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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室里摆着干干净净的熏香炉,架子上端正地摆着几本书。
不起眼的位置藏着一整套漂亮的瓷茶壶,旁边放着几罐上好的香茶叶。
煈师兄才入住这里一天,留不下什么东西,而且联想煈师兄的性情气质,缘杏也直觉这些东西不是煈师兄的。
缘杏走近架子粗略看了看那几本书,好像都是琴谱。
这些……难道都是大师兄的东西?
缘杏懵懂地想着。
——那位羽师兄,似乎是个颇为风雅的人。
久留不太好,缘杏没有看过多的东西,更没有乱碰用品,便静悄悄地离开。
她本想在离开玉树阁后就回画阁画画,但是还没走几步,就迎面碰上了柳叶。
“杏姑娘,原来你在这里。”
柳叶似乎找了缘杏有一会儿了,终于见到她,拱手行了一礼。
他道:“天君请你过去,随我来吧。”
“师父?”
缘杏问。
柳叶应道:“是。”
缘杏内心有些疑问,但此时也没有多问,乖巧地跟了上去。
柳叶带着她七弯八拐,没多久就到了内殿。
北天宫面积极大,宫宇众多,而众多宫殿当中,唯有北天君的天君殿最为要紧。
这是北天君平时居住的地方,有时还要办公议事、会见重要的客人。
缘杏一路张望,随柳叶穿过内庭花园,她发现北天君在花园里养了一大池锦鲤,但还来不及看,就被柳叶带到仙殿里面了。
这似乎是北天君的一个书房。
书房内为了私密安静,还垂了三重帘帐珠帘隔断。
北天君就坐在最里面一重帘帐中,但在他对面,还坐了另一个人。
是一个少年。
和缘杏这样的小孩子不一样,那男孩虽只比她大一点,但十一二岁的孩童身量增长,幼年的童稚气也褪了几分,已经足够被称作少年了。
缘杏好奇地望过去。
那少年同样穿着北天宫的弟子服。
男弟子的弟子服是与女弟子相反的,他是浅绿色内衬、杏黄色外袍,身边放着一个很大的琴匣,风度翩翩。
隔着几重帘帐看不清脸,但在这个地方与北天君坐在一起,还穿着弟子服,除了那位传闻中的大师兄以外,不会有第二人之选。
而且,在缘杏紧张地往里面打量的时候,那个少年听到声响,似乎也望了过来,看向她。
缘杏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与煈不一样,她对这位大师兄没有什么厌恶感,更多的是探究。
这位公子羽,胜过了她的兄长。
“天君,杏弟子来了。”
柳叶一边汇报,一边替她撩开帘帐,让缘杏进去。
缘杏进了里面,连忙低下头,行礼道:“师父。”
“杏儿,总算来了。”
北天君微笑,却没有说唤她来什么事,而是先给她介绍。
“杏儿,先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我的大弟子,也就是你的师兄。他单字一个羽,你唤他师兄就好。”
缘杏顺势抬头望过去,正迎上少年的脸。
少年在北天君身边坐得笔直,对缘杏谦和一笑,道:“师妹。”
缘杏定住了。
日后回忆起来,这便是,她第一次见到师兄的场景。
眼前的少年犹如月光降临。
他五官清俊,肤色如瓷,琴匣不离身,举手投足淡雅出尘,如心有明月,整个人仿佛拢着一层清透的光晕。
那时缘杏读书还不算多,这个年纪也还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念头,只是见到羽师兄的刹那,她脑海中只剩下一行字——
君似皎月画中影,清风皓雪入世间。
第十章
缘杏今年七岁。
比她大三四岁这个年纪,是很微妙的。
既不会年长到直接划出同辈范围,让人产生距离感,又因为“稍微大一点”而足以令人向往。
小孩子对同龄人相貌的感觉,和对成人相貌的感觉,也不一样。
就像师父长得再美也是师父,不会因为师父长得貌美,就尝试去与他交朋友。
但师兄就不同了。
北海女君之前说,公子羽在北海一众神仙中评价甚高,是个胸怀明月、谦逊高洁之人。
而在缘杏看来,羽师兄何止是胸怀明月,他根本就是明月化形,说是北天君直接从天上摘下来的,缘杏也未必不会信。
见到羽师兄本人,缘杏立刻就明白了,为何羽师兄身份似有问题,师父仍会将他收作大弟子,还会大费心机,为他遮掩。
而少年看到缘杏,似乎也微微一滞。
北天君则对少年说:“这是你杏师妹,排行第三,昨日刚入的师门。还有一个煈师弟,等下回玉树阁,你就能见到了。”
少年从容地微笑道:“好,我知道了。今后,我会好好与师弟师妹相处。”
北天君浅笑:“我对你是最放心的。”
说到这里,北天君停顿了一下。
“以前我门下只有你一个实际的弟子,多年前定下的门规也形同虚设,但如今,师弟师妹都拜师进了门,要与你朝夕相处,和以前不同了。你终究是大师兄,得多担待注意一些。”
“好。”
“其实杏儿比较乖巧,但还有一个煈儿,棱角太过分明,锋芒毕露,你可能要多多引导。”
“师父不必担忧,我会妥善处理。如有困难之处,再来询问师父。”
公子羽的答案实在无可挑剔。
北天君的华容禁不住带上三分笑意,悦然道:“有你在,实在让我轻松不少。”
公子羽谦逊地受了夸奖。
但这时,他注意到缘杏还在看他,又侧过头,面露疑惑的神情。
“——师妹?”
