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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忽有一种出我意外的景状。倪金寿突然举起了左手,高声喊道:“喂,老韩,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那时有一个人从店堂后面探头出来瞧一瞧,竟被倪金寿瞧见了。这个人本来不想走出来,被倪金寿一招呼,却不能不到外面来敷衍几句。
那叫做老韩的说:“倪探长,好久不见,忙得怎样?你那儿去?”其实那人并不老,穿一件淡灰色哔叽单袍,身材和年龄和我相仿,神气上也很机警多智。
倪金寿答道:“随便走走。”他放低些声调。“老韩,这里可有一个叫做赵伯雄的人?”
那老韩略略惊异地问道:“赵伯雄?有的,他刚才在这里。倪探长,你认识他吗?”
倪金寿答道:“是的,他此刻还在不在?”
“他已上南京去了,走了还不到十分钟。你找他有什么事?”
倪金寿略略迟疑,刚才说出了“他是”两个字,霍桑早抢着作答。
“没有什么。我们只希望跟他随便谈谈。倪探长,走吧。”他随手把法币和纸烟放进了衣袋里去,回身就走。
倪金寿跟着霍桑回到停汽车的所在时,带着失望和怀疑的神气。立定以后,他向霍桑问话:“怎么不问个仔细?”
霍桑答道:“多谈没有益处,反落痕迹。这老韩是什么样人?”
倪金寿道:“他起先在南区警署里当过探员,现在在警备部里办事。这个人很有些小聪明,口才也好。他说赵伯雄已到南京去,我不大相信。”
霍桑寻思了一下,说道:“但荷生既然不在这里,赵伯雄也许也已不在这店里。我想你赶紧打一个电话到厅里去,问荷生有没有继续的消息。如果赵伯雄真已离开这店,要到南京去,那么我们赶到火车站去,也许还来得及。喂,金寿兄,你得再派两个人到这里来,叮嘱他们注意每一个在这店里出进的人。”
倪金寿赞同了霍桑的建议,马上走到转角上的一爿酱园里去借打电话。霍桑仍时时遥望那爿小烟纸店。两三分钟以后,倪金寿回出来时,皱着眉头,兀自摇头。原来不但荷生没有报告,还有另一个探伙松泉也杳无消息。
霍桑踌躇了一下,说道:“那么,我们往公安医院里去瞧瞧李芝范究竟怎样。”
倪金寿当然没有异议。我们就上车往那官办的公安医院去。
他说道:“但愿李芝范的伤势不至于致命,至少在短时期中还能说话,那可以使我省费些精神。”
这句话当时原很合理。他分明希望李芝范自己能说出那个开枪打他的凶手,霍桑自然可以减少一番侦查的精神。谁知这是一种误解。他的话是有着双关作用的。
我们到了公安医院,对于霍桑的期望还是不即不离。因为据那负责的护士长说,李芝范正在割症间里钳取子弹,不能见客。他固然没有死,但能不能满足霍桑的希望,亲自接谈,却谁也没有把握。一倪金寿又从医院中打一个电话到厅里去,再度探问荷生的消息,结果荷生的踪迹依旧像石沉大海,不过松泉已有报告到厅里去。
倪金寿向我们二人说:“松泉此刻在西区警署里。这消息很简短,我也不知道详细的情形。霍先生,你能不能跟我一块到警厅里去问一问明白。”
霍桑沉吟了一下,才道:“我想回去了。如果有什么消息,你再通知我。我所关切的,倒是荷生。”
倪金寿点头道:“好,那么,我先回厅里去。我一得到荷生的消息,马上告诉你。”他说完了便跳上了近边的一辆黄包车。
我和霍桑回到爱文路七十七号时,天已渐渐儿黑下来了,马路上电灯通明。我们一进办公室的门口,施桂便送上一封信给霍桑。霍桑卸了衣帽,就把信在书桌上的电灯光下展开来。我也凑过去瞧。那是陆健笙送来的,信里还附着一张一千元的支票。那封信虽只寥寥几句,措词却十分谦恭。
那信道:
“霍先生:丽兰惨死,弟抚躬自问,负疚良多。辱荷先生负责侦查,感纫无已。晨间蒙风询一切,业已掬诚奉答,区区私衷,至垦垂察。倘得真凶归案,为死者稍雪沉冤,尤感大德。附奉薄仪,不腆之至,缓日当再踵门叩谢也。弟陆健笙谨上即日”
霍桑把信笺随意向书桌面上一丢,唇角上露出一丝轻鄙的微笑。他把身子靠着那双转旋的椅子,伸了一个懒腰,却不发表什么意见。
我笑着说道:“阿根的那笔费用,已用不着你自掏腰包了。”
霍桑枯坐了一回,忽而感喟起来。“唉!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人与人之间,只知道相克相争;换一句说,这世界上弥漫着‘压力’,如果你不压迫他,他就会压迫你。‘相处以平。相见以诚’,始终只是一句空洞的理论。我不知道这理论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普遍的实现!”
