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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就要碰到鬼的脸了,那鬼脸稍稍向后挪了一点点,就像是羞涩的少女在躲避初次的亲吻,欲推还休。
于是,鲁一弃又出“鬼”意料地来了更厉害的一招。
他猛然将自己稍微有点松动的脖子向前探去,同时张开嘴巴,一口咬向那鬼脸的鼻子。那鬼脸急退,一下子滑开有两尺多。
鲁一弃见鬼退开,感到全身一松,于是他想都没想,一双手就想探向鬼脸,他要卡住鬼的脖子。但他太慢了,那鬼脸一退就又重新飘移回来,又回到离鲁一弃脸一寸不到的地方。
压力的漩涡重新包裹住他。他的手没能伸出来,甚至还没来得及抬一抬,就又被重新封挡住。本该伸手的力量全部被改变了发向,两手紧贴身体向下按去。
他身体上的压力更重了,他听到自己骨骼在“咯咯”作响。但他的心境很平服,他的表情很平静。那向下按的手的确按住了一样东西,那是他的粗布包。那包里有手枪,但没用;那包里有手雷,也没用;那包里有子弹,更没用。那包里还有快石头,一块说不定有用的石头——波斯萤光石。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必须撑住,他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掏出萤光石。可现在他的手根本无法抬起,更无法伸进粗布包中。他的手只能贴着布包,随着身体的下压,慢慢往下滑。
他的手隔着布包的粗布,拿捏着那萤光石。虽然握住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切,虽然握住的可能就是自己的一条命。但是毕竟隔着一块布,这并不是太厚的一块布竟然成了生死间的一条鸿沟。
他感觉到自己的颈椎象是要断裂,他的身体真是无法和鬼的力量抗衡。他在奇怪那两个人怎么不来帮自己一下,自己和鬼脸的一番争斗虽然动作不大,但也应该让他们觉得有点异样啊。这里虽然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可就算大伯看不见,独眼也应该看得见啊。
他的手无奈地在继续下滑,布包里的萤光石就像他的救命稻草,他紧抓住不放,隔着粗布包,和他的手一起往下滑。
一道光芒从鲁一弃的手中挤出,虽然那光芒的亮度并不高,但在这漆黑一片的房子中那就好比是一道闪电,一道长久不灭的闪电。
那鬼的脸在这光芒的照射下,像一湾涟漪散去。那尖利的京腔嘎然而止,只留下一阵嗡嗡的余音在房中飘荡。
鲁一弃全身一松,他感到无比轻爽,他一跃而起,高举那朵光芒,就如一个持掌天灯的神人般,把这满屋的黑暗照亮。
鲁承祖和独眼也相继站起,他们有些茫然的看着意气风发的鲁一弃,不知他这满脸的兴奋和胜利的喜悦从何而来。就为能想到用萤光石来照明也不至于这样啊。
“啊,你们没事吧?”鲁一弃见到他们两个茫然的目光,有些奇怪。
“你没事吧?”那两个也奇怪的问一弃。
“我有事,我又见鬼了!”鲁一弃于是把刚才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
鲁承祖和独眼仔细地在听,他们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其实刚才鲁一弃的一番争斗和脱出,只是在片刻之间,他们只是为咒符点不着的事商量了两句,而鲁一弃已经在生死门里走了个来回。
“那是鬼压身,鬼气缠裹便把你置身在阴阳两界之间,所以我和老三都没能觉察出。而且据说阴阳界时辰长短难定,所以你也许感觉是很长时间,而我们才是两句话的辰光。”鲁承祖对鬼道也知之甚多,这一点鲁一弃从来都不知道,因为他见过的那些典集珍藏上对这些提到很少,而大伯也从未和自己有过这方面的交流。不知这方面是大伯年轻时的积累还是修道后的所得。
“没想到对家这方面技艺也大大长进了,就大少刚才说的反咬鬼脸,逼退那鬼,要是以往鬼退就不会再缠,可现在,那鬼竟然能进退有序,攻避有法。看来对家不单单是书上提到的会驱鬼、借鬼了,他们可能还在养鬼、训鬼、用鬼。我比他们差远了。”独眼只要说到鬼,话就特别多,而且,从语气里还可以听出他没有因为比不过人家而懊恼沮丧,反倒充满了兴奋和倾慕。
“不要说你,对家的祖师爷虽然是世上论鬼第一人,要是见到现在这些,恐怕也要自叹不如了。”
听了大伯这句话,鲁一弃倒吸一口凉气:“论鬼第一人?他们的祖师爷难不成会是他?”
