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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队长各自清点了一下队伍人数,共有四十八人战死,包括据点的最高指挥官里奇蒙德中尉,有两支小队几乎全军覆灭,只剩下一名副队长和两名伤员。逃过一劫的战士中有几个伤势比较严重,需要立刻送到基地治疗,这个中队基本是被打残了。
剩下的战士几乎个个带伤,安德烈的机甲上也插了好几支箭,好在箭矢没有射到身上,零点这家伙倒是安然无恙,连根毛都没少。
安德烈估计参与这次进攻的亚述战士数量应该在三四百人左右,阵亡应该在七八十人上下。亚述战士的伤亡要略高于人类,但实际上人类却是大败特败了,人类在阿卡狄亚星上的所有战斗人员加起来只有两万多人,但是没有人知道亚述人有多少。
几个没有受伤的战士负责在据点四处巡逻,等到将近傍晚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基地的援军。主基地在昨天半夜就接到了A3据点被攻击的战报,总指挥当即命令迪克特上尉带了两个中队的陆战队战士昼夜驰援而来,另外还有一个中队的战士护送着一批医护人员和医疗器械随后就会赶到。迪克特上尉接管了这个据点,随后赶到的医护人员对伤员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之后又被送回主基地治疗休养,一支中队奉命全程护送伤员,安德烈也随同前往。没有受伤的战士则被编入迪克特上尉的部队。
按照规定,在战斗中负伤的战士将会评定伤残等级,达到一定伤残等级的可以提出退役申请,丰厚的伤残抚助金和留在他们身上的乌金箭头将保证他们的后半生衣食无忧。然后联邦会征召新鲜的血液补充到部队,类似的故事将会继续下去,直到这颗星球彻底被人类征服,或是人类彻底退出这场游戏。
零点不知什么时候也受伤了,昨天战斗结束时安德烈还看到他神气活现,连毛都没少一根,援军一到他就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直打滚,于是也被当作伤员一起送回了基地疗养。
卷八……折箭
折箭……节一
回程的路上一路风平浪静,并没有遭遇到任何袭击,在路过巴克遇袭的地方时,那匹独角马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树林重又回复了宁静和安详,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安德烈并没有受什么伤,回到基地后得到了一个星期的假期。
一个星期的休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安德烈有事没事总是去找斯科特少校喝上几杯消磨时光,这个少校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可能是因为他以前曾是安东尼的下属军官的原因,几天下来跟安德烈已经混得很熟了。斯科特少校平易近人,对阿卡狄亚星和亚述人的特点都非常了解,而且非常喜欢喝酒,安德烈这个月的薪水已经都变成了他的酒钱。
安德烈以前并不常喝酒,自从得到安东尼战死的消息后,安德烈就喜欢上了这种能让大脑忘掉一切的感觉,这几天在斯科特的熏陶之下,酒量更是突飞猛进。
这一天零点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两瓶上好的冰葡萄酒,一大早就鬼鬼祟祟地找到安德烈,二话不说拉起他就往斯科特的独立军官营房跑去。
星际杯足球赛已经进入了半决赛阶段,斯科特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聚精会神看球。看到安德烈和零点带着两瓶上好的酒出现在门外,斯科特大为高兴。
从昨天开始整个基地进入了二级戒备状态,备战气氛十分浓厚,这段时间一直到戒备解除基地里都是严禁喝酒的,连酒吧都被强令关闭了。
斯科特飞快地夺下两人手里的酒瓶塞进怀里,又探出头朝门外看了看,小声说道:“没人看见你们吧。”
“放心吧,没有。”安德烈笑了笑,自己和零点是一人一瓶将酒塞在怀里带过来的,到斯科特门口时才把酒拿出来。
“好家伙,怎么弄到的?”
“这只不过是小CASE而已,这里还没有什么东西是我零点弄不到的。长官要是喜欢的话就包在我身上,你要多少我给你弄多少。”零点已经迫不及待地邀功了,随即又笑嘻嘻地摸出一盒精致的雪茄塞到斯科特的手里。
斯科特赶紧关上房门,急不可耐地打开一瓶酒拿到鼻子边使劲嗅了嗅,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正宗的冰葡萄酒,冰川葡萄酿制而成,好酒。”
安德烈是根本品不出酒好酒坏的,但有斯科特这个鉴酒大师在场,看来零点并没有随便拿个什么劣质酒水来糊弄自己。
冰葡萄酒是由生长在零下几十度的冰川中的新鲜葡萄酿制而成,由于这种耐低温的葡萄产量极少,适应栽种的地区也少,所以价格极其昂贵,一直以来只出现在上层聚会中。近年来由于联邦新开发了一颗终年严寒的白色星球,又新培育出了一种能适应这颗星球环境生长的耐寒葡萄,因此产量才有所上升,但是由于运输费用居高不下,所以依旧是不可多得的顶极好酒之一。
零点明显是带着个人目的而来,但他并不急着说破,只是陪着斯科特和安德烈观看球赛,一边点评球赛一边对手中的正宗冰葡萄酒赞不绝口,觥筹交错中,等到球赛结束时两瓶酒已经见了底。看到零点和安德烈还没有离去的意思,斯科特只好忍痛又拿出一瓶自己的藏酒,这是一种产自于艾比达星的烈酒,虽然不是什么顶级好酒,但在军人之中很是流行,几杯烈酒下肚后零点开始不住地倒苦水。
零点本来是要申请因伤退役的,据说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动不动就全身上下剧痛,但是军医官用尽了所有的手段还是检查不出他哪里受了伤,死活不肯给他开伤残证明。零点去闹腾了几次,又是装死又是上吊又是自残,什么手段都用尽了但都没有取得什么效果,于是就把主意打到斯科特这里来了。
安德烈对零点的心思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刚刚喝了人家的好酒,只好附和了几句表示同情,暗自憋住笑意看零点怎么碰钉子。
