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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衫女子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浅笑着不作声了。
这两人正是夜怀央和谢芸,三个月前都经过了一场死里逃生。
先说谢芸,事发当日她刚好与谢邈在一起,无意中喝了那杯有毒的水,继而浑身无力,谢邈察觉不对,迅速带着她从密道离开了。她醒来之时已身在城外,随后便得知谢家嫡系都被谢思烧死了,两人悲愤不已,却因为种种原因只能暂时按兵不动,于是在城外一待就是几个月。
至于夜怀央,说起来就更加惊心动魄了。
在夜怀信潜入宫中的那天夜里,那么大的响声都没有招来守卫,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守卫早就掌握了他的行踪,特意装作不知道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夜怀央明白那个时候再做什么都晚了,楚桑淮不会再相信她的话,于是将计就计,刻意透露出她想在祭天之时逃跑,却以手写的方式告诉夜怀信,在濯鹿台下安排好一切。
据她推断,以楚桑淮的性格来说不会跟她绕弯子,而是会当着她的面戳破所有的希望,所以他有很大可能会强行打乱她的计划带她去祭天,以展现他尽在掌握的优越感,那么她只有在那个时候找机会逃出去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
双胞胎自有他们的默契,无须多说,夜怀信很快就明白她想干什么了,当时脸就白了。
千尺峭壁,陡如刀削,还有无数针叶般的危石耸立其中,她竟然要跳下去!
他无法说出口,只好用眼神告诉夜怀央他不同意,可夜怀央却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半点儿反驳的机会都没给他!
回到天栖楼以后,他招来辞渊等人商议了一整夜,一边安排好夜家人的逃离路线,一边亲自到断崖下布置机关,三日过去,人都累得快站不稳了,却一直绷着心神,事事巨细靡遗,生怕哪里出了问题。
谁知担心的还是变成了现实,夜家人虽然安全离开,夜怀央却出了事。
濯鹿台下有好几块突出的巨型岩石,面积还算大,足够让好几个人站在上面,于是他就让护卫在两块岩石之间铺下一张密实的大网,尽管已经尽量靠近断崖,织网的材料也是极其柔软且富有弹性的,可夜怀央摔下来之后立刻感到腰腹剧痛,差点昏厥过去。
夜怀信手忙脚乱地把她抱上来,被她痛苦的样子吓得心肝直颤,她勉力抬起一只手抓住他,让他救孩子,他这才知道她怀孕了。
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这座僻静的宅院,夜家众人早已候在里面,看见夜怀信抱着夜怀央冲进来都大惊失色,连忙让大夫为夜怀央治疗,费尽力气之后孩子勉强保住了,可夜怀央自那天起只能卧床养胎,不得再有丝毫劳累。
就这样,她为了腹中这个小宝贝足足躺了三个月。
期间京畿开始实行全面封锁,王都周围的所有郡县都不得擅自出入,戒备森严的白羚关更是连一只麻雀都飞不出去,所以她一直没能联系上楚惊澜和夜怀礼。外面的情况倒是接连不断地传来,譬如楚惊澜挥军南下,譬如夜怀礼遥相呼应,在她看来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替她报仇。
想到这,夜怀央难掩担心之色,落子的速度也不免慢下来了,突然,一个俊挺的身影匆匆绕过月洞门朝她走来,她抬眸望去,疑惑道:“信儿,何事如此匆忙?”
夜怀信喜于言表:“姐姐,大哥和姐夫攻破白羚关了!”
“当真?”夜怀央倏地站了起来,旁边的两个人急忙来扶她。
“你小心些!这胎才刚坐稳了,可禁不起你这般折腾!”谢芸柔声斥道。
“没事,想必他也跟我一样着急见他爹爹呢。”夜怀央清浅一笑,眸中闪着璀璨的光芒,“信儿,赶紧去备车,我们去大营。”
夜怀信杵着没动,一只胳膊还撑在她腰间,似乎在考虑她的身体情况。
“你倒是去啊!”夜怀央难得急上一次,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力气就去推他,“王爷和大哥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还活着,你存心让他们难过到死是不是?”
夜怀信见她情绪激动起来,生怕她再闪了腰动了胎气,忙不迭地说:“好好好,我这就去,你安心在这等着,芸姐,麻烦你替我看好她。”
谢芸笑着颔首。
就这样,夜怀信如来时一般飞快地离去了,没过多久一辆朴素的马车就开到了门口,辞渊手持缰绳坐在前面,月牙则在里头铺着垫子,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夜怀央不禁失笑,缓慢地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回过头望向谢芸。
“你不与我一起去么?”
“不了。”谢芸轻轻摇头,面色一派平静,“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经此一难她想通了许多,不再予取予求,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夜怀央静默片刻,心里忽然浮起一个想法,便也不再劝她,径自登上了马车。
如今北地军和关中军都扎营在薄城附近,此去需要半天时间,夜怀信怕夜怀央禁不起颠簸就刻意放缓了速度,所以等他们抵达大营已是傍晚时分了。
夜怀礼一整天都在忙着清点战俘和布置防线,都来不及派人去打探夜家的消息,谁知夜怀信主动找上门来了,真是令他高兴又激动,当即就放下手头的事大步迈向主帐。
甫一掀开帘子,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两兄弟同时上前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夜怀信看见夜怀礼盔甲的缝隙中隐隐透出血色便知他受了伤,刚要问他严不严重,他却率先问道:“家里人都没事吧?”
