松开手,指尖残留着方才掐着肌肤的柔滑温热,抬眼去看,果然瞧到了白皙皮肤上的红痕。
李兆依然是面无表情的。
说不怕他 是不可能的,穗穗在他的注视下,声势陡得落了下乘,她的声音带着点轻软,像是沾了蜂蜜,有点淡淡的甜。
“郎君,男女授受不亲呀,”
穗穗的心神不自觉就从身上的痒疼转移到了李兆身上,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这样被人掐住下颌过。
李兆恍然想起自己幼时养过的一只猫,一身雪白的皮毛,黑眼睛,它总是这样软绵绵叫着,然后蹭着他的掌心讨食,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不理会它。
而最后,猫死了。
他仔细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小包子。
和猫没差。
李兆揉了揉额角,怀疑自己刚刚在包子哭的时候头疼减轻只是错觉,他利落得翻身上了树,繁密的绿叶晃了晃,人就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沈秋和穗穗。
沈秋撕了裙子的边做布条让穗穗把袖口和裤腿都绑住,免得虫蚁爬了进去,但是裸露在外的手脸依然没有任何办法。
这样已经很好了,穗穗脸上泪痕已干,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穗穗声音温软,“姐姐,睡吧。”
沈秋点了点头,靠在树下和穗穗挨得近了些,以防不测。
她实在有些怕李兆会动穗穗动手,光是提防都耗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