“这次我为了联邦冲锋在前,英勇杀敌,不幸身负重伤,差点就为联邦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可那帮军医官们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厚颜无耻地克扣我的伤残证明,这帮饭桶真是联邦的耻辱。我知道长官您一向严于律已,宽厚待人,黑白分明,嫉恶如仇,气宇轩昂,您可一定要伸张正义,替我讨还一个公道啊。”零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差点就挤出两滴眼泪来,但安德烈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脑门上写着“厚颜无耻”四个大字。
斯科特只是一个劲地装傻,东拉西扯地将那天的战斗经过问了个遍。A3据点那天晚上的遇袭全过程早就经数码摄像同步传送到了基地,基地的每个战士都对战斗的每一个细节了若指掌,安德烈不相信斯科特会没看过。
零点口沫横飞地将自己那天怎么一马当先冲锋陷阵,最终被数倍于已的凶残敌人重重包围,又怎么英勇杀敌突出重围,然后再一遍又一遍为了救援战友而在千军万马中杀了个九进九出,又怎么光荣负伤的事迹绘声绘色地给斯科特描述了一遍。但是很不幸地,由于电子摄像眼的角度问题,再加上包围零点的敌人数量实在太多,多得足够遮挡住零点雄壮的身影,以至于零点战斗时的英姿刚好没有被拍摄到,当然我们不能因为电子眼摄像的技术问题而抹杀零点的辉煌战绩。
据点中安装的电子眼系统是警报装置的一部分,电子眼成像能覆盖整个据点以及周边环境,基本不会有什么死角。安德烈也看过由电子眼传回主基地的A3据点的整个战斗过程,在战士们撤退回山洞之后的一段时间零点表现得相当活跃,阵前叫骂,救治伤员都有他的份,他的身影不偏不倚地出现在电子眼拍摄到的画面的正中。但是零点就只出现在后半场,前半场山洞之外战斗最激烈的过程中根本找不到他的影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边英勇杀敌一边又恰到好处地避开无孔不入的电子眼的。
零点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怎么在漫天箭雨当中视死如归,又怎么置之死地而后生,每一个细节都能翻来覆去说上一百遍,一分钟前刚说过的故事一分钟后能再拿出来说一遍,斯科特只觉得头痛欲裂,脑袋中好像有一群蜜蜂在嗡嗡乱撞,只能挑些零点不知道的来问。
“我看到报告上说,你们在去据点运送物资的路上遭到了袭击,这又是怎么回事?
零点果然对这个问题一头雾水,只好暂时闭上嘴巴乖乖地看着安德烈,安德烈清了清嗓子,当了半天的观众,终于有机会说话了。
“是的,一个亚述人从天而降,用一支长矛洞穿了巴克的机甲。”
“那个大嗓门的巴克吗?唉。”斯科特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看到的亚述人和资料中介绍的不一样?”安德烈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还是问了出来。
斯科特并不答话,只是低着头闷声喝酒。这个问题就像皇帝的新装,人人都知道皇帝没装衣服,只是没有人说出来。
“亚述人并不像资料里灌输给我们的那么野蛮,他们并不是只会使用标枪弓箭喊打喊杀头脑简单的种族,相反地,他们英勇、聪明、善战、有谋略、懂得利用地形,会示敌以弱麻痹敌人然后奇兵出击一举奠定战局。我们并不见得比他们聪明,他们甚至敢独自一人袭击一支全副武装的机械化分队,然后全身而退。”安德烈一口气将话说完。
“单枪匹马是吧。”斯科特一口喝干杯中的酒,缓缓说道,“几年前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也曾以为,我们所面对的敌人只不过是一群未开化的蛮族,用不了多久陆战队定能扫灭他们。有一次,我带领一支机甲中队去执行增援任务,任务很紧急,我们不分昼夜地急速驰援,突然就在半路上遇到了亚述人的阻击。”
斯科特眯起眼,像是陷入到了回忆之中:“先锋小队最先遭受了袭击,小队长报告说他们损失了两名机甲战士。我问袭击他们的亚述人有多少,他回答说两个。我大怒,大声骂他废物,并当场撤了他的职,然后带领其余的四支小队包抄过去,想一举揪出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亚述人。但是陆续地有其它的小队报告受到了袭击,不断有战士被弓箭射死射伤,而据战士们的描述,袭击他们的都是同样的两个亚述人,一男一女。于是我亮出了自己的军衔,故意暴露出身份,以自己为诱饵将他们引诱到了一处悬崖,其余小队从四面侧应,终于将他们逼到了绝地。他们的箭射光了,身后就是万丈深渊,我们杀死了其中一个女亚述人。我想活捉另外那个男亚述人,但是那个亚述人疯了,他用手中的弓抽打机甲,用脑袋撞我的机甲,撞得防护罩上鲜血淋漓,最后抱着那个死去的女战士跳下了山崖。”
斯科特的语气平和,波澜不惊,但安德烈觉得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那一次我们共有五个人战死,还有数人受伤。我一生参加过无数的战斗,看到过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但从来没有一次战斗像这次的小遭遇战一样让我印象如此深刻。”
斯科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安德烈在脑中重复着斯科特所描述的画面,一对亚述男女使用最原始的弓和箭,阻击一支整整一百人的满编机甲中队,这是怎么样的一次触动人心的战斗。
“过几天基地应该会发起一次比较大的作战行动,你们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这两天别喝太多酒了。”斯科特结束了这次谈话。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安德烈拉起零点起身告辞。
在回营房的路上零点不住长嘘短叹,感叹这一趟算是白来了,白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