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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见状惊了,她先前是知道穗穗想回家找哥哥的,但是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她问道,“穗穗,段老和秦郎君是?”
穗穗不便发声,秦斐就先答了,“我是穗穗的哥 哥。”
秦国公府世子……
原来如此,沈秋将一切都连了起来,露出了然的神情。
穗穗的哥哥秦斐便是秦国公府世子,她当时瞧见秦斐的名字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呢。
果真是无巧不成书。
沈秋关切的问候了穗穗几句,她当时被李兆挟令着走的时候很不放心穗穗这像极了她幼妹的小姑娘,倒是没想着还能再见。
67。 穗穗(六十七) 穗穗欢喜
穗穗很是愿意和沈秋多说一会子话; 因此这一留,就留到了晚上的时候。
秋天不比夏天,白昼慢慢的变短; 瑰丽的玫瑰云在薄暮的山头飘动,晚霞是一种辉煌零落的美。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穗穗想自己下厨; 表示一下感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郎君估计不会在沈秋姐姐家里用晚膳,但是折腾一番; 不太划算。
她自己下厨,倒也算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于是; 穗穗便在婢女的指引下先去灶房忙活去了; 只剩四个人在屋里坐着。
李兆把玩着杯盏; 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惫懒至极。
段大学士坐在他的左下角; 一根一根捋着胡须。
有些年头没能和陛下一起坐着了,一时间居然也想不起该说什么了。
毕竟; 先前没有能和陛下一起静默坐在一个屋子里的人。
他们都不说,就算沈秋有意缓和,猛地也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入手好一些。
四人相顾无言。
火星子从灯烛上飘落; 为了接待贵客,沈秋早早就已经点了灯。
“还是要恭喜段大学士教导有方,秦郎君青年才俊; 真是了不得啊。”最终,沈秋硬着头皮道。
段大学士接住话,“过奖过奖。老夫这外孙还是比不上沈娘子的学问,沈娘子之前在京里的时候; 才名就很出众啊。”
沈秋是太子少傅之女,出生于世家大族,饱读诗书,为人处世也相当有一套。从少年时代起,她就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一直到她随着她爹娘和妹妹搬走了京城,这才销声匿迹。
没想到段大学士还记得。
沈秋眉眼一动,“您过誉了,那点子墨水,如今跟您家郎君比起来,还是差了多的。秦郎君日后是有大前途的。”
秦斐的文章博采众长,雄辩出彩,又不缺乏实际支撑,可以说起码近五年,没有能敌过他的青年才俊。
这点自知之明,沈秋还是有的。
于是,沈秋和段大学士便又陷入了互夸的套路中,来回几次,绞尽脑汁,也没能暖起场子,反倒越来越尴尬了。
于是两人相对一笑,又恢复了静默无言的状态。
沈秋盯着慢慢燃烧的灯烛,脑子里不停的在盘算还有什么话题可以说,但是搜刮尽脑内,却发现空空 如也。
她忍不住舔了下唇,干脆直接盘算起来饭还有多久做好。
而引起静默的李兆还在把玩杯子,连眼神也未施舍一个给下面的人。
屋内可以听到落针的声音,沈秋肯定,因为现在她就听到了火苗噼里啪啦吞噬着灯芯的声音,除了呼吸声,她甚至觉得这屋子大概是该没有人的。
良久。
还是秦斐最先启唇,“不知陛下准备留穗穗多久?”
这一句话打破静寂,沈秋隐蔽的活动了几下因为一直盯着灯烛火苗而僵硬的脖颈。
“起码你得先应付完你的事情。”凉凉的声音在高座上响起,“你也不想想,你用什么名义接回她呢?”
用什么名义?
沈秋听的仔细,她略一怔愣,“穗穗不是秦郎君的嫡亲妹妹吗?”
李兆轻嗤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啜饮,“那也要他敢认。”
为什么不敢认呢?
有什么原因让秦国公府世子不敢认回自己的妹妹呢?
是原秦国公府那群废物?
不,不对。
沈秋条缕清晰地思考着,她陡然瞥见了段大学士捋着胡须的手。
对了!秦斐的母亲姓段,而段府……
沈秋要思考的更深些,她隐隐约约意识到,恐怕当初先秦国公被毒杀而先秦国公夫人病逝和这有着莫大的关系。
她头皮发凉,想起来自己爹爹着急的举家搬离京城,想起来后续发生的一切意外,眉目逐渐凝重。
沈秋想到了什么事情不再继续追问,只是蹙紧了眉。
烛火在屋中飘摇,照的沈秋背后的影子很长,一直映到了背后墙上挂着的山水画卷上,上面有一方红红的小印,这画卷是太子少傅也就是沈秋她爹的笔墨。
秦斐听到李兆的问话,肩线绷紧,无法回答。
他能接回穗穗,但是不能是用他嫡亲妹妹的名义。
当初他自己的爹娘死了,直接的凶手是秦国公秦南和他夫人,但是背地里的推手有多少呢?谁也不知道。
他还在温和地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经历了数不清风浪的段大学士插了进来,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雪白的胡须被捋直,段大学士低声道,“人心难测。”
而伴随着这声长长的叹息,屋里的烛火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火苗犹如游丝。
开着门,风声呼啸,段大学士抬起眼,瞧见外头的梨树下飘飘然是一场梨叶雨,夜色低沉,室内透出的微光照亮了地面,残缺枯碎的叶子被高高吹起,再重重摔下,粉身碎骨。
沈秋低着头看的是靴子上的花纹,瞳孔却散开了,心神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她的嗓子似乎被异物堵住了,说的很是艰难,异常的干涩,“蓬莱长生药,真的存在吗 ?”
