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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道:“王先生你这么豁达,我就办不到了。”路孤鸣关怀道:“为什么?有些东西该放下就要放下,该忘记就得忘记,不要过于纠结。这样活着才不会太苦了自己。”夏幽道:“王先生有兴致坐下陪我喝一杯吗?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女人大体上都不大守得住秘密,这无关她们天性多嘴多舌好搬弄是非,也无关她们口若悬河爱表现自我,而是因为她们太过脆弱,感觉不到安全,需要别人的关注呵护。路孤鸣当即坐到石凳上,乐意做一个倾听者。
夏幽也坐回了位置,倒满两杯酒,一杯拿给路孤鸣,一杯自持,道:“有些人白发如新,有些人倾盖如故。和王先生你相处这么些日子以来,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路孤鸣道:“承蒙夏女侠错爱了!”夏幽一口气将一杯酒饮尽,望着空杯茫然道:“我从小不合群,没几个朋友,王先生当我是朋友吗?”路孤鸣道:“当然,不是朋友哪会坐在一起喝酒谈天。”夏幽漫漫一笑,抬眼看向他道:“谢谢你把我当朋友,朋友无须多,能够倾吐肺腑的一个足矣。”
路孤鸣捉摸不透她为何偏偏选定自己诉说衷情,猜疑会不会别有企图,于是抱着姑且听之的心思。他却不知夏幽自己也一头雾水,按说两人只属泛泛之交,没理由把酒深谈。一个人封闭孤独久了,便有与人交流的,夏幽只是有太多的感情压抑在心底,触底反弹不吐不快,可又举目无朋没处袒露心扉,偌大的太子府,看来看去唯独觉得他能够信赖,因而选择与他倾谈。
夏幽又自己斟满一杯酒,一口饮干,目眶微红,失神道:“我是个被遗弃的孩子,小时候家里穷,爹娘嫌我是女儿身,便把我扔了。我师父捡到了我,把我带回家抚养,并教我文事武功。他文武双全却不好女色,一生未娶。可在我十六岁那年,他竟向我表白,说与我朝夕相对,渐生情愫,要我委身相嫁,以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我当时吓坏了,慌慌张张跑了出来,此后再没回去。至今已过了五年,这五年里我四处流浪,总想忘了那件事,最后都做不到,每次想起师父,我都心痛难抑,于是就用针扎刺自己。昨天是我师父的生日,我彻夜难眠,反复在想该不该回去看他。说到底他老了,无子无息,得有个人照顾。”
路孤鸣也是从小被别人收养,只不过他比较幸运,不会陷入夏幽那种尴尬境地,设身处地为她想一想,大起怜意,感同身受道:“你师父固然对你恩重如山,但你也不必委屈自己。你回去跟他敞开心扉说清楚,他能理解,你就留下送他终老。倘若他冥顽不化强人所难,你大可一走了之。”夏幽自斟自饮又不知喝了多少杯。路孤鸣夺过她酒杯道:“逃避是没用的,要勇于面对。”夏幽摇首道:“我怕,我真的怕。”哀哀楚楚,红泪盈眶。路孤鸣道:“他终究是你师父,有什么可怕的。我晓得你手头拮据才会进太子府当差,我让太子给你一笔银子,你带着银子回去便好办事。”夏幽道:“王先生,看来我找你谈心是找对人了。”路孤鸣道:“那你决心回去了没?”夏幽点点头道:“嗯,你说得对,我要勇于去面对。”路孤鸣遂带她去见太子,由他出面太子自是慷慨解囊。
取得银两之后,夏幽回房收拾行装,她一个人飘荡惯了,身无长物,就几件换洗的衣裳。路孤鸣怜其孤弱,买了匹健马和一些干粮,送她出城。临岐之际夏幽道出她师父住在山东,她上面还有一个师兄,并吐露了一门心事,即她和他师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此番若事事顺利,她便与他师兄缔结连理。
