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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娘颤着声音,道:“小孩子不懂事,还请……玄先生……你大人有大量。我们……今日就不买花了,改日再来。”
素娘强拉着阿怜,转身离开。
玄遥凝神看了素娘的背影许久,这个女人内心的怨念极强,如此强烈的怨念却一直被压抑着没有释放。这正是他要的。
“去,把方才的号牌给她。”
小童突然听到师父改变主意,一阵惊愕,很快反应过来,便追上前拉住了素娘,“这位夫人请留步,这是你的号牌,请去厅堂等候。”
素娘惊住。
阿怜拉住素娘的手,开
心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一直愁眉不展的素娘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八章素友(8)
小童将二人迎进半莲池,指着店堂角落的位置叫两人不要随便离开,便去招呼其他客人。
阿怜和素娘缩在角落,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半莲池”与阿怜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样。不大的店堂,北面靠墙的位置竖着一排药柜,药柜的前方是截高高的柜台;东面摆放着一对红木雕花太师椅,太师椅的上方悬挂着一幅画,画中画满了荷叶与荷花,与“半莲池”的名字倒是相得意彰;进门的右侧,也就是屋子的南面,端正的摆放着一排大红酸枝雕花云石面圆凳供客人坐,圆凳上坐着几位先前拿到号牌的客人;左侧的墙面两道门,每道门都垂着竹帘,叫人看不清门内的真实。店堂内飘散的那股子不知名的花香便是从这两道门内散发出。
除了飘散的花香外,屋子里根本见不到一朵花,这样的格局,让阿怜再一次觉得这里一点都不像是花坊,反倒是像一个没有大夫的医馆,而这些买花的客人更像是病入膏盲乱投医的病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店堂内买花的客人只剩下阿怜、素娘和一位穿着显贵的中年妇人。贵妇人一直闭着双眼,双手交叠地放在膝上,端正地坐着,口中一直在喃喃地念着不知什么。
阿怜观察这位妇人许久,从她进来开始,她就没见这位妇人睁开眼换过姿势。真是好定力!
先前与阿怜打架的小童,时不时从竹帘内进出,每
进出一次便会看向阿怜,愤愤地瞪她一眼。
阿怜以眼还眼,不停地翻着白眼,既然不能近身相搏,这眼神大战她才不会输。
又坐了一会儿,小童叫着贵妇人的号牌。当贵妇人的身影隐没在竹帘后,阿怜便挨近素娘,悄悄地附在素娘的耳边道:“素娘,那两道竹帘内,怎么只见人进,不见人出来,你说那个玄先生会不会妖怪?”
从走进这里,她看见第一个进去的人就一直很好奇,为何走了这么多的人,不停地有人进去,却始终不见一个人从原路返回。她内心升起一种恐怖的感觉,那个谪仙的玄先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素娘轻声回道:“不会,每日进出这里的人这么多,若是不停地有人少,城里的官兵早就来查封了。这里或许还有其他的门,客人们也许买完花就从其他门走了。”
阿怜噘着嘴,突然看到小童掀开竹帘从中走出来,她有些激动地跳起身。
小童扫了她一眼,转向素娘,道:“徐夫人,轮着您去花室选花,请您随我来。”
阿怜想要跟着一起去,小童立即伸手拦着住她道:“我家师父同意让你进半莲池,已经算是开恩了。就算徐夫人是你朋友,你也只能在这里等。客人选花的时候旁人不可打扰,这是我们半莲池的规矩。”
规矩规矩!这世上许多的狗屁规矩全都是有钱人定出来圈着穷人的,永远只对穷人起效。
要不是看在素娘的面子上,她铁定又要跳起来跟这个小童理论一番。
第九章素友(9)
素娘拍了拍阿怜的手,叫她安心,挑完了花很快就来接她。
素娘的身影消失在竹帘后,阿怜突然有些坐立不安。不知为何,隐隐约约,她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她来回走动着,不停地张望着竹帘,从圆凳到太师椅,几乎每张椅凳她全坐了个遍,可就是不见小童出现。她本以为挑一朵花很简单,可是从前面的客人看来,这位神秘的玄先生似乎还涉及替买花人排忧解难答疑一番。
门外的阳光慢慢斜移,门框的影子正投下来,已是晌午。
她在这圆凳上坐了这么久,终于坐不住了,先前心中那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她觉得素娘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她不想再理会这里的什么狗屁规矩,反正这里现在没有人拦着她。她要去找素娘!
她跳过去,正想要掀起素娘走进的那道竹帘,岂料竹帘突然被掀开,里面走出一个人,她猛地一下子被撞得往后连退几步,身体晃了几下始终没有站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玄遥从门中走出,见着跌坐在地上的阿怜,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走向柜台内,仿佛方才的一切与他无关。
“素娘呢?”阿怜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焦急地追问他。
玄遥仿佛没听见一样,拉开抽屉,将一袋白花花的银子随手倒在了抽屉里。
阿怜瞪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差点儿闪瞎她的狗眼。
这时,
小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在了阿怜的身后,惊奇地叫道:“咦?你怎么还没走?徐夫人走了快半个时辰了。”
“什么?半个时辰?”素娘走了之后,她在这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素娘已经离开。
什么鬼地方?!