……
他没往下继续说,他只是用眼睛看了看大伯和独眼。那两人也没说话,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鲁一弃已经不止一次意识到对手的可怕。而现在,单单以可怕已经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他的心中还多出一份敬畏和崇拜。因为那位祖师爷他知道,二千多年前就在科学、哲学、军事还有玄学各方面都有非凡成就,那也是一位圣人啊!
他慢慢放下高举萤光石的手,他现在很服气的告诉自己,一路闯进来,能硬捱着到这里,有八分是运气。
就说手中的萤光石,要不是在大门口隔着布包两枪毙蛇,在粗布面上留下一个窟窿,那是怎么都不可能到自己手中的。那样的话,自己可不是狂妄无知地在这里高举萤光石,而是要随着那鬼脸在阴界游荡了。
鲁一弃现在最想做的事是回头,回去继续帮三叔倒腾古玩。不是因为他惧怕鬼魂的恐怖和力量,他知道,对家既然是那位圣人的后代,那么这鬼魂就肯定会有个科学的解释,绝不会象懵懂世人口中所传那么无聊。
他要回头是因为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少年的豪情壮志化作了一股郁闷之气。于是他的脑海中不断在向自己提问:我们的对手怎么会是这家人?那么贤良的一位圣人,我怎么会是跟他的后人在博命拼技?我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大伯,要么就先回吧。”过了好一会儿,鲁一弃低声呐呐地说道。
鲁承祖这时正皱紧眉头,不知道是在为什么事情痛苦着,听到鲁一弃的话,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狠狠的光。他咬着牙,极力克制着面部的抽搐,一字一句说道:“回不了头了,今夜你要回不了家,你这辈子就甭想、回家了,有些东西、你到死,都不可能知道。这是唯一,一次机会,你要信大伯,信你三哥,更应该信,为我们、舍弃性命的夏叔。你得去,你真的得去!绝不能回头!”
“只是…好吧。你要觉得有必要,那就去吧。”鲁一弃答应得有点勉强。
“唉——,好多事情比想象中要复杂。”鲁承祖长长舒了口气,恢复到以往的状态。“一时也说不清,回家后但愿你能找到线索,有些事不是难明白,只是未到明白的辰光。”
独眼没理会他们的对话,他正借助着萤光石那淡淡的幽光仔细看了一下鲁一弃的面目,他知道为什么鬼脸刚开始不敢撞他,因为瞎子在帮他血破“南徐水银画”的蒙目障时,在他印堂上用血舔画了个“太公符”,所以刚才他没给鲁一弃护身的咒符。但是那“太公符”在刚才为他解毒时,已经被他头上汗水弄糊成一个红团,这才会被鬼压身。
接着他又查看室内的情形。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只看到鲁一弃和鲁承祖伯侄两个,而看不到房中的东西。是因为这房中没一样东西,是因为他眼中看到的都是黑色。这间房竟然把所有的墙壁、梁柱、椽棚都被漆成黑色。
这正房开间不是方方正正的,它缺个角,他的西北角是一个向内的弧形弯绕过来,少掉了半面西墙和大半面北墙。没有东墙,顺着这弧形,东面是一个弯曲朝后的通道,不知会通向哪里。也没有西房门,就是说从正厅走不到西房。东面虽然有通道,但也不知道能否到达东房。这样的房子已经很难从建筑学上来解释了。从风水学上来说,这叫不遵五行之矩,不聚天地之气;阳明溜边角,阴晦踞正堂。看来真是个合适藏鬼、居鬼、养鬼的场所。
