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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轻抚了抚其上的花骨朵,眸中闪烁不停,动作缓滞却又坚定地收紧手臂。
重重花树掩映后的上空,一道清越男声响起:“何不直接告诉他?”
卿姒看着长欤的方向,双目无波,淡声道:“我不想给了他期望,又让他失望。”
虽说已将魂魄附于其上,可止歌究竟哪一日能化形成功却尚未可知,若是要数千年,甚至以上,卿姒不敢保证长欤是否会再次绝望。
可她哪里知道,长欤早已心如死灰,哪怕是零星希望,哪怕要等数万年,也能使他再次活过来。
卿姒此前预料,止歌化形至少要一百年,可她不过在玄碧紫府看了十几天戏,心下便有了感应。
虽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可不过十几年的光景,长欤动作竟如此之快?
她惊疑不定地飞到了山谷,花林之中,恍惚瞥见一袭红衣身影。
五官明艳,面容白嫩,头绾凌虚髻,髻别海棠花。
是那个明媚如歌的女子,是她的……止歌。
长欤立于她对面,神情紧张,局促不安。
他眼神飘忽,望见卿姒,似是极为惊讶:“小卿,你……”
卿姒落于地面,正欲答应,一道身影如风般袭来,那人紧紧抱住她,语带哽咽:“姒姐姐……”
卿姒微抿双唇,轻抚其背,朝长欤道:“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话与止歌讲。”
长欤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止歌,垂下眸子,朝山涧处缓行而去。
卿姒放开止歌,仔细打量她的面容,唇角微扯,轻声道:“止歌,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止歌刚想说“你也没变”,可仔细一看,却又觉得卿姒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她复又抱着卿姒,埋首在她肩头低泣:“为什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
卿姒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不是他呢?”
止歌哽咽一下,正欲说话,卿姒打断她,淡声道:“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
山涧旁,长欤靠于一块巨石之上,看着叮叮咚咚流淌的溪水,双目却是无神。
他从未想过止歌还能回来,可一开始巨大的喜悦过去,却是深深的恐惧。
这些年他一个人在这山谷之中,早已习惯了将这满山谷的海棠花当作了她,对她倾诉,聊以思念,她再也不会拒绝他了。
可她现在回来了,他似乎已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自欺欺人,他不敢再直视她厌恶鄙夷的双眼,不敢再听到她嫌弃伤人的话语。
可,他该怎么办?
他坐了一个时辰,倏地苦笑一声,正想回去收拾东西,索性回缚龙壳继续躺着。
一阵脚步声渐近,他抬头看了一眼,瞬间坐直身子,垂下眼眸,手紧紧握着身旁的一块石头,任其陷入掌心也不愿放开。
止歌气势汹汹地赶来,在他身前停下,双目泛红,应该是大哭过一场,不,是好几场。
她恶狠狠地盯着长欤,见他始终不发一语,终于忍不住厉声骂道:“长欤!你这个大蠢货!你这个大傻瓜!”
长欤眸中神色更淡,低声附和她:“我是蠢货,是傻瓜……”
止歌闻言竟又开始哭,长欤怎么也未料到事态竟会如此发展,他一时之间甚感慌乱,想将止歌拥入怀中,伸出你手臂却于中途停下。
止歌抬头恨了他一眼,竟自发扑到他怀中,眼泪鼻涕全往他胸前揩。
长欤简直受宠若惊,呆楞着不知如何是好。
如此折腾了好半天,止歌哭得累了,终于恶声恶气地吼道:“大傻瓜,我的海棠梳子呢?!”
尾声
第84章 千里共赴人长久
近来; 神族有一桩大喜事; 惊动了整个三界。
喜事系雷泽神族与纯狐神族; 提及此,众仙便知道了。乃是雷泽一族的长欤公子与纯狐一族的止歌小姐,将于四月初八举办婚宴。
话说; 此二人的婚事也算是历经波折,期间雷泽族还退过婚,虽说原因不详; 可到底令人浮想联翩。好在纯狐族长并未心生芥蒂; 还愿与其共修秦晋之好。
可,内里的知情人却知道; 纯狐族长其实并不情愿; 只是止歌小姐死而复生; 到底令他生出了些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念头。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他再也无力承担第二次失去。
但,震惊三界的并不是婚宴女主角的死而复生。
虽说神族中人一向无聊又八卦; 可也不至于为了此由头便将其传的沸沸扬扬。真正令人震惊的,乃是此次婚宴的证婚人,竟是重现于世的九天玄女娘娘。
更令众仙热血澎湃的是; 除了九天玄女娘娘外; 三位上神竟也要参加婚宴。
想想这数十万年来,除了一千年前刑天破封印而出外; 任何场合亦不能集齐三位上神; 此番; 算是给了雷泽纯狐二族极大的面子。
且,这些年来,九天玄女娘娘与慕泽上神二人从来都是神龙见尾不见首,众人只闻其人,不见其影,早就抱着极大的好奇,如今,能有机会亲眼见着他二人秀恩爱,自是不能错过。
如此一来,众仙竟比二位当事人更加期待这场婚宴。
只是,能否进得去自是另当别论了……
明一小童子跟随师尊南极长生大帝来参加婚宴,他年纪尚小,见过的世面不多,每到一处地方总喜欢到处看看,是以,趁着师尊与其他同僚攀谈之时,自己一个人竟跑到了花园之中。
按理说,婚宴本该于汜水举行,可九天玄女娘娘在幻生湖泡了五万年,落得个十分惧水的毛病,再加上确有不少嘉宾不擅水性,水中行事确实不便,才将婚宴地改为了纯狐国之中。
明一小童子此前从未来过纯狐国,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看这花园也觉得比九重天上的顺眼。
他蹦蹦跳跳着路过一处竹林,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声响,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躲在一块山石之后,偷偷探出半个脑袋打量。
竹林之中,立着两道交叠的身影。
背对着他的,是一位身形极为修长挺拔的男子,着一袭飘逸雅致的蓝衣,他觉得那身影有几分眼熟,揉了揉眼睛,却还是没认出来。
男子似乎单手搂着身前的女子,那女子身形亦是极为高挑,明明男子已是极高,可她却还能从他肩上露出小半张脸来。
女子原先是将头靠在男子肩上,却倏地抬起来,眼神顺势探向这边。
明一小童子连忙收回那半颗脑袋,手捂着胸口一阵喘气,他不是被吓的,而是被惊的。
他长那么大,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仙女!
