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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真的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也愿意。
这一次他有所准备,当刀刃从前胸穿过,带来冰冷死亡的一瞬间,他脑中浮光掠影地闪过了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了丛林篝火前,宁舟从树上一跃而下,抬起脸看向他……
那一瞬间,闪现在齐乐人心中的词语,是命运。
这种超越了一切理性,抛弃了所有逻辑,玄而又玄的预感告诉他,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命中注定的人。
第二次读档完毕,齐乐人脚下一软,趔趄了半步,忘记了要闭上眼——宁舟站在他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冷漠得就像是两人初遇的时候。
只是,她那双沉静蔚蓝的眼睛里,静静地、无声无息地流下了泪水。
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溅在了她握刀的手上,她垂下眼,看着水痕从手背滑落,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竟是连自己哭了也不曾发现。
沐浴在圣歌之中,浸泡在梦幻模糊的光影里的宁舟,从不畏惧,也不退却,永远一往无前的宁舟,为他默默流泪的宁舟,美得让人心痛。
心脏像是被人凿开了一个无法填补的洞,齐乐人强撑着虚弱得快挪动不了身体走到宁舟面前,鼓起勇气吻住了她的脸,那咸涩的泪水像是要灼烧他的灵魂,将喜欢和爱慕发酵成了爱情。
他是如此确信,如此确定,这一刻他们是相爱的。已经不需要语言去表达,只有这样看着彼此,就已经是完满。
空灵的圣歌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洁白的圣光开始黯淡,天空晦暗,大地动摇,华美的教堂穹顶、繁复圣洁的壁画、精美绝伦的雕塑开始一一剥落,仿佛被火苗点燃的信笺,火星卷起了黑边,一点点蚕食掉纯白的纸张。
结界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动手吧。”齐乐人虚弱却坚定地说,他已无所畏惧。
宁舟却好像突然疯了一样,一把将短刀丢到了地上,金属坠地的清脆声响中,她捂住了脸,压抑的哭泣声从指缝中流出,那比死更可怕的折磨让理性溃不成军,她已经无法下手了,再也无法下手了。
“再来一次,最后一次。”齐乐人艰难地捡起地上的短刀,塞进宁舟的手中,指在自己的胸前。说出这句话时,他已经没有任何恐惧,即便这一刻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让他痛苦得快要崩溃,他还是努力对她微笑,他总想把最好的自己展现给她。
结界正在崩溃,剥去圣洁的表象,露出黑暗的真相——无数狰狞恐怖的恶魔和魔兽虎视眈眈,随时都会冲破结界的包围进入到教堂之中,掀起一场残忍的屠杀,这已经不是和平安详的世界,而是被迷雾和死亡笼罩着的,恶魔统治的噩梦世界。
“宁舟……”齐乐人低哑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对上了宁舟那双安静地流泪的眼睛,“让你这么痛苦,对不起。虽然我很没用,但是……我也想保护你啊……”
短刀再一次刺穿了心脏,这一次是齐乐人用力挺身,让抵在胸前的刀刃扎破皮肤,径直贯穿了他那颗跳动的心脏。不会再觉得痛,也不觉得冷,当他看着宁舟的时候,他全心全意地愿意为她付出,哪怕是生命,就算真的要死在这里,他也不会后悔。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明明相识的时间那么短暂,他却愿意为她拼尽全力、奋不顾身。
她值得的,她什么都值得。
连续读档三次成功。齐乐人一动不动的站着,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他不敢挪动半分,因为只要稍稍一动,他就会倒下。
结界彻底崩溃。
最后的一瞬间,齐乐人看见那站在圣母像下祈祷的金发女子,她那双和宁舟一模一样的蓝眼睛凝望着他们,宁舟和她遥遥相望,缄默无语。她应当是对他们笑了一笑,那混杂了悲伤、思念、怜悯、无奈的笑容,看起来无比复杂。
像是一面敲碎的镜子,圣洁的教堂和铺天盖地的恶魔组成了一副光怪陆离的画面,一层层破碎剥离,最终化为无数黑白相间的光点弥散开来。
这崩塌的结界中,一切都在虚化崩解,只有站在他面前的宁舟是鲜活的,他们静静地凝望着彼此,就好像那是唯一的希望和救赎。
他有很多很多话想告诉宁舟,很多很多。等到一切结束,他一定要说出来。他要在温暖的阳光下,在所有人面前,大声告诉她……
结界彻底消散,他们依旧身在地宫之中。叶侠站在空旷的走廊上,气定神闲地等着他们到来。
“只要杀死你们,一切都结束了。准备好了吗?”她问道。
一声清脆的声响,宁舟胸前的挂坠掉落在了地上,她没有去捡,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她就这样握着她的刀,一步步向叶侠走去。
就是这样的背影,从不畏惧,也不退却,永远一往无前。
第六十一章献祭女巫(三十)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宫都震颤了一下。原本就因为连续读档虚脱的齐乐人腿一软坐倒在地上,宁舟掉下的挂坠就在他手边,他艰难地指挥着手臂捡起了吊坠,爬到了墙角坐了下来。
不远处的战况已经白热化,冰霜以恐怖的速度蔓延到了他的脚边,将四周的墙壁和地面都覆盖上了一层霜雪,而宁舟短刀上的灵光在极快的速度下挥舞成一片银白的光缎,所过之处墙体崩裂,摧枯拉朽。沙尘灰烬之中,齐乐人恍然看到了巨大的炽天使的幻影,圣洁威严,就像在地下湖中的时候那样……
这一次是势均力敌之战了,至于能不能胜利……齐乐人忽然释然了。
如果输了的话,就这样静悄悄地埋葬在这里吧,在这个寂静的地宫中,和宁舟一起长眠。
握在他手中的金属挂坠渗出凉意,齐乐人将它拿到眼前,他记得当时就是这个挂坠释放出了圣灵结界,给了两人喘息的时间。
圆形的挂坠已经破裂了,手指轻轻一动就被打开,露出里面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一头耀眼的金发,那双湛蓝的眼睛几乎和宁舟一模一样。
是她?圣灵结界中圣母像下的祈祷的金发女子,她是谁?