因为楚桑淮并没有把夜家的人当人质要挟他,所以夜怀礼知道他们多半是逃出来了,可在见面的这一刻还是想得到一个笃定的答案,以求心安。
“都好着呢,你放心吧。”
夜怀信没有细说,却微微偏开身体,夜怀礼这才发现后头还有个人,穿着浅粉色的缎面裙,薄纱遮面,亭亭玉立,他没仔细看,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把灵儿也带来了?”
此话一出,后头那人顿时脆生生地笑了。
“哥哥,才三个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么?”
夜怀礼听见这熟悉的嗓音遽然一震,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随后冲上前去一把揭开了她的面纱,那张日夜惦记着的娇颜就这样展露在眼前。
“……央儿?”
“是我,哥哥。”夜怀央弯唇而笑,然后主动抱住了他的腰。
夜怀礼抖着手握住她的双肩,又小心翼翼地把她拉开一点儿距离,从上到下看了个遍,仍是无法相信她是真的,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甚至转过头去问夜怀信:“你也看得到她?”
“哥哥,我不是鬼。”夜怀央无奈地娇嗔着,又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颈间,“你摸,我的身体是热的,心跳得可快了呢。”
夜怀礼的手指都僵了,在那强有力的搏动下才渐渐软化回温,他试着去抚摸如玉肌肤,光滑而细腻的触感一如从前,略微抬高视线,娇俏的笑容就这样晃进了眼底,戳得他眼眶发热。
“央儿……真的是你?”
夜怀央不厌其烦地重复道:“是我,我没有死。”
短暂的凝滞过后,夜怀礼倏地俯身抱住了她,动作轻之又轻,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夜怀央被他拢在怀中,那股血腥味始终萦绕在鼻尖,她却像是闻不到,微微用力将他抱紧了些。
“对不起,哥哥,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夜怀礼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发丝,声音略带哽咽,“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三个月的煎熬在见到她安然无恙的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尽管深受折磨但他没有丝毫怨怼,一切都比不过她还活在这世上,还能被他拥于臂间,就冲这点,他已心怀感恩。
夜怀央待他心绪平静了一些才与他分开,扬眸梭巡许久,并没有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遂开口问道:“哥哥,王爷去哪里了?”
闻言,夜怀礼面色一滞。
这个时候还没回营,应该是去那个地方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BB的雷~
央宝回来啦,还带着球,怎么样,高兴吧~
☆、第101章 重逢
苍穹如墨,星月阑珊,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空旷而僻静的濯鹿台上,动也不动地望着山下那片星星点点的火光,僵硬得像是一座雕像。
即将入冬,寒风几可透骨,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灰色长袍,却已在这陡峭的山巅站了许久,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身旁的人看不下去了,轻声劝道:“王爷,这些山峰之间的腹地非常大,找起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您在这待了大半天了,不如先回大营休息一下吧?”
楚惊澜纹丝不动。
来的时候他看见白石长阶上还留有淡淡的血线,便循着痕迹一路走到了这里,两步之外即是断崖,连他这个习武之人一眼望下都几近眩晕,更何况普通人,而他的央儿就是被他们一步步逼到了这里,然后纵身投入谷底,她当时该有多害怕?
如今他回来了,来得实在太晚,已找不到她的任何痕迹,暗自神伤,却无以凭吊。
楚惊澜一想到这就觉得心痛如绞,久久无法平息,胸腔里始终有股血气在游荡,一咳嗽似乎就要冲出喉间,他强行压下,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下寻找夜怀央尸首的队伍。
旁边的唐擎风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差没团团转了,恰在此时影卫有事来报,他听完顿时舒展了面色,一字一句地转述道:“王爷,怀信少爷到大营了。”
楚惊澜死灰般的面容终于浮起一丝生气,沉吟许久,忽然转身步下了台阶。
他要找夜怀信问清楚,事发当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已深,山脚下帐篷林立,炬火通明,粗粗一看与平时没什么不同,走近了便感觉有些细微的异常,但一心扑在寻求真相上面的楚惊澜丝毫没有察觉到,下了马就要去见夜怀信,谁知走到帅帐前忽然刹住了脚步。
不对,帐内怎会有灯?
他想起孟忱之前总是借着送药出入他的房间,屡禁不止,今天只怕又是如此,于是他猛地撩开帘子走了进去,果不其然,天青色的幔帐后面隐隐显出一抹玲珑俏影,正窝在床上小憩,呼吸声又细又软,听得人心都酥了。
楚惊澜却勃然大怒,冲过去掀起帐子就要把她拽下来,谁知手伸到一半突然硬生生地刹在了半空中,一道闪电劈过,雷声倏地在耳畔炸响。
暴雨即将来临。
床上那人被雷声惊醒,神色微慌,下意识缩起了身体,却在见到他的一瞬间露出了甜美的笑靥,然后毫不迟疑地扑进了他怀中。
“你回来好晚,我都等得睡着了。”
听见熟悉的娇音,楚惊澜浑身戾气尽数消散,并极其自然地俯下身去抱住了她。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出现幻觉了,以前夜怀央都是在他受伤或疲惫之时出现,现在越来越没有规律了,是他思之若狂也好,病入膏肓也好,能多见到她几次他已经满足。
“是我不好。”他轻声哄着她,就像往常在家一样,“困就再睡会儿,我陪着你。”
夜怀央确实困得很,他温柔的嗓音仿佛暖风拂过心坎,弄得她迷迷糊糊的又要睡过去,刚往他怀里一倒,猛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他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所有瞌睡虫瞬间消失,夜怀央睁大眼睛看着楚惊澜,一颗心止不住地发慌,他却恍然未觉,还捏了捏她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