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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喻心道父皇今日心情不错,穿过外殿,进入内殿的时候,才知道,哄得父皇如此开心的竟是他那个不声不响的三弟,梁玢。
似乎是见到他来,方才还其乐融融的父子俩都看向他,梁玢率先执了臣礼,“太子殿下。”
虽然对自家这三弟没什么警觉性,但见到身份同样尊贵的弟弟这般做小伏低的样子,梁喻心中还是十分畅快的。梁喻顿了一瞬,才含笑,“三弟也来拜见父皇啊。”
他心中是畅快,自然也忽视了一旁梁帝略带深意的眼神,打从疏离的兄弟二人身上扫过,缓缓开口,“喻儿怎的有空来了?”
梁喻听得心里一凛,这些时日,他的确是有些疏忽大意了。楚家军由他派去的人接手了,他是太子之尊,又有了兵权,自然多少有些鸣鸣得意,再加上楚家军实际上并不是很好收服,一时之间竟没顾得上梁帝。他忙收起了提及罢免覃九寒的心思,打定主意好好把父皇哄开心了再说。
梁帝多少还是偏宠太子的,见太子醒悟得快,便也不去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于他而言,毕竟是享受眼下的时光最重要,无论太子有什么心思,不要闹得他不痛快,那他便能轻拿轻放,无所谓插手不插手。
梁玢一见父皇和兄长其乐融融的样子,仿佛顾不上他一样,他也不生气不恼怒,反而做足了孝顺儿子的做派,也不去和兄长争出头,只是在一旁。
梁帝年纪越大,便越喜欢听话的乖巧的,连在后宫宠幸之事上,都一改从前妩媚妖艳的喜好,转头喜欢那些乖巧纯善的。体弱便力不从心,力不从心便越发喜欢容易掌控的,这大抵是梁帝这类人的天性。
所以,他虽然仍旧偏宠长子,但已经越发喜欢带着小儿子梁玢四处溜达了。毕竟,在他看来,梁玢自小便在宫中活得默默无闻,一朝得了他入了他这个父皇的眼,便该感恩戴德。恰好,梁玢的反应也十分符合他自大的想法,虽然比不得太子那般与他十分亲密,但却是时时刻刻都流露出慕孺和敬佩的神情,极大的满足了梁帝心中的那种虚荣心。
转眼之间,春猎便到了。以往这种事情,是怎么也轮不到梁玢。
但是今年,梁玢却是毫无疑问的出现在了春猎的队伍里,同行的,自然还有朝中诸多的大臣。
第214章 。。。
内阁议事结束; 众位阁臣从殿内缓步而出,间或轻声交谈着,似乎还在辩驳方才还未议出结果的政事。
首辅关阁老捋捋胡子; 见众人近来做事积极性颇高; 心中十分满意; 再转眼瞧见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覃九寒,见他眉目舒朗,身材颀长,不似一般文弱书生那般孱弱,但也不似武夫那般让人敬而远之; 嘴上没说什么; 面上流露出的神色却是满意的。
覃九寒将年纪长他一轮; 却都十分谦卑的阁臣们给送走; 见关首辅仍站在原处,似乎是在等他一般,便抬步上前,拱手; “首辅大人。”
关阁老这会子却又是端起架子来了; 他已是不惑之年,身子骨虽然还算硬挺; 却也是有了退意; 尤其是当下,当今圣体有违,几个皇子之间又是理不清的账; 内阁夹在这中间,实在艰难。然而,生了退意,却不是能走得那么容易的。圣上素来不是个操心的性子,朝野的政事皆靠他们内阁撑着,他受先皇恩惠,自然尽人臣之责。再者,他走了不过是一走了之,但剩下的与他共事十数年的阁臣们,却是走不了的。
既是因为先皇待他的伯乐之恩,又是因为十数年的同袍之情,无论如何,他也要替内阁寻到合适的接班人才行。
原本覃九寒入内阁,他是极其不乐意的,倒不是说他没本事没能力,而是原礼部尚书是太子的肱骨之臣,这事整个朝廷都知道。太子再如何,那也是太子,而内阁却是要忠于圣上,或者说,在诸位皇子之间,内阁不应当有任何的偏颇,这一点,关阁老也曾直白同当今圣上直言相谏过。