从两人的长相来看,她绝对和宁舟有血缘关系,难道是她的姐妹?可这长相怎么看都是NPC,难道……
身体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疲倦,从没有连续读档三次,齐乐人还是低估了连续使用这个技能对身体的透支,脑袋变得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抽痛,已经无法再思考下去,甚至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了。
远处的战斗越来越激烈,整个地宫都好像要被摧毁了一般,不断有细小的粉尘和碎石从头顶掉下来,齐乐人勉强抬起头,睁开眼看了一眼,头顶的石质穹顶已经龟裂了,更多碎块掉落了下来,粉尘飘满了四周。
齐乐人知道自己该躲开,可是他根本连动都动不了了。
头顶的石板摇摇欲坠,发出狰狞的碎裂声,触目惊心的裂缝越来越深,眼看就要砸在他身上。
【下雨收衣服】目前剩余感应次数0/3,冷却倒计时23:59:59。
快动起来!动起来!
齐乐人想往旁边爬一点,哪怕只是一点,只要避开要害……
可是别说要动弹一下四肢,就连要眨一眨眼都好像在燃烧身体里最后的力气。
视线变得模糊,声音也变得遥远,他呆呆地看着头顶的石板像是一艘缓慢下沉的船,一点点坠向死亡深渊。远处又是一声巨响,不堪重负的连接处终于彻底断裂,石板一声闷响,从头顶掉落,砸向动弹不得的齐乐人。
有时候,突然的死亡就是这样毫无道理啊……齐乐人在心里苦笑了一声,闭上了眼。
一秒、两秒、三秒……预想之中的剧痛却没有降临,齐乐人微微睁开眼,视线已经模糊,他只能隐约看到两人白色的人影,手牵着手,站在他面前。
那块差点要夺走他性命的石板被不可思议的力量托举在空中,被驱使着缓缓飘向不远处,然后轰隆一声坠地。
这是……怎么回事?
齐乐人用力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那手牵手的白色人影回过了头,面容模糊得像是一层雾。可齐乐人就是觉得,她们对他笑了笑。然后手牵着手,消失在了他眼前。
“艾丽,艾莎……”齐乐人无声地念出了她们的名字。他其实并没有能为这对可悲的姐妹做些什么,可是她们却在死后仍记得他微不足道的帮助。
谢谢,谢谢你们。
黑暗和疲倦沉沉笼罩了下来,齐乐人握着吊坠,枕着耳边越来越远的打斗声,意识沉入了荒芜的深渊之中。
昏睡之中,齐乐人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一艘小船上,周围风平浪静,只有些微的水波带来船体的摇晃,规律的晃动让他的意识更加怠惰,肆无忌惮地在自由的梦境中徜徉。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呢……
好像……是一个重要的人。
宁舟!
齐乐人从恍惚中醒来,有一瞬间他以为在墓穴中躺了几百年,那么疲惫,那么冷。
抱着他的宁舟低下头,她的束起来的长发已经散落了,有几缕发丝甚至在他的脸颊上轻柔地蹭过,带来微微的痒意。她低头看着他,眼神温柔。
“宁舟?”齐乐人叫出了她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像是几年不曾说话。
“你醒了?还好吗?”伊莎贝尔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齐乐人艰难地扭过头去看,她有些惶恐地看着他,见他醒来终于松了口气,“你不知道,刚才宁舟看到那一段走廊已经坍塌时表情有多吓人,幸好挖开石块后发现你安然无恙,这可真是太好了。”
齐乐人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宁舟,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了脸,耳垂还有些微微发红。
疲倦不堪的身体突然被注入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齐乐人忍不住笑了,笑容有点傻。
“我们赢了?”他确信地问道。
“嗯。”宁舟轻轻应了一声,结束战斗后她终于可以不再顾忌技能的影响,开始说话了。
劫后余生的快乐一下子席卷了齐乐人全身,他从宁舟怀里下来,虽然腿还有点软,但是不至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在宁舟的搀扶下,他一步步往前走。
前方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崩塌的石块和摧毁的雕塑,远处走廊尽头,原本应该是被封闭的死路,此时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祭坛,它高高耸立在在那里,走向它的路上排列着两排石雕,每一个都是年轻的少女们,死亡将她们最后一刻的模样定格在了这里。
轻松的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尤其在他看到艾丽姐妹的石雕时——他甚至不知道这对姐妹死在地宫的哪一个角落。
“完成献祭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吧,谁来?”齐乐人问道。
宁舟摇了摇头,低沉悦耳的声音像是曼妙的大提琴:“我不会向恶魔妥协。”
齐乐人回想起圣灵结界中那空灵圣洁的庇护所,隐约感觉得到宁舟应该是个颇有奇遇的人,而且应当是教廷那一方的。
“那要不我试试……”齐乐人决定试一试SL技能能不能骗过系统。
“我来吧。”伊莎贝尔站了出来,她看起来有些悲伤,却很坚定,“现在我已经无法回到村子里去了,被送去献祭的女孩子,从来没有人回去过,如果我回去了,他们一定会把我送回来,毕竟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恶魔的女巫了。”
“而且……如果侍奉魔王,得到力量的话,也许我能再见到我的姐姐……我想再见一见她。”
“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的话,我现在恐怕也已经死了,更别说找回当年的记忆,谢谢你们。”伊莎贝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