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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之人,但是到易沉澜这个份上的,他真是从没遇过,连想都不敢想。
“你记得吃东西,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秦凰轻声说道,他话已至此,不能再多说什么,转身出门去了。
……
“这就是关于你的替身的事,舒戚当年只是想打造一个完美的“女儿”,却不曾想,段月落会利用这个来加害你。”
江扬垂眸讲完,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就是你……你被段月落害死,我便不提了,直接给你讲之后的事。”
“当年你出事时,死状凄惨,看过的人都知道,你生前必定遭遇了极大的痛苦。但凡有点良知的人,见了都觉不忍,更遑论对你一腔深情的易沉澜了。”
江扬说完看了一眼舒晚,见她神色痛苦中夹杂着许多疼惜,轻轻摇头,接着说道,“当时情景我没有亲眼看到,我是后来才赶过去的。听人说易沉澜抱着你的……抱了很久,后来突然就发了疯,用他那把屠狱剑……大开杀戒。”
“他的武功太高了,普通人根本没法抵御,就算是十几个人一起上,也挨不过他几招。那边动静太大,他……他母亲也赶到了,见了你之后不可置信的嚎啕大哭。听人说,她哭声凄绝,见到你那模样悲痛不能自已,几欲昏厥。”
说到这儿,江扬忽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后来……说起来也是作孽。那些人见根本压制不住易沉澜,太过着急之下,竟犯了个致命错误。那苍山派的钟萧,带领着一众人去攻击易沉澜的母亲,但我听人说他们当时并非是想怎么样,只是想挟持她以求逼迫易沉澜停手。可是,江夫人的武功也不低,好半天才被制伏,那些人的十几把剑架在江夫人的脖子上,逼易沉澜停手,可那时,易沉澜好像已经疯了……”
“他浑身浴血,眸色癫狂,完全听不见声音,只知道杀、杀、杀。”
江扬的嗓音不高不低,平铺直叙的口吻叙述着残忍血腥的事情。明明他的口吻淡淡的,但舒晚仿佛透过他的话语,看见了那个绝望漆黑的雨夜中,她的阿澜师兄是怎样的伤心欲绝;看见他的母亲被人挟持时,又是怎样的无助脆弱,这些东西让她心痛如绞,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舒晚的心口疼的喘不过气,像是被一把尖锐的利刃捅了个对穿,她微微颤抖着,将自己蜷着环抱起来,像是想拥抱什么人。
“那时易沉澜疯狂之极,已经不认得人了。他听不见别人对他的大声吼叫,也看不见自己的母亲命悬一线。他握着那把染满鲜血的剑,根本停不下杀戮,那架势,好像要把这天地间所有的人都杀光。”
江扬伸手重重地揉了揉眉心,拳头渐渐握紧,“后来,谁也不知道易沉澜到底杀了多少人,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杀了什么人,当时太乱了,那一柄剑从江夫人的后心刺穿她的身体时,竟然都没有人看清是谁出的手。”
“但结果就是,在你……你出事后不到一个时辰,他母亲也不在了。”
舒晚一下子站了起来,浑身剧烈的发抖,大颗大颗晶莹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留下来,她看着眼前的江扬,被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句剐的遍体鳞伤,“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伯母她也……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这么做?!他们疯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易沉澜?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易沉澜……
他才刚刚有了母亲,多了一个可以毫无保留疼他的人,他还没有感受到更多,他还没有叫她一声“娘亲”啊!
舒晚脚一软差点栽下去,江扬连忙扶了她一把,叹道,“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实在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停下来,可没想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收场。”
“你知道易沉澜那天杀了多少人吗?那天下了一整晚的雨,可是第二天清晨时,地上流下的水都是血色的。他将苍山派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侥幸活下来的人,可能只有几十人罢了。”
江扬看着舒晚,眼中划过一抹痛色,“他抱着你,无休止的杀戮直到力竭,才被雪夜山的人赶来带走了。”
……
“那年我们下山把山主带回来,当时他是什么样,你们想必也不会忘吧。”方南丹低着头,盯着桌面沉声说,“五年过去了,他也快把自己熬透了,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真的看着他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若不是山主醒来后一口咬定舒晚丫头没死,偏要等她回来,他哪里会活到今天?只怕五年前就走了。如今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这么折磨自己,哪里是个头啊。我倒是想让他活的好点,可是我们上哪给他找舒晚丫头去?”秦凰一脸愁容,眉头皱得死紧。
“他这么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分别,甚至还不如死了来得解脱。舒丫头活没活着谁心里没数?他迟早也是个死。”
方南丹看了苗凤花一眼,“你好不容易过来讨论点正事,怎么这样说话?还嫌现在不够焦头烂额吗?要是这样,你就回地下冰室吧,别出来添乱了。”
苗凤花道:“现在的雪夜山动荡更比易衡山主之时,五年就被围攻了数十次,他手上有多少亡魂?恐怕没人数的清了吧。难道这日子就一直这样活下去?”
“那你去跟他打呗,打赢了你当山主,”戴红有点不乐意,抱着胸看着苗凤花,“这五年山主下过山么?每次都是那些人自己送上来找死,他们拼了命,山主不下杀手就等着被他们撕碎?再说,山主怎么会无缘无故杀人?他在舒姑娘面前,从来都温顺的猫一样。若不是……那什么……当年山主怎么会失控?”