第十六章密爱重逢妃子笑 神功出岔帝王伤(1)
路孤鸣送走夏幽后回转太子府,又忙活了半天,诸事一一安置妥帖。当夜亥时,他进入陈咏材府里小楼。杨芝、刘书屏、陈咏材和李无忌俱在,且比上次会晤多出了一个人,即国舅爷兼右丞相苏祖业。苏祖业已从杨芝等人言语中知悉路孤鸣的身份,一见面便执礼问候,一改当日在左丞相李光禄府上的骄纵跋扈,想必那恃宠而骄的猖狂样是他装出来迷惑人的。路孤鸣曾从苏菱嘴里知道了些他的情况,此刻杨芝又做了一番介绍,便详细知情:苏祖业乃七星盟官场特使,负责监视朝中大员举动并收集相关情报。
厮见完毕,杨芝正容道:“我今日收到菱丫头密报,说皇帝练功意外出了差池,危在旦夕。现在骊山行宫重门闭,封锁一切消息,由皇帝心腹日夜轮流值守皇帝寝宫,连菱丫头也接近不了。那些心腹个个都是皇帝悉心栽培出来的绝顶高手,神秘莫测,无一不能独当一面。”路孤鸣疑虑道:“皇帝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练功出错,会不会有诈?”杨芝道:“皇帝奸狡之极,是否故弄玄虚耍诈还要菱丫头进一步探查。”刘书屏接着道:“一旦属实,朝野上下必生大乱,咱们苦等的机会就来临了,所以咱们要砺戈秣马做好准备。”
苏祖业对陈咏材和李无忌道:“陈特使、李正使,事不宜迟,那咱们就分别联络部属,让他们将消息传递到各个分坛,叫其他分坛的兄弟们随时待命。”陈咏材和李无忌点头赞成。路孤鸣想到了天响寨,前番苦心栽树,是该开花结果供乘凉了,毕竟寻根究底若然没他一力促成,天响寨早名存实亡,饮水思源,宋二江等人说什么都应该协助七星盟共襄大事。他思忖着等七星盟一举事,便赶赴山东叫宋二江揭竿而起响应。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目前应奉行的策略,直至丑时方散会。路孤鸣谈及了柳千帆伤情,说自己尚需去探病。杨芝听他所说的症状,脸色凝沉,道:“孤鸣,柳千帆这伤势我心中有点眉目,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路孤鸣道:“怎么讲?”杨芝道:“按你所言,我怀疑他是被九幽煞气所伤。当年咱们七星盟耆老虚云道长便是死在九幽煞气之下,情状与你所述十分相似。”路孤鸣曾听沈牧非说及九幽煞气,后又在鲁王密室发现了九幽煞气功法,故对这功法并不陌生,只不过没料到江湖上还有人会此邪功。
他侯芝到了柳千帆房内,杨芝证实了柳千帆是被九幽煞气打伤,道:“他能熬到现在不死,据此可知伤他之人九幽煞气只初窥门径而未大成,否则他当场即毙命。”路孤鸣心知中了九幽煞气需用地火玄龟血来救治,又从沈牧非和苏菱两人口中都得知皇帝养有一只地火玄龟,于是决定潜入行宫盗取玄龟血。杨芝担忧其安危,规劝道:“孤鸣,你是少主唯一的传人,身系天下,为了一个非亲非故之人深入虎穴犯险,倘若有所闪失,那可就因小失大了。我劝你务必要三思而后行。”路孤鸣道:“杨尊者,柳千帆与我同来京城,眼睁睁看着他客死异乡,我于心何安。”言真意切,其情深泽。这样杨芝也不便再多说。
路孤鸣为朱殷奇和梅红秀夫妇引荐了杨芝,朱梅夫妇感念路孤鸣恩情,自是对杨芝礼敬有加。叙了一会话后,路孤鸣旁敲侧击说起了七星盟,着重谈及陈咏材。朱梅夫妇是明白人,马上领会他弦外之音。朱梅夫妇连命都是他救的,自无赘言,慷慨大义称愿为他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路孤鸣心怀甚慰,言及去行宫盗药一事,嘱托朱梅夫妇细心照料柳千帆。之后秉夜赶往骊山行宫。
