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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车帘后探出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从容地打开帘帐,公子羽那张清风明月般的面容出现在车帘后。
他背着琴匣,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淡笑,气质卓然,似风似音。
少年走下车阶。
缘杏傻傻地望着。
师兄他个子高了,人也挺拔。
这两年多来,师兄也成长了许多。他面容出众,已然有了霁月光风的气质,光是现身,便让周围蓦地一亮,却也因此,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加遥不可及。
缘杏看到师兄回来的仙车,本是满腔热情,想冲上去喊“羽师兄”,可真看到了师兄的脸,她已经迈出的步子又蹲在原地,情怯不前。
师兄与她记忆中,又不一样了。
便是亲兄妹,长久不见,都难免有所疏离。
更何况她与羽师兄,原本相处,就只有寥寥一两年而已。
缘杏止步,迟迟不敢过去。
她的目光落在羽师兄的腰间,只见那里空荡荡的,并未系着她送给师兄的络子。
缘杏忽然失落。
其实她也清楚,她打的那个络子不算多么漂亮,师兄当年说会一直戴在身上不过是句戏言,都已经过去了两年,便是寻常物件也该换了,更何况只是师妹打的粗糙小饰?
只是心里多少抱了期待,所以亲眼见到,还是觉得难过。
缘杏微微垂眸。
与水两人在她身侧,虽然主角是大师兄,但水师弟的视线,始终都在缘杏身上。
他看清缘杏一点一滴细腻的情绪变化,再看那位长相俊美的羽师兄,轻咬嘴唇:“啧。”
第二十八章
师兄妹、师姐弟间的感情几度翻折; 只有没心没肺,对气氛一无所察。
他一看到公子羽就很高兴,大力挥手道:“师兄!这儿呢!你可算回来了!”
公子羽回过头,朝等待他的三个师弟师妹方向望来。
他看到缘杏时; 微微一怔。
两年时光一转而过; 和杏两人都长大了; 眼见着有了大孩子的样子。
师弟洒脱自在; 杏师妹温婉文秀,乍然一见,都比以前成熟许多。
且他们身边,多了一个柔弱的小男孩。
那孩子是个生面孔,长相白净耐看; 不是多惊艳的面孔; 但也有些孩童的纯真可爱。
他比杏师妹还矮半个头; 眼神一直望着杏师妹,好像很依赖她。
公子羽走过去,含笑与他们打招呼:“师弟; 杏师妹。”
接着,公子羽转向阿水; 问道:“这位是……?”
随口道:“啊; 师父没跟你说吗?这是水师弟,前年秋末刚收进来的小弟子; 原形是个兔子; 胆子小得很。”
水师弟低垂着头,温顺地打招呼道:“见过大师兄。”
他的头低低耷拉着; 碎发遮掩额头,说话声音也轻; 看着内向得很。
公子羽两年没有回北天宫,他出门在外用的并非是公子羽,而是太子弦羽的身份,为了不露痕迹,很少与北天宫联系,对这里发生的事了解不多。
忽然多了一个陌生的师弟,公子羽也有片刻错愕。
但他很快明了,友善地对小师弟微笑:“你好,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久闻师兄大名。”
小师弟普通地恭维道。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公子羽就将注意力,转回缘杏身上。
他望着缘杏,问:“杏师妹这些日子,身体可有不适?”
缘杏一见到羽师兄,就比平时来得羞怯,一直偷偷看他,却不大敢打招呼。
此时,师兄关切地凑近与她说话,缘杏一阵紧张,连手脚都发起了麻。
她赶紧自己此时若是张口,一定连说话都结巴,只好闷声不吭地摇摇头,像个小哑巴。
公子羽见缘杏红着脸低头不说话,神色无奈。
师兄奇道:“小师妹怎么回事,平时也没见她内向寡言,怎么每回一见你,就怂得跟个鹌鹑似的。”
缘杏很想踩师兄一脚。
然而公子羽虽然遗憾,倒也见怪不怪,只以为缘杏平时一直如此,道:“小师妹性情内向,不必勉强。对了,此番归宫,我给师弟师妹们都带了礼物……师父在宫中吗?我想现在就去拜见。”
缘杏没有说话,可其实在意羽师兄说到她的反应,而师兄反应平淡,没有什么出奇,缘杏心里一沉,有种希望落空的感觉,涩涩的。
可师兄这么做,再正常不过。
公子羽作为弟子,回宫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会师父。
北天君从几日前就念着公子羽了,但他是师尊,自有身份,不会像小弟子们似的急吼吼跑去相迎。
他只是留在内宫中,静候公子羽主动前来拜见。
“师父。”
公子羽进了内宫,一撩衣摆,便对北天君行礼。
“回来就好。”
北天君没有再拿腔拿调,略一颔首,笑道:“这些日子,想来你也辛苦了。听说……你给师弟师妹们带了东西回来?”