“行了,有什么可吵的,晚晚回不来了,讨论这些没意思,直接说说怎么让他少用星阑夜吧。”阴楚楚敲了敲桌面,看着方南丹,“你熟通毒经,先说说长期焚燃星阑夜最糟的后果吧。”
……
“这五年来,江湖对雪夜山进行了十七次围剿,每一次都伤亡惨重。”
江扬一边说,一边给舒晚慢慢倒了杯茶,“第一次围剿的人,是想给惨死在苍山的亲友们报仇。那次钟萧邀请的门派也不少,一夜之间易沉澜就树下无数仇敌。可是第一次围剿战败之惨,丝毫不亚于苍山血洗。”
“仇恨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积越深,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每一次叫出易沉澜的名字,众人都是带着怨气与恨意的。他是什么人的儿子,曾经受过什么样的委屈,失去了……爱人的痛苦绝望,这些通通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是一个刽子手,是江湖公敌,是魔鬼,怪物。”
江扬的目光有些不忍的落在舒晚脸上,“他变了,他不再是你记忆里那个阿澜师兄了,五年的时间已经把他彻底改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样,你还确定要去雪夜山找他么?如果你放弃,我和梓沐可以当做从没见过你。”
“如果你还想去,我也可以立刻送你过去。”江扬深深看着舒晚,沉声说。
第101章 再上雪山
星阑夜有副作用; 易沉澜一直都知道。
可是星阑夜可以帮他编织一个美梦,可以看一眼他心爱的姑娘,可以给予他活下去的能力。不用星阑夜; 他根本撑不住。
他力竭昏厥被带回雪夜山时,就掉入了一个美梦。梦里的晚晚才四五岁的样子,娇嫩可爱的让他喜欢的不得了; 她用短短的小手努力的抱着他,稚嫩的童声承诺道:
“阿澜师兄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我承诺过你的,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他醒来后; 身边就焚着星阑夜。
从此他绝了死志; 将自己碎成一片片的心囫囵拼好,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她说回来的; 他信。
那一晚,他恢复身份的那一晚; 晚晚也曾亲口承诺过的,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就算他们真的被什么人分开了,她也会拼尽全力回到他身边。
她说过的; 她一定会回来的。
等她回来了,如果自己却不在了,她该怎么办?会不会挨欺负?她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他不能死; 他要等晚晚回来,好好与她道歉,求她不要再这样惩罚自己了。
他什么都可以听她的,求她再也不要这么残忍。
他不会再隐瞒她任何事。
他吃了教训; 再也不敢了。
可是晚晚怎么还不回来呢……他好像等了很久很久,他记不清时间,只知道在无尽漫长的等待中,他终于开始感到害怕和迟疑。
——晚晚还会原谅他么?还会回来看他一眼么?如果结束他这条低微的命,他会立刻见到她么?
易沉澜呆坐在他房间的门口,他只着一件薄衫,夜风吹起他的头发,凌乱而凄美。他的嘴唇泛着青白色,面容憔悴,默默的看着前方。
现在丑时过半,他刚刚在噩梦中清醒过来。这个噩梦让他心有余悸,惊惧无比,他惊醒后再也不敢闭眼。一闭上眼,就是铺天盖地的大红色。
他知道,星阑夜的副作用发作了。
自从用了星阑夜之后,他极偶尔会梦到那个噩梦。可是最近几个月这个梦出现的次数太过频繁,每一次出现都都仿佛是一把淬了毒的尖刀,毫不留情的把他的心脏划得鲜血淋漓。
梦里的晚晚一身娇美华丽的嫁衣,红的似火,美的让他心颤。这是他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里的“他”给了自己的提醒的,然而他却没有领悟,还是带着晚晚下了山。然后,晚晚就不见了。
之后每一次再做这个梦时,他承受的苦楚都会比之前更重十倍,百倍,千倍。
曾经他没有掀开盖头,而用了星阑夜之后,每一次掀开盖头以后,他身边娇美动人的姑娘就会化沙而去。什么都不给他留下,像一团白雾一般消失在他身边。
他想颤抖,逃避,流泪,恳求,可是不走到最后一步,他没有办法从梦里醒来。
这是这个月的第五次做这个梦了,冷汗淋漓的睁开眼睛后,他便不敢睡觉了。
易沉澜静静望着天际的那片月光,脸色苍白到有种透明之感,好像碰触一下就会碎掉。他看着那轮皎洁的弯钩,声音轻的几不可察。
“晚晚……再救我一次吧……我把命都给你……”
“你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就好……”
……
“你确定不休息一下吗,你……”江扬还是没法自然的叫出“晚晚”两字,顿了一下低声道,“你已经赶了近两天的路了,这会都已经快寅时了,天这么黑,雪夜山上还有那么多机关,你怎么上去?”
“我不休息了,我要早点见他,一刻也拖不得了。”舒晚声音很轻,两天的不眠不休,她眼前是有些发黑,可是她已经让易沉澜等了五年了,她一点都不想让易沉澜多等了。
“怎么避开机关我大概有数,而且我可以走到外围给山里投信号,他们看见了会放我上去的。”
江扬想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你真的和宋师叔周师叔他们一样,无论到了何种境地都不会放弃他。小师妹……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其实五年前我的身份刚刚被揭露的时候,我心里除了震惊还有怨恨。在那以后我的日子都不好过,他们固然仇恨易沉澜,可对我也许以前大不相同,因为我毕竟是真真正正的易衡之子。”
“但我的命还是很好,我也终于察觉到,原来老天待易沉澜如此刻薄,”江扬回过头看着舒晚,“我除了失去了一些光环,其实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