我知道这几句牢骚是指陆健笙的前据后恭而说的。我也笑着说:“这是个教育问题。一个人如果有了相当的修养,当然不会有这种不合理的态度。”
霍桑忽沉着脸儿,向我驳诘似地说:“教育问题?你想陆健笙不曾受过教育?还有余甘棠,不是正受着高等教育吗?他们的行为和态度又怎么样?”
我答道:“这不是教育本身的失败。他们所受的教育是虚伪的,至少也是不彻底的!”
霍桑不等我说完,接着说:“不彻底?对,可是怎样才能彻底?我很怀疑。”他忽而动了气愤似地立起身来,背负着两手,开始在室中踱起来。一会,他又自言自语地说:“我觉得主要的症结,在乎理智的湮没,因此才有这种愚昧,偏私,嫉妒,压诈,和恃强凌弱的丑态。唉!人类的理智几时才能”
他的牢骚还没有完全发表,施桂已匆匆忙忙地走进来,显见有什么特殊的报告。
第十一章赵伯雄的供词
施桂报告说:“霍先生,有个老头儿要进来见你,模样儿很奇怪。我问他要名片,他又拿不出,又不肯说姓名。”
霍桑停了脚步,点点头道:“好,请他进来。”他随手把壁炉檐上的两盏电灯也一起开了。
不一会,一个白发白须,满面皱纹,穿着一件宽大的黑绸袍子的老人,低着头弯着腰蹒跚地走进来。这老人的肩膊有相当的阔度,要是他的背不弯,高度也许超出霍桑以上。他一走进来,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向霍桑连连拱着手,嘴里发出粗嘎的声音。“霍先生。”又回过来向我拱拱手。“包先生。”
我觉得这老人的礼貌既很周到,论情,我不能不照礼回答。我急忙站起来鞠了一个躬,正要请教他的姓名,霍桑忽也弯了弯腰,抢在我前面发话。
“赵先生,请坐。”
那老人的身子微微一震。这同样的本能动作,立即影响到我的身上。赵先生?赵伯雄吗?我的手不期然而然地伸到衣袋里去。
霍桑的眼角里显然已瞧见我的动作,忙婉声说道:“包朗,慢着。这位是赵伯雄先生不过这只是他暂时假定的姓名。赵先生,是不是?”
那老人忽而格格地笑起来了。他不再惊异,也没有局促不安的神气。“霍先生,我不能不佩服你的眼力。你真有能耐!”他一边说,一边在书桌面前的一只沙发上坐下。
霍桑也坐了下来,冷涩地答道:“那么,你这样子打扮,目的再要让我的眼睛有一个测验的机会吗?”