她捏紧了拳头转身就走,还未踏出半莲池的大门,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奎河,用艾草烧些水,把这里每一张椅凳都擦洗一遍。”
“是,师父。”奎河是小童的名字。
阿怜气愤地回头,瞪着正走出柜台的玄遥。即便是长相再逸尘绝美,气息若仙,但是拥有一个黑心的人,怎么可能是帮助人实现愿望的善人,根本就是个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自始至终,玄遥都没有看她一眼,径自走回竹帘内。
奎河瞪着眼,气道:“都怪你!非要把这里的凳子全坐一遍,只坐一张你会死么?你这个又脏又臭的小叫花子,还不快走?!”
“你!”眼下不是呕气的时候,她得要找到素娘,将素娘安全地带回家。
她咬着牙,转身冲出门。
离开了半莲池,她便一路狂奔,跑到德盛茶楼时太阳也是一天中最毒辣的时候。她直接瘫坐在茶楼对面的一口井旁。隔壁豆腐店的老妪正在废力地打着水,借着帮忙打水的机会,她提了一桶水上来,将头整个埋进了井水中,冰凉了好一会儿,才又瘫在了井旁。
浑身湿漉漉的,冰凉的井水却依旧降不了心中的焦热。一路上都不见素娘的踪影,她又不敢进茶楼,只能缩在这里不停地张望着,期望能见着素娘。
第十章素友(10)
喘息和等待着,终于,就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她看见素娘远远地向茶楼走来。
她激动地迎上前,轻轻喊了一声:“素娘……”
素娘的手中捧着一朵黑色的莲花,见着她,便见手中的花伸在她的面前,盈盈笑着:“阿怜,你看,这朵粉色的莲花好看吗?”
她盯着素娘手中黑色的莲花,与其说这一朵墨莲,倒不如说这是她以前在山里挖过的像莲花的黑木耳,但是为什么素娘会说它是粉色的莲花?这明明就是一朵墨莲啊。
她有些不确定的问:“素娘,这就是你买的花吗?”那一句“这花明明是黑色的”梗在她的喉间忽然说不出口。
昏黄的阳光下,墨莲竟然黑得发亮,阳光照在整朵花上,穿过花瓣折射出一道道黑金色的光。
阿怜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但花瓣上折射出的黑金色光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不是她采过的那些个黑木耳。没有黑木耳会发光,还长得这么漂亮,感觉好邪门。
“嗯,是不是很漂亮?我一眼就喜欢上了。”素娘将墨莲放进她的手中。
墨莲落在阿怜掌心的刹那间,她的掌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她惊慌地连忙缩回手。
那一道道光仿佛是一团团火焰。
好烫!
“呀!你怎么感觉像摸到了刺猬。”素娘还好接住了墨莲,没有让它掉在地上,小心翼翼捧在手心。
阿怜紧紧握着手心,说:“素娘,你进了那竹
帘之后,都做了些什么?为何你走了都不叫我?”
“哦,玄先生带我进了花室,里面有很多很多的花,走着走着,就走了很远。玄先生说,来买花的人从不走回头路,若是走回头路,就表示意愿不坚定,愿望就不会实现。奎河还说会转告你,让你先回来,所以我便没有回头找你。”素娘一边说着,一边欣赏着手中的墨莲。
阿怜在心中冷嗤,那个臭奎河根本就没有告诉她,害她白白等了一个多时辰。不过现在看着素娘安好,她也就放心了。但是这朵花,太邪门了。
“素娘,这朵花你还是……”“扔了吧”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素娘便打断她的话,“时候不早了,今日出来这么久,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我得回去了。”
阿怜立即说:“你赶紧回去吧,再晚怕是徐老爷又要发怒了。”
素娘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墨莲走进茶楼。
翌日晌午,阳光刺得四处像是着了火一般。
阿怜从她宝贝的破竹席上坐起身,半眯着眼,半扇着破芭蕉扇。
这作死的天,是要热死人吗?
她刚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突然肩头被人用力地拍了一巴掌,“阿怜,出大事了。”
“二狗子,你下次不这么用力地拍我,你会死吗?”她揉了揉被打得很痛的肩膀,人人都道她是个汉子,可是她的内里实实在在是个美娇娘呀,早晚一天要被拍成肉饼。
“死死死!整
天咒我死,我要是哪天像德盛茶庄的徐老爷一样死了,你就哭吧。”
“你说什么?!”阿怜一下子惊住了。
第十一章素友(11)
〃唉,就是来跟你说这个事的。今儿辰时,徐老爷一脚从楼梯上踩空了摔下来摔死了,茶楼那么一大票客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他脑袋开花,流了好多血。〃二狗子一边比划着,一边做着作呕的表情。
死了……
徐老爷死了……
阿怜呆呆地望着前方。
素娘不是想要离开吗?为什么徐老爷会死?难道这才是素娘真正的愿望吗?难道半莲池能让人的愿望实现是真的……
阿怜猛地一下子跳起来,拔腿就往德盛茶楼跑去。
果不其然,德盛茶楼今日歇业,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都在议论着今日辰时发生的事。
她在人群中转悠着,得到的消息跟二狗子说得一模一样。她深锁着眉心,心里担心着素娘,不知素娘现在情况如何。徐老爷一死,徐家的人又会怎么样对待素娘。
她跑到徐府,徐府门头挂起了白色灯笼,进进出出许多人。她没法进去,只能守在门外,就这样,她在徐府门外守了三天三夜,直到徐老爷出殡下葬,她依旧没见着素娘。
到了第五日,她不知是饿得头晕眼花,还是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她只感觉皮肤灼热,浑身乏力,胸闷难受,恶心想吐。若不是二狗子及时发现她病了,硬是将她从徐府附近拖走,她怕是没见着素娘便直接去阎王殿报道。
被二狗子拖回栖身的地方,她便开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