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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悦听出弃疾师伯这一会的伤心痛苦,“师伯……这只是您的心魔劫,它是假的。”
“是啊,是假的,可它也跟真的差不多。”弃疾叹口气,“一连数个月,我都没法从心魔劫中走出。后来我一直在想,你到哪去了?”
卢悦头一次庆幸起,自己脸色一直不好,要不然,现在师伯一定已经发现什么了。
“那里有楚家奇、有苏淡水、有明石、有丁岐山、有洛夕儿……就是……”
就是没有她。
卢悦转头,望着从窗户透进来的一室清冷。
“……师伯,后来呢?”
“后来?”弃疾苦笑,“解了虫窟之危,逍遥半闭山门后,师伯身体就不好了,为了在关键时候助一把逍遥,自闭凌云峰死关。”
卢悦惊讶,死关是什么?
各宗也都有长老在身陨之前,与外界断联,自我封印某处。
死关死关,故名思议,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出关,顶多只有二十四个时辰的寿元。
甚至一旦与人打起来,加速身体的腐朽,可能半个时辰都撑不了。
“闭关的时候,我到底不放心唯一的徒弟谨山,拿了他的命牌。”
弃疾从嘴里苦到心里,他是最没用的,“那日……,也差不多就在这个时间,怀里的命牌,突然一分为二,把我从自我封印中唤醒。当时伤心气愤之下,就要出关去跟要了他性命的人,一拼了之……
可是石门不知被谁从外封印,无论我怎么想出去,两天之后,也是徒呼奈何,陨在那处。”
第395章 一个人背
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
可是……真的同吗?
卢悦抖着手,把早就凉透的半杯百味茶,送到口边,全全饮尽,让里面的百般滋味,在口中,在心中一一爆开!
“师伯!心……心魔劫,是假的,只是……只是心魔!”
弃疾悲凉到有些空洞的老眼,停在卢悦身上,他在自家弟子那安慰的话里,听到无尽杀伐。
“是……是假的?”
“假的。”这次卢悦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师伯,你是化神修士,将得享三千年寿。而……而我们,也全都好好的。”
弃疾叹口气,“我是卦师,天道……”
“师伯!”
卢悦的声音有些尖利,迅速打断弃疾再有的话,“天道是什么?卦师是什么?如果您算出一个人将来能出人头地,有说不尽的富贵,难不成,他坐在家里,就能出人头地?就有金元宝砸到他头上不成?”
所以,卦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天道……天道缺的一,更是变化万千?
弃疾看着她,看了好一会,“真……是假的?”
自家弟子,曾以方梅的身份,在魔门地盘,用几张古修洞府图搅动风雨,若不是在那之前,她就几经生死一线,他真要怀疑,她……经历过什么。
不,在找苏淡水之前,他其实早就怀疑了。
“难不成……师伯您希望它是真的?”
弃疾迅速丢掉其他,拼命摇头。他疯了不成,要希望那个潜藏在心底最深的恐惧,变成事实?
“既然如此,师伯您还在纠结什么?”
纠结什么?
弃疾低头。慢慢把手中的百味茶送到口边咽下去。
“师伯没纠结了,师伯现在就是想问你,你说庄周梦蝶这个故事,是庄周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周?”
卢悦怔住,师伯的纠结还在她这吧?
“庄周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周?”
她确实有很多破绽,是经不起推敲的。
“是!”
卢悦沉默下来。望向窗前的清辉。
弃疾师伯的心魔劫。分明就是事实,可是她能那样说吗?
逍遥半闭山门的时候,他就闭了死关。也就是说,后来的修仙界诸事,他都是一无所知。
丁岐山是鬼面幡幡主的事,甚至他杀了谨山师兄的事。他都不知道。
“在回答师伯之前,我想问师伯。您进阶化神之后,看到管妮师姐,心里是恨还是难过,还是兼而有之?”
弃疾呆了呆。他能把心魔劫里的事情,带到事实生活中来吗?
“……我知道师伯的答案了。”
卢悦扬起笑脸,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多个人来背,也改变不了任何已经发生过的事。增加的只能是伤痛,既然如此,她一个人背……就好了。
“不管是庄周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周,都只是一场梦罢了,梦醒了,该干什么,他们还得干什么?总不能庄周还以为他是蝴蝶,蝴蝶以为它是人?他们……根本不可能代替彼此。”
如果能的话,她一定回到前世,把那个切了六指的自己打醒,可是能吗?
卢悦叹口气,“师伯,归根结底,您是……被那场心魔劫迷住了,您忘了,它是劫!”
弃疾摸了半天胡子,看着好像淳淳诱导自己的弟子,自失一笑,心思更为清明了些,“劫!它果然是场劫。卢悦,你有过庄周梦到蝴蝶的机缘吗?”
卢悦扯扯嘴角,“师伯,您问我的不应该再是这个吧?”
弃疾大笑,既然是劫,他若是再追问下去,不就是永陷劫中了。
“师伯没问题问你了,哪好玩,你到哪玩吧。”
卢悦眼见他又要煮他的百味茶,忙用灵力把那玉壶按住,“师伯,您不问我,我有事问您!”
“说!”
“那个……那个,您在心魔劫中,最后困死在凌云峰的哪间石室?”
她其实是想问,师伯,您以为在逍遥内部,谁有那么大本事,把石室的门封住的。
可是话到口边,她终是没敢问出。
“都说是劫了,你怎么还问?”