然而如今,关首辅收回视线,不得不说,恐怕他是看走眼了。
“覃次甫,你随我去拜见圣上。”关阁老照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垂着眼角,“北疆边防一事,你最清楚。”
关阁老一大把年纪了,胡子花白,但脊背倒是挺得直如苍松,覃九寒未做声,心中虽对在梁帝面前露脸并没有多大喜悦,但还是承了阁老这份情。
两人入殿,梁帝虽然荒唐,但对这位在父皇手底下得到重用,并且可以说这些年替他扛住了诸多政事的老大人,态度倒是收敛了许多,一本正经端坐着,见阁老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还不忘把小儿子梁玢喊出去玩。
他是知道的,关首辅素来不亲近任何一位皇子的,不管是他十分宠爱的太子,还是不受他待见的二儿子。
关阁老一丝不苟说了北疆的边防之事,然后便示意覃九寒来说。覃九寒前世与梁帝共事多年,对他的秉性知之甚多,知道他最厌恶长篇大论,便也不去说那些空话,直白将他对北疆边防的建议说了。
听完,梁帝蹙蹙眉,“怎的让楚猎这么个罪臣来守北疆?”
说服人最好的方式,便是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解释额,而非说些大道理。这事情,覃九寒早已轻车熟路。
什么“楚氏一族乃是忠臣,只是一时不察,若是圣上赶尽杀绝,只会让人觉得心寒”之类的话,覃九寒一句也不说,光说了两点。
为什么要用楚猎?
一是楚猎用起来物美价廉,谁能像楚家一样,镇守北疆百年,军饷等一应用物皆是自给自足。换个将领去守,光是朝朝廷伸手要钱,一年便要数十万军饷。这笔账一算,梁帝便蹙眉了。
二是楚猎用起来放心。南疆北疆皆有人守,然南疆每年皆有战事,北疆却是多年才叨扰朝廷这么一两回,且南疆那些觊觎梁朝的势力可比北疆势力弱了许多。再者,楚猎乃是戴罪立功,楚家一家子皆要感恩戴德才是,这前提摆在这里,日后楚家守得好,那是应该的,怎好朝圣上要赏?守得不好,那是楚猎无用,愧对于当今圣上的一番好意,更是罚起来没有半句话可言。楚家若是有异心,那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甭管谁都不会替这么个忘恩负义之人卖命,光是天下读书人都要群起而攻之。
覃九寒这话一说,梁帝便肉眼可见的松动了,但仍是提出楚猎到底是有罪,该罚还是得罚。
最后,军棍五十,撤光武将军一职,以戴罪之身镇守北疆,再有半分差错,则严惩不贷。
这结果,在覃九寒的意料之中,等到他回府的时候,马车半路便被人给拦下来了。
杨辉掀开马车帘子朝里低声道,“大人,是顾家小郎。”
覃九寒顺势掀帘朝外看,马车外站着个眉目清俊的少年,便是顾长卫府上那个妇人的儿子。如今那妇人已逝,这少年才被顾长卫收做了义子,如今也唤他一声“顾家小郎”。
少年低声道,“义父想见您。”
到了一处宅子,这宅子位置还算偏僻,也就如此,顾长卫才会藏身于此。当初大军被北疆回京城的时候,顾长卫便跟在大军后头,愣是在一些楚家军士兵的协助之下,混进了京城。
当初顾长卫会来求助与他,覃九寒半点都不意外,或者说,他便是在等着这个时候。
顾长卫自知自己乃是有事相求,故而做好了早就做小伏低的准备,只要能把楚猎救出来。多年兄弟,让他对他的死活视而不见,他是真的做不到。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覃九寒待他虽然不冷不热,但于态度上并没有多少轻慢,连救楚猎一事也一口应下。
覃九寒懒得与他转圈,直白道,“明日便会有圣旨,届时楚猎便可以回北疆了。只是他将军的封号是没了,从今往后,北疆诸事,他不能有半分差错。”
顾长卫顾不得想那些有的没的,喜形于色,他先前不过寄希望于保住楚猎一条命,却是未曾想过他还能重掌楚家军。此时一听,当即激动道,“多谢大人相助,日后做牛做马,顾某万死不辞。”