行至骊山道上,忽见五松和游士鲲无精打采迎面走来。师兄弟两人一前一后,有一句没一句闲话着,游士鲲句句怨气冲天,五松是出家人,涵养较好,只自怨自艾,倒不怨天尤人。路孤鸣远远听到游士鲲对自己颇有怨言,倏然掠至他们跟前。五松和游士鲲眼前一闪多出一人,猛吃一惊,定睛见是路孤鸣,又都大喜过望。路孤鸣拿出前两天抽空手录的两篇功法,交给五松道:“五松,你是白鹤派掌门,光大白鹤派的职责就落到你肩上了。”
五松低着头高举双手接过,恭敬道:“弟子定不辱使命。”路孤鸣转对游士鲲道:“祖堂遭逢劫数毁失,我被一些事绊住晚了点出现,也算对你们耐心的一种考验。五松还好,鲜有怨言,你却抱怨个没完没了。以你这脾性,修习白鹤派上乘武学,难有所成,还是另选高明吧!”游士鲲大急失色,恳求道:“尊者,你千万通融一下,我往后一定修身养性。”路孤鸣心系盗取玄龟血一事,无心因他耽搁,道:“五松是掌门,到底要不要留你在门墙,由他做主,你去求他。”言毕算是了结了一桩心愿,继续赶赴骊山行宫。
赶到行宫时,天已蒙蒙亮。行宫大门严锁,飞蚊难进。门上城楼有一队哨兵在巡视远眺。路孤鸣曾从行宫内出来,清楚里边三步一岗,守卫重重,不敢贸然逾墙而入。而重新易容成苏菱的贴身宫女手握令箭金牌堂而皇之叫门进去显然也不适宜,因为他离宫时日已久,苏菱必另有安排,若率然重到,保不定会弄巧成拙,连累了苏菱。他皱了皱额头,寻思万全之策,同时为防被城楼上的哨兵发现行踪,藏身到宫门外的土坡后面。至辰时,暖日初升。行宫卫队开始了操练,吆喝声步伐声隐隐传出,可人却没一个出来。路孤鸣等得焦灼,盼望着宫门大开护卫们出来巡逻,以便自己逮个来偷星换月混进去。
正自踟蹰间,远方三辆大型马车不快不慢朝行宫驶来,车轮滚动发出轱辘轳的响声,每一辆都由三匹骏马拉动、三位驭手驾驭,第一辆载满了新鲜欲滴的蔬菜瓜果,第二辆装着各式各样的山珍贫,第三辆放着个硕大无朋的大木箱,寒气从箱内袅袅飘出,大约是需要降温保鲜的食物。马车前后各有一名骑马武官,在前一人开道引路,在后一人押送监察。路孤鸣看情状,料定这一小队人马是要向行宫送食粮菜肴,暗觅下手机会。
押后那人一只手拉着马缰,一只手捂着嘴,在马背上连连打哈欠,两只小眼睛惺惺松松,好像还没睡醒,随时随地有从马背摔下的危险。接近行宫门口有一条天然小河,河水汤汤绕着行宫流转。在前那武官停下马,高举右手阻住马车前行,下令道:“快进宫了,大家先下车歇息一阵子,提一提精神。”边说边矫健跃下马背,之后九个驭手相继跳下马车,押后那武官使劲地揉了揉面庞,踩着马镫从马鞍上缓慢滑下,眼皮睁不大开,对领路那武官道:“老刘,我去洗把脸,你照应着。”领路武官看了看他,笑骂道:“他娘的,你是不是又跑去跟玉如意那臭翻云覆雨,一夜没睡了?”押后武官逊逊一笑,自行去河边。
路孤鸣暗自心喜,蹑步潜近河岸,待押后武官蹲子低头伸手去捧水,觑准时机,虚空一指点住其死穴。押后武官扑通一响一头栽进水里,浑浑噩噩奔赴鬼门关,衣服湿了一大片。路孤鸣使出隔空取物手法,将其遗体吸到身前,迅速下他衣裳换上,而后又把尸首搁在岸边的草丛里。春日水暖,河两岸杂草茂盛,几乎与人齐高,恰好将整具尸体覆盖了。
路孤鸣改容易装后,走到道路与武官、驭手等会合。领路武官见他胸前衣服湿了一片,含笑损道:“你奶奶的,看你就是昨晚颠鸾倒凤操劳过度,导致白天两腿发软没力气,脚底不生根,站不牢掉进河里了。”一语方休,又浪笑道:“那骚狐狸又骚又荡,金枪不倒也扛不住,亏你还敢碰,不怕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