“那……那……”卢悦那了半天,就是没往外挪成,反而挪到了弃疾的身边,“师伯,我真是被您害死了,您说吧,您好好弄一个心魔劫,怎么就把您自己玩死了呢?还……还在宗内,我们逍遥门里,谁有那么大本事,把你闭死关的石门,无声无息地封印啊?”
弃疾:“……”
也是啊,在宗内,几位师弟师妹,谁会……封他的死关石门?
根本不可能。
哪怕有外敌入侵,那个死关的石室,与宗门半闭的大阵相结,第一时间就会把他唤醒,他不可能毫无所觉。
而且,最主要的是,没有卢悦,独枯就不可能下界,他不下界,北辰和春潮,没有仭视瘢换岱涯敲创罅ζ毓椴亟纭
他们不回归藏界,就不存在修复传送阵的事。
弃疾彻底释然了,“都说是心魔劫了,我哪知道。”
“师伯,您想一想吗,若不然,我回头得死命想的。您不能把您的烦恼丢给我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哈哈哈!”
弃疾被她这几句话逗乐了,“什么叫我把我的烦恼丢给你?我有让你接着吗?你自己喜欢多思,能怪得谁来?”
“师伯师伯,我们把它当成一场游戏吧,您跟我说说呗!”
“胡闹,这能是游戏吗?你还想怀疑你的师父师伯们啊?”
卢悦歇菜,就是啊,她能怀疑哪位师伯?
“心魔劫心魔劫,它是心魔。你懂不懂?”
这次换成弃疾教训她了,卢悦怏怏点头,出来的时候,站在厅中,半天都动不了。
师伯的心魔劫,根本就是事实,她不是想怀疑其他师伯。可是……那颗种子已经种下。不是她不怀疑,便不存在的。
天还未亮,卢悦站在一片黑暗中。用排除法,算到底是谁干的。
逍遥只有八位元婴真人,去掉弃疾师伯自己,还有七人。这七人中,师父是醉鬼。颓废得不行,不会做这种事。
申生师伯身为一宗掌教,他只怕没把逍遥往好的地方带,更不可能自毁长城。
时雨师伯和鸿唱师伯还有蓬生师伯。他们三人一力去追杀丁岐山了,可以排除大半,那剩下的……
只有。梅枝师伯和思源师伯!
卢悦捂住脸,哪一个她都不想怀疑。
再说。他们的动机在哪呢?几百上千年的宗门之情,他们有必要叛出逍遥吗?
根本没理由!
思过来想过去,排除了几位师伯,卢悦脑子都想痛了,还是想不通,弃知师伯的事。
上一世应该没有外敌,一直到丁岐山在莫姬山被围,都没有天地门影子。归藏界不管道魔,一直处于平衡之中,敢谁冒被弃疾师伯发现后,同归于尽的风险?
卢悦用手揉她自己的脑袋,可恨当时逍遥半关山门,丁岐山被时雨师伯他们吓住,再没到西南做恶,后来的大半时间,只在魔门地盘晃,而她又时不时的迷糊,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厅内响起,把她自己惊醒过来。
黑乎乎的大厅,连接着数道门,其中有一道,通向她的房间。
卢悦慢慢往前挪了一步,又转了身,轻敲离她最近的一道门。
“进来!”夏瑜有些欢快的声音响起。
“除了我们,这大半夜的,你还约了谁?”
卢悦推开门的时,被一室光亮照得眼睛有片刻的失明,可是她听到了管妮的声音。
待到再看的时候,才发现,不算大的长几上,摆了七八个盘子,苏淡水回头看她的时候,手里还端着酒杯。
“这个时候,你不好好休息,乱跑什么?”
卢悦突然之间,感觉心脏处又有些抽痛起来,这里的三位师姐,有两位,在一线天的时候,就陨了。
还剩的一位,后来再没回道门地盘过。
“你们能在这,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卢悦慢慢走过去,“夏师姐,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相请不如偶遇。”夏瑜早拿了一个蒲团过来,“快坐!”
卢悦正好坐到管妮和苏淡水对面,由着她帮着她拿碗筷。
“是找我有事吗?”
师妹在这三更半夜的时间段过来,夏瑜深觉有事。
“没事,就是在房里呆闷了,过来看你做什么。”
面对夏师姐的明媚笑脸,卢悦心情其实并没有多提高,此时反而想到了上一世,她没出来的结局。
“呵呵,闲来无事,我请她们两个吃饭。咦咦,这不行,你现在哪能喝酒啊。”
夏瑜忙夺下她要拿的酒壶,“喝汤,你喝汤,这道蛤绒甜汤不错,我也特意给你多叫了一道,准备明天见着你时给你的。”
管妮非常自觉地帮她剩汤,“是啊,这味道绝对让你喝了一口,想喝第二口。”
奶白色的甜汤中,飘着无数小小的,如花般绽放的淡粉色哈绒,很漂亮。
卢悦在低头,拿着汤勺吃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嗯!”
魔星师妹答应的时候,带了些鼻音,夏瑜三个互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什么事?”
“……没啊,哪有事,你们吃。”
卢悦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忙给她们三个夹菜,“我不过是受个伤,又不是不能动,不能吃东西,你们这样吃小席,也不通知我一声,可有些过份了。”
她缺失掉的百年,其实也让她们对她陌生了很多吧?
卢悦这一会心里,着实有些难受。
“好好好,下次保证叫你。”
“夏瑜本来是要叫你的,是我没让。”苏淡水难得解释,“你身上的伤,不能沾酒。”
她们喝酒,她喝汤,她们实在怕她掀桌子。
卢悦:“……”
看到师妹乖乖喝汤,夏瑜眼睛弯弯,给了夹了一块紫色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