天宫上的仙娥姐姐们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珠环翠玉,可是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位仙女姐姐。
她明明穿着大多数女仙都常穿的白色衣裙,头上也不见任何珠钗,只在髻上佩了水晶琉璃玉带,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他忍不住又探出头去,见仙女姐姐重新将头埋下去了,他听见她说:“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
男子温声道:“哦?何事?”
仙女姐姐道:“我在想,要不要给小黑换个名字?”
男子似乎在思考,半刻后,又道:“你有中意的了吗?”
“……没有。”
男子沉默了半晌,道:“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仙女姐姐还未来得及回答,一片竹叶狭着劲风朝明一小童子飞来。
被发现了!?
他连忙收回脑袋,背抵着山石一阵担惊受怕,不甘心地朝后看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卿姒抬起头,笑睨着慕泽,道:“你吓着小朋友了。”
慕泽表情未变分毫,只道:“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卿姒挑了挑眉,脱离慕泽的怀抱,欲往外走。
慕泽却将她拉住,伸手递给她一方白纱。
卿姒面露疑色,慕泽轻咳一声,道:“戴上,遮住脸。”
卿姒顿觉好笑,忽而想起片刻前,她与风亦的偶遇。
当时,慕泽正与夜覃闲谈,芳漪不知跑去何处拿糕点了,迟迟还未归来,她便打算去寻寻看。
一路寻至花园的池塘附近,她倏尔停下脚步。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跟了她很久,着实有必要处理一下。
回首一看,一道墨衣身影正狼狈地转过头去,假意欣赏沿途的风景。
卿姒仔细打量一番,忽而发问:“谁的香囊掉了?”
那人身形微颤,缓缓转过身来,却不看地上,只埋下头,僵硬地行了一礼:“拜见……玄女娘娘。”
卿姒辨认了好半天,这才认出来人,遂问道:“大殿下也是来参加婚宴的?”
风亦正了身形,依旧垂着眸子,哑声道:“是,父帝派我来向二位新人道贺。”
卿姒微微颔首,看了看地面,道:“你一直看地做甚?难道地上真有香囊?”
风亦闻言,这才抬起头来,却是眼神飘忽,东张西望,不敢与她直视。
卿姒不禁忆起她与风亦的第一次见面,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谈笑风生,一看就是个花丛老手,怎么如今变得畏畏缩缩了?
她叹一口气,道:“你跟着我有事?”
风亦面色愈发尴尬,只道:“我,我方才见有一身影与您极为相似,便想着……过来拜会一番。”
卿姒正欲作答,一道声音忽至。
“你怎么不来拜会拜会我?”
风亦面色赤红地转过头去,躬身行了一礼:“拜见慕泽上神。”
慕泽微微颔首,语气极为淡然:“拜完了,你可以走了。”
风亦再不欲多言,离去的脚步略显凌乱仓促。
卿姒蹙眉道:“你吓着他了。”
慕泽抬眼睨着卿姒,半晌无言。
然后,她就被带来这小竹林了。
卿姒看着他手上的白纱,微微挑眉:“我为何要遮住脸,我等会还要上台证婚呢,我很见不得人吗?”
正是要上台证婚,才需要这面纱。
慕泽暗叹一声,道:“一个月的松鼠桂鱼。”
一上来筹码就这么大?!
卿姒不太好意思拒绝,动作利落地接过面纱,果决道:“成交。”
慕泽好笑地替她将面纱带上,二人相偕回了宴席之上。
慕泽上神倒是满意了,可却苦了一众看热闹的仙人们,本想着趁机一睹九天玄女娘娘姿容,也好见见世面,回去后又有了一番吹嘘的资本,谁知玄女娘娘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九天玄女娘娘执起止歌的手,轻柔地放至长欤手上,道:“小欤啊,止歌可就交给你了,你以后可得对她好点,别和她吵架斗气,能让则让,忍不住的时候,就想想,这是我的夫人,我好不容易才娶到的夫人,我怎么能对她不好呢?”
卿姒说这话完全也是为了自己今后的清净着想,若是这对小夫妻三天两头地闹矛盾,苦的还是她自己。
岂料,止歌听闻此言,竟重重地“哼”了一声。
长欤一把握住她的手,坚定道:“我会的!”
卿姒拿眼瞅他,比着嘴形道:“这又是怎么了?”
长欤面露苦色,向卿姒使眼色,所指处乃是一方席案。
卿姒看过去,见那头赫然坐着墨逸,以及……他身旁的一位碧衣女子。
墨逸见她望过来,兴奋地朝她挥了挥手。
卿姒亦回以干笑,慕然想起,墨逸与长欤的第一次见面。
她轻声问道:“墨逸他二姐?”
长欤一脸“你真聪明”的表情狂点头,是时,止歌又哼了一声。
长欤求助般地望着卿姒,后者一脸挪揄,只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