迎上师兄不解的神情,缘杏慌忙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羽师兄一个劲儿地看,看得太久了。
缘杏张皇失措地低下头,小小的脸蛋浮上三分难为情的微红,故作镇定地解释道:“对、对不起,我是第一次见师兄……”
“你是对我的琴感兴趣吧?”
公子羽思索了一瞬,便是了悟。
他摸了摸自己身侧的琴匣,向缘杏介绍道:“这是七弦仙琴,是我的法器,所以随身携带。我叫它琢音……不过给琴起名字,你或许会觉得奇怪吧?”
“没有……”
听到羽师兄的琴有名字时,缘杏也怔了下。
但既然是有感情的法器,其实也算正常。
那个琴匣花纹精致,无声无息,安静地躺在公子羽手边。
而缘杏还悄悄望着师兄。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羽师兄含笑望她,温文尔雅。
这时,北天君道:“对了,杏杏,我叫你过来,是因为你家里来了信。”
北天君拿起他放在桌上的一封信函,递给缘杏。
缘杏昨日才到北天,今日家里的信就来了。
缘杏思念爹娘,得知是家里来的信,回过神,当即欣喜的接过。
北天君见她欢喜的样子,勾唇笑了下,挥挥袖道:“好了,你回去吧。日后有信,就是由柳叶给你了,你若是想往外寄,也交给柳叶。”
缘杏再无暇顾及其他,向师父道了谢,就捧了信离开。
不过她转身后,公子羽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的背影上,好像在想些什么。
而等缘杏离开,北天君又开了口:“羽儿,明日,你这两个师弟师妹第一回 随我修炼,我打算看看他们的能耐,你也一起过来看看。”
公子羽收回视线,微笑应允:“好。”
与师父聊完,公子羽也背着琴匣回到玉树阁。
他在路上没有碰到人。
等回到自己居住的顶楼后,公子羽放下琴匣,说:“那位杏师妹,看着有些眼熟。”
琴匣里传出一个幼嫩的声音,清清脆脆,像是几岁大的孩童:“你也这么觉得?”
公子羽侧目看向琴匣:“你还有印象吗?”
“没有了。纵使见过,应该也有不少时间了吧。”
公子羽皱起眉头。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头绪,垂眸:“罢了,若是有缘,日后总会忆起。”
……
此时,缘杏捧着信,欣喜地回到玉池楼。
北天君给她的信封是封死的,信封前前后后都是空白,看不出何处寄来,这大约也是因为北天君的门规。
缘杏将信封拆开,里面才是爹娘寄给她的信。
吾女缘杏:
至北天境已有一日,不知是否安好?
吾女初次离家,吾心难安,彻夜辗转,甚是思念。
既期学成,又盼早归,父母之心难两全。
愿杏儿早传家信,以安父母之心。
母
信上是娘亲的笔迹,缘杏估计是爹娘一起写的,只是爹爹相对内敛,这才由娘亲执笔。
出门在外,缘杏心底里也害怕,如今看到娘亲的字迹,忽然安心不少。
缘杏连忙铺纸研墨,开始写回信。
爹、娘:
女儿一切安好,不必担忧。
……
缘杏想了想,动笔将她这一整日在北天君这里的见闻全都写上,还写上了师父和二师兄。
但在写到大师兄的时候,缘杏笔尖一颤,竟不知如何下笔。
她与大师兄接触还太少,但对他印象又太好,实在难以形容。
总不能就直白地说,她觉得羽师兄像天上的月亮吧?
缘杏想了半天,才落笔写道“羽师兄一如传闻中所言,如圭如璋,清朗如月”。
等家书全部写完,缘杏有模有样地找来信封封好,然后将信交给柳叶,方才得以休息。
……
第二日,北天君再来授课时,与他一同来的,果然有公子羽。
这回,授课地点不在道室,而在户外。
“昨日,你们应当都已经见过了。”
北天君往公子羽身上一指,介绍道:“这位便是你们的大师兄,羽。”
公子羽举止翩翩,对两人浅浅行礼。
又见这位师兄,缘杏当即紧张起来,心跳都乱了一拍。
她看向一旁的煈,却见煈师兄似乎很不服气,暗自“嗤”了一声,小声嘟囔道:“说不准是徒有其表,故作正经。”
公子羽也不知听没听见这一声挑衅的调子,但他神色若然,没有丝毫变化。
缘杏想起来,煈师兄与羽师兄住在同一个弟子阁里,想避都避不开,昨日大概便是在阁里见到的。
见两位师兄不和,缘杏顿时担忧起来,若是一开始师门里关系就不合,日后多年相处,岂不每日都会是雷火相斗。
而这时,北天君开口道:“我昨日已经说了,我要先看看你们二人有几斤几两。正巧你们师兄现在也回来了,便让他一起来观详。”
羽师兄从容不迫,上前道:“煈师弟,杏师妹,请多关照了。”
“师父!为什么只有我和杏师妹展示,他却可以在一旁参详!大家明明是平辈,这也太不公平了!”
北天君才说完,煈就起了意见,大声挑衅。
煈说道:“这个羽,既然是大师兄,应该先让他展示,我们观看,也让我们了解一下大师兄的本事才是!”
北天君冷笑道:“还要讨价还价。放心吧,你师兄的能力,你日后有的是机会知道。”
公子羽静立不语。
北天君的视线在他和缘杏身上扫过,激道:“你们谁先来?”
“我先来!”
煈飒气地道。
他将小红辫往身后一甩,绕了一圈在脖子上,然后最后一小截咬在口中。
煈口中咬着辫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