覃九寒垂目看他一眼,冷淡淡道,“不必。我家中有人欠你人情,这事便算两相抵消了。恩情一话,日后勿要再提便是。”
顾长卫此时悬着的心彻底落地了,也有心情开玩笑了,道,“大人总说欠顾某人情,难不成顾某侥幸曾救过大人府中亲眷?那还真是顾某和我那楚猎兄弟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他的玩笑话,覃九寒这头却是没接,转而道,“真要论起来,我夫人同你还有些亲缘关系。只是年岁已久,故人不在,便也失了联系。”
顾长卫心道,自个儿还真当是走运,但随即又有些纳闷,这位覃大人瞧着可不是那种会因为亲缘关系而徇私的人,更遑论,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连他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亲戚。但他这话却是不好问出口了。
覃九寒倒是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你这义子倒是待你有情有义。其母亦待你情深不悔。”
顾长卫干笑了一下,他是决计没想到,这位覃大人真的对他的私事这般上心。他与小郎的娘之间,的确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说也是说不清的,反正也打定主意把小郎当亲儿子养了,这孩子连姓都随了他了,他也不去辩解什么了,怕伤了孩子的心。
好在,覃九寒对这个话题的兴趣没有维持多久,便转身打算离开了,顾长卫出来送他,等覃九寒上了马车,才转头对他道,“一月之后乃是内子生辰,顾兄不妨前来。”
顾长卫满脑袋的问好,但对着刚救了他兄弟的恩人,他也说不出什么回绝的话,当即下意识便应下了,爽朗道,“大人相邀,承蒙不弃,顾某定前来讨杯酒吃。”
……
覃府。
后院正房里,蓁蓁正哄着小安安,旁边还蹲了个傻哥哥温哥儿,捧着个铃铛不停的晃,试图吸引对诸事都爱答不理的妹妹的兴趣。然而,他的期盼还是落了个空,倒是忙了一上午的大哥覃承勋一来,安安便立即“啊啊”了两声。
覃承勋嘴上自诩“严厉的兄长”,但实际上也是个妹控的大哥,只是比起弟弟要冷静些,但被自家妹妹这么一萌,也毫无还手之力,忙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小安安便乖乖的由他抱着,丁点不恼脾气了,看得一旁早就手痒的温哥儿眼睛都红了,委屈的跑来问娘,“娘,妹妹怎么总是不要我抱啊。”
蓁蓁这一下子就给问懵了,倒不是她不知道自家闺女为何这般差别对待,而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把话说得不那么伤二儿子的心,只能三两句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道,“明日是娘的生辰。温哥儿给娘准备了什么生辰礼啊?”
温哥儿赶忙拍胸道,“定是娘喜欢的呢!孩儿准备了好久好久的。”
说话间,一家之主便回来了。素来对父亲敬畏有余,亲昵不足的两个孩子,都十分恭敬地退了出去,十分知道自家爹爹,最不喜欢的便是他们孩子气的成日黏着娘。
安安又被送回了蓁蓁的怀里,离开大哥的怀抱的小安安,不高兴的哼哼了一下。疼女儿的覃九寒便把闺女抱入怀里,还不忘道,“你别总抱着,让她自个儿睡着。孩子不能宠,哪怕是姑娘也不行。等日后嫁出去了,自然有人宠了。”
见他提起孩子的话题,蓁蓁有些哭笑不得道,“今日温哥儿跑来问我,说安安为什么要哥哥抱,却总是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