蓬莱,那个传说中存在的国度,海外有仙山,其中一座,名为蓬莱。
李兆听到沈秋的问话面色未变,依旧漠然,他闲闲坐在一边,显然不欲置身其中。
那这问题便只能段大学士来答了,“蓬莱啊出宝贝,但是活死人肉白骨这类都是仙家手段,世上哪有长生药?你可见蓬莱长盛不衰?不还是该悄无声息的没了就没了,世间兴衰是大道。”
所以没有长生药吗?
窗外的风刚停了此时却又在作妖,吹动了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失焦的瞳孔聚在一起,沈秋听见这话觉得只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她眼眶有些发红,声线不自觉的带上了点颤抖,圆袍衣袖下的手紧紧攥住了椅子的扶手,指甲直接凿了上去。
“那到底所谓的长生药是什么?”
沈秋咬紧牙根,一片酸疼,说不出来更具体的什么滋味了。
她爹爹为此蒙冤受辱,举家搬迁远避乡野,紧跟其后,刚搬到小乡村不久,她妹妹便被拐走了,找到时只有被狼咬了一半的尸体。她爹娘心胸郁结,早早就去了。
临死前,她爹还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张着唇说,“陛下,长生药,我没偷。”
只因一个长生药,她便家破人亡。
而今却说长生药只是个虚妄?
她兜兜转转来了京城,发誓要为父亲雪冤,但是找来找去,却发现导致她家祸乱的根源并不存在,只是世人编造。
只是……虚无的……被世人编造出的。
沈秋用力的闭上眼然后睁开,把眼泪都挤了回去。
正是因为知道长生药不过是一场虚妄,所以段大学士知道所谓的太子少傅调换长生药的事情一定是子虚乌有。
他面对沈秋的目光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捋着胡须的手颤了颤,“说什么长生药,不过是效果稍好的补药,真正的长生药,是人心底的贪欲。”
三人尚且成虎,长生谁不想呢?这种流言只会传得更快,然后勾出更多的人心里的恶欲。
“帝王想要长生,百官想要长生,就连这治下百姓,也无一不想要长生,长生药,是有心人编造的谎话,是恶,是贪。”
段大学士自嘲似的笑笑,“可是老夫说长生药不过是效果稍好的补药,你信吗?”
空口无凭,又不是她吃了,凭什么信,沈秋扪心自问。
她不想信,也不愿意信。
段大学士微微抬眼,满目怜悯,他老了,什么也争不动了,只能做个见证者,见证着曾经发生的一切,牢牢地记住那么一点真相。
“人人都这么想,所以长生药的谎言,从未被 戳破过。”
68。 穗穗(六十八) 穗穗欢喜
那为之填补上去的人命呢?
谁来负责?
沈秋唇角噙着淡淡的血腥。
李兆似有所感; 微撩起眼皮,看向门外,眉眼间是薄薄的凉意; 他不耐道,“快点儿说。”
沈秋愣了愣,反倒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她把唇齿间的血腥咽下,也往门外看了眼,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穗穗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李兆扫了眼在座的三个人,面色漠然; 仿佛他们说的事情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段大学士忍不住想起来少年时名动京城的太子李喻韫与此时犹如修罗、能治小儿夜啼的陛下李兆。
如果没有长生药; 或许皇权与世家的矛盾会爆发的更晚一些……
而以陛下惊才绝艳的天赋; 或许会是史上令人津津乐道的贤明君主……
可惜没有如果。
昔日少年纵马长街,曾经怜惜过风雨催花; 一篇文章著千古,体恤民生辛苦的温润太子李喻韫早已不在了。
早已……被所有人逼得上了一条绝路。
无论是将刀挥向了他后背的背叛者也好; 无论是知道一切不敢发声的怯懦者沉默者也好,无论是人云亦云将他逼上绝路的愚昧者也罢,木已成舟; 那位谈笑风生、温润如玉的李喻韫终究不在了,世人欠他,他未必欠世人。
段大学士有些恍惚; 他看着李兆,恍如想起来另一个人,华服美饰加诸于身,满冠珠翠凤眼凌厉的女人; 先皇后——李兆的亲母。
那日他刚给彼时还是太子李喻韫的李兆授完了课,正准备走。
“先生,外头冷,多加件衣裳吧。”李兆提醒道。
“不用,多谢殿下了。”段大学士想推辞掉。
但是他拗不过李兆,最后还是多留了一会儿,在屏风隔出的小间加了件披风。
“喻韫。”屏风外突然传来声音,段大学士认出是先皇后,他急忙系好绑带,准备出去拜见皇后娘娘。
但是下一秒,先皇后吐出了一句让他终生难忘的话。
“哀家弑君了。”先皇后的声音很稳,分不出喜怒。
段大学士顿住脚步,没有出去,他看着屏风上的花鸟山水,心跳跳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