那假老头儿赵伯雄忙接嘴说:“不是,霍先生,你误会了。我老实说,我不换这个装束,不敢从丰泰里出来,怕会遭遇不必要的麻烦。你派遣的那个尾随我的瘦子,的确很干练。刚才直到我到了丰泰店里,才发觉有人在店门外监视着。我很佩服他。他一路跟随着我。我竟完全不知不觉。”
霍桑淡淡地说道:“可是他到底给你卖掉了啊。”
赵伯雄微笑着说:“是的,但这也不能怪他。我因着他留在店外不像样子,故而把我全身的衣裳换给乃魁。他的身材跟我相仿,装束又完全一样,自然不容易分辨。你的那位探伙才跟着他走开去,我才能自由自在地到这里来拜访你。”
我好像进了梦境,真有些弄不明白。赵伯雄明明是个要犯,怎么竟敢自己上门,还装着这种虚伪的礼貌?更奇怪的,霍桑怎么也以礼相待?他好久要找寻这个人,现在为什么不马上将他拘捕?我可能打一个电话给倪金寿吗?
霍桑又冷冷地说:“赵先生,我得提醒你一声。你如果再细心一些,便不会说你此刻是个自由自在的人了。”
赵伯雄的身子略略从椅子上挺起了些。“霍先生,这话有什么意思?你可是又打算要把我”
霍桑摇摇手,说:“不是这个。你一路到这里来,也不见得怎样自由自在啊。”
“什么?又有人监视着我吗?”
“对,我相信至少有一个人陪送你到这里来。你可要见见他?……施桂,你到门外去”
赵伯雄忙摇着两手,说:“霍先生,不必,不必。我真佩服你,你真是一个侦探的天才。我想象你这样的才干,应得为国家民族担任更重大些的任务。”
霍桑沉着脸儿答道:“我想你此刻来见我,不单是为着要向我说几句恭维话吧?”
赵伯雄道:“那当然不是。不过你须明白,我这几句话实在是由衷而发的,并不是虚伪的敷衍。我到这里来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道歉;第二,是解释误会。”
霍桑的手里在玩弄一把书桌面上的裁纸刀。他的眼光有意无意地瞧在这把小刀上,淡淡地说:“你要解释什么误会?”
赵伯雄道:“霍先生,你不是认为那王丽兰是我打死的吗?”
霍桑的目光仍不离开他手中的那把尖头骨柄的小刀。“那么,误会的倒在你方面。我知道你有打死丽兰的企图和计划,并且在行动上也已完全实施了你的计划。不过真正致丽兰于死地的,却不是你,是另有一个人。”
赵伯雄的身子突然间完全挺直了。他的棱角形的眼睛也张得很大,闭紧了嘴,把惊异的目光凝注着霍桑。霍桑用手指弹着那小刀的锋尖,叮叮作声,毫不理会他。赵伯雄缓缓伸手到衣袋里去,摸出一块白巾来,轻轻抹着他的额角和面颊。这一抹竟造成了返老还童的异迹。等到他将白巾拿下来时,巾上已沾染了不少赭石色的颜色。他脸上的皱纹霎时间已完全消灭。
赵伯雄道歉似地说:“霍先生,我真惭愧得很。我起先对于你的估量,的确还嫌过低。现在我才明白。你真是了不得。你的脑子,眼力和勇敢,都足教人五体投地。”
霍桑又挥一挥手。“赵先生,别说废话。现在请你把经过的事实仔细些说一遍,省得我用假定的方式给我的朋友解释。我相信包朗先生听你亲口叙述,一定比我间接地说明更高兴。”
赵伯雄回头来向我瞧瞧,嘴唇上露出一丝微笑,接着又点点头。可是他还没有开始讲述他的故事以前,又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岔子。施桂忽鬼鬼祟祟地走进办公室来,走到霍桑旁边,附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霍桑点点头,说了一句:“不用等,你叫康年回厅里去好了。”接着,他站起来,跟了施桂走到办公室门口,让施桂走出去后,随手把门关上。他回到原座上时,向赵伯雄点点头,暗示他开始叙述他的故事。
赵伯雄说道:“霍先生,你说的都对,我的确有处死王丽兰的企图和计划,并且也这样实行过。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