“走吧,早到家也好。”鲁一弃迈腿就走入东边的黑暗过道。对于这般的莽撞,鲁承祖和独眼都未来得及出声拦阻。但情况并不是很糟,鲁一弃最多就迈两步的功夫就很快退了回来,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走。
他在过道里见到了两扇门,一摸一样的两扇门,该走哪扇门,他们三个都不知道。这门可不能乱进。门中有坎儿那是正路,你破坎解扣走哪算哪。门中无坎那就是无路,无路就是死路,进去就很难有生还的可能了。
“苦啊——”那京腔叫板又悠扬响起,在三人耳边回绕。
叫板声的余音未了,唱段还未响起。
“咣当”一声响,南墙上突然开启了一扇窗户。
南窗本可以看到院中情景,他们进屋时,院中已开始飘落小雪。而他们见到的是漫天大雪,见不到院中其他东西,没想到,才进来一会儿,雪就下得怎么大。
一个婀娜的白衣女子在风雪中轻唱曼舞。虽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那一头青丝和俏丽身段告诉他们,那女人很美丽。
雪很大,在女子的宽大衣袖挥舞下,扑扑洒洒地飘入屋中,雪下到了屋里,屋里在下雪……
第十九节:窗含雪
美丽的女子,洁白的大雪;婀娜的舞姿,婉转的唱腔。一幅诗般的画面,鲁一弃的心仿佛融入这画面之中,他仿佛也是一朵随着那衣袖飞舞的雪花。
有了融入,才有体会。有了体会,才有感觉。于是,感觉告诉他,很恶心,很眩晕,很可怕。
“退,别碰那雪!”独眼低吼一声,撑开“雨金刚”护住三人。独眼的吼声中有恐惧和愤怒,而在鲁一弃和他大伯听来却只有恐惧,这样的信息让两个人不由地随着独眼的脚步急切地往后退让。
那雪花舞成一团,紧追其后,向三人泼洒过来。风很急,那雪花过来得也很急。光退是没用的,身背后就是弧形墙壁,已经退无可退了。只有往过道里走,可是到底应该走哪道门呢?
独眼把手中“雨金刚”机括一扭,伞面分成八块叶片一顺侧转三十度,就像是磨房里吹谷壳的转扇叶面。独眼左手握伞杆,右手转动伞把。那伞真就如转扇一般,鼓起一阵风,把那飞舞的雪花向窗外吹去。
京腔的声调骤然变高,女子婉转的唱音变得尖利无比,就如刺耳的针芒。那窗外舞蹈的动作也有些加快,但还是舒展挥舞得很优雅。所不同的是又有两股劲风吹入,把独眼吹回的雪花翻转成左右两个漩涡一般。然后让过独眼手中伞面吹来的风头,从两侧包绕过来。
独眼变得有些手忙脚乱了,他把伞转向左面,稍稍吹退那些雪花,又忙转向右边。脚下也一点点地往后移动退却。一把“雨金刚”很难抵挡住两面的夹攻,所以他们真的到了必须退入通道的时候。
“走这边。这里应该是活路。”鲁承祖果断的说,那是因为他在这门口感觉到强烈的过堂风。这门里的路能通到屋外,应该是从这里通行。
“还是走这边吧,前面几道坎的扣子都是顺我们思路下的。对家把我们的每一步都算计好了,我们应该反其道而行。”鲁一弃很坚决的说。然后他没等任何人发表意见,毫无反顾地率先走入门内。
鲁承祖跟进来啦,他走得很快,他要走在一弃的前面。因为鬼坎不同于活坎,突如其来的袭击是针对离得最近的和最有袭中把握的人。
独眼也跟了进来,他依旧拿着“雨金刚”守在门边。这位置离窗户远了,风也没那么急了。雪花过来要通过不是太宽的门,也变得容易防了。
门内没什么异常,只是依旧黑暗,幸亏波斯萤光石的亮度足够看清脚下的道路,那道路是逐渐变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