公子羽在外面说的话,又被师父无声无息地洞晓。
公子羽应道:“是,不止是师弟师妹们,师父和柳叶,我也带了。”
因为羽师兄说要来见师父,缘杏他们三个小弟子也跟着一起来了,其中,多少也有些对师兄礼物的好奇,此时都翘首盼着。
公子羽伸手探入袖中,开始取东西。
师兄如今修为了得,一方浅袖仿佛能装万物。
公子羽首先拿的,是给北天君的礼物。他赠与师父的,是一套茶具。
南天境穹天窑烧制,瓷纹精美,造型独特,而且拿在手中甚是轻巧。
北天君的确时常品茶,拿在手中端详,颇为满意。
然后,公子羽又拿出一个宝葫芦,赠与师弟。
这个葫芦能变大变小,别在腰间正好,一向用不惯太精巧的东西,这葫芦简洁实用,倒让他很是喜欢,师兄一递就欢喜地接过,喜形于色。
接着,公子羽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递给柳叶。
柳叶笑眯眯地接过:“多谢羽郎君,我时常在外头跑动,这下夏日可方便了。”
这时,公子羽才终于看向缘杏。
缘杏一颤。
她始终忐忑地在旁边等着,心焦师兄什么时候会想起自己,但师兄真的望来了,她反而连呼吸都不会了。
“杏师妹。”
公子羽浅笑。
只见他取物的姿态与先前一样,但拿出的东西却与其他人格外不同。
公子羽拿出来的,是个漂亮的锦袋,鼓鼓囊囊的,真正的礼物,还又在锦袋中。
公子羽将锦袋打开,露出里面的小盆栽。
这盆栽只有巴掌大,躯干像是棵小小的榕树,但树间却开着一簇簇小粉花,花朵只有米粒大小,极为可爱。
公子羽将小榕树递给缘杏,道:“我在外游历学习之时,途径一棵奇树,恰逢奇树分支繁衍,在树边生出这么棵小树来。我想师妹平日喜爱作画,却少有机会出宫,正好将它带回来,能让师妹瞧瞧,也算是给师妹增加些素材和灵感……另外,这棵树灵气极盛,有些仙缘,好好养育,日后或许能开灵智。”
缘杏万万没想到师兄竟给她带了活物。
她傻傻地将小盆栽接过,爱惜地拿在手中。
师兄长途奔波,要带上这样一件灵植,可要比寻常礼物多费上几倍的心思。
缘杏自幼体弱多病,比一般人更为珍惜生命,也喜欢这种生机,的确于她而言,无论什么珍贵的礼物,都比不上小小的活物。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缘杏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一棵小榕树,长得特别像万年树。
当然,万年树是何等神树?千年才开一次花,更从未听说过开枝分苗,这绝对不可能,可即便如此,也足以令缘杏欣喜。
公子羽问:“师妹可是喜欢?”
缘杏欢喜地连连点头:“嗯!很喜欢,谢谢师兄!”
她的眼神与公子羽一触,又觉得惊慌,羞臊地躲开目光。
公子羽见师妹收下礼物,嘴角浅弯,不经意露出的一丝笑意,仿佛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然后,他将视线投向室中最后一人,也就是始终安静地站着、沉默不言的水师弟。
面对水师弟,公子羽有些歉意:“小师弟,对不起。我初回仙宫,事先不知道你已经拜入师门,未提前备下你的礼物。”
水师弟摇了摇头。
这个师弟倒是意外地乖巧老实,他善解人意地道:“不怪师兄,我与大师兄本就是初见,我不会介意的。”
说着,水师弟甜甜一笑,看上去很好说话。
见师弟这般反应,公子羽欣慰地安了心,说:“谢谢师弟体恤,改日,我再给师弟补上。”
水师弟笑言:“师兄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在仙宫中,已经没什么可缺的了。”
说完,他似是下意识地往缘杏身边缩了缩,看起来与缘杏分外亲近。
公子羽一顿,也望向缘杏,对她含笑致意。
*
这一回拜见师父,算是皆大欢喜。
等与师父告辞,公子羽便回到了玉树楼顶层,他自己居住的地方。
公子羽长途奔波,其实多少有些疲惫。
他借要整理行李为由,婉拒了说久别要和他比试,独自回来,没有再与和水两人闲聊。
等屋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公子羽放下琴匣,去取琢音琴,想让它透透气。
但他刚打开琴匣盖子,指尖便碰到一物,不由停顿。公子羽转而伸手,将那件东西拿了起来。
那是个络子。
这络子其实打得不算精细、制作者手艺不够精湛,两年多过去,表面也已经有些陈旧,看却看得出,持有的人保存得颇为小心。
这正是两年多前,公子羽离开北天宫时,杏师妹特意为他做的临别之礼。
公子羽头一次收到师弟师妹赠的礼物,更何况,杏师妹于他而言如同妹妹,他对此很是珍爱。
起初,公子羽始终不离身地将络子挂在腰间。
但杏师妹的手工不算出众,挂了没几个月,公子羽就发觉,这个络子结构有些松散,若是一直挂在外面随意走动,只怕保存不了多久就会散架。
于是,他便将络子摘了下来,转而放进琴匣里,也算随身携带,但能保护得更加严实。
公子羽将络子拿在指尖,动作轻得像触碰什么易碎之物,怕捏得一重,就散了。
琴匣打开后,露了面的宝琴轻快地道:“这络子,我今日也帮你好好保存了整整一天,现在完璧归赵了!放心吧,我一直仔细盯着,结实着呢。”
“嗯。”
公子羽眉眼浅浅一弯,笑了起来。
他生得好看,轻笑时,眉眼微翘,谦然尔雅,仿若轻雪映明光。
琢音说:“其实这个络子并不贵重,放的时间又久了,即使有破损,你同你师妹解释一下,她应该也能理解的。”
公子羽道:“贵重之处,并不在络子本身。”
琢音纳闷道:“说起来,你待杏杏,可真是有够特别的。只不过是一个络子,也这样千般小心,往日在中央天庭,那么多人赠你金箔玉锦,你也只是收到库里,从不见多么上心。”
公子羽说:“他们赠我,是因为我是天庭太子。唯有师妹赠我,只因我是我,是她的师兄。”
公子羽说这些话时,眼神甚是柔和。
他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尤嫌不够柔软,又取了柔布垫进去,这才将络子收藏在锦盒中。
琢音在一旁又道:“出门在外那么累,你还特意绕道去了一趟万年树,帮她带了小树苗回来。”
公子羽说:“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