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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比这样陷在坎中动不了要好。
他听到角落旁边有动静,像是从墙那边传过来的,于是摸索着墙面一点点移过去。他尽量不发出声音,他知道自己能听到别人的动静,自己稍不注意,别人也可以发现到他。对家的那些高手都是高深莫测的。
他摸索的手忽然落空了,这里有一段没有墙,是一个一人多宽的过道。他小心地走进去,把呼吸放长放缓,把脚步放轻,朝着有动静的方向摸了过去。地面很光滑,他又是赤着脚,这使他的脚步如同猫一般轻盈。
前面出现了打斗声,不用想,肯定有一方是自己人。可是他们的步法动作发出的声音怎么如同抱作一团,分不出敌我?这样抱在一起混战的情形,不要说他一个没眼的人,就是明招子在一旁也很难插进去手。
巨人的笑声很陌生,巨人的话语很狂妄,巨人的声音很响亮。这一切帮助瞎子找到目标,找准方向。虽然他有些惊异这声音传来的高度,但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细长盲杖奋力刺出。盲杖穿透巨人的后颈椎,从他大张着狂笑的口中穿出……
“走吧,我们出去再说。”鲁一弃用商量的语气说。可是这话在独眼和瞎子听来就像是命令。于是他们相互搀扶着再次走进过道中的黑暗。鲁一弃本来想掏出萤光石照亮。可是独眼止住他。在黑暗中撑个光盏子反而很危险,会让对手看清攻击目标。他和瞎子,一个夜眼,一个听风辨声,黑暗对他们反而有利。
鲁一弃感觉差不多应该到了进来的地方,他便停住说道:“是这地儿了。”
“不,还没到。”瞎子自信的说道,“我进来时度过步子。”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鲁一弃越走越觉得不对,他正要问瞎子是不是记错了,瞎子已欢快地说道:“到了,到口子了。”
黑暗中,独眼也果然看到了出口。鲁一弃的眼睛也感受到出口透进的晨曦。可是等他们走出通道后,他们发现不对了,这里的廊道和他们进来处的廊道不一样。这里前后道面上的第三块凸出的小青砖都没有被断掉。
“啊,不对,这里不是原路。”鲁一弃心中有些着急,可是他脸上没流露出分毫。
独眼后背贴在墙面,朝廊道来处走了好几步,然后又出现回来说道:“在那边,青砖都开了。是不是走过去。”
鲁一弃看看过道口,那里有两面铜镜,再看看对面廊柱,也有铜条一根。他恍然了:“我说光点怎么传到此处,原来不是走的廊道,而是走的暗道。很巧妙,一般人就算懂千里传影,也很难想到这路数,继续依廊道行进,最后再入其坎。”
可现在该怎么走呢?从廊道回去?从暗道回去?回去了又能怎么样?这廊道倒行会不会另设坎面?要么还是继续前行?不知道,真不知道,谁都不敢做这样一个主,做这样的主是要有不一般的能耐的,可是他们三个连自己现在所处位置是循环坎圈的哪个点上都不知道。
天已经放白了,飘落的雪花开始看得清楚了。独眼有些焦躁不安,他感到身上到处难受,一种说不来的感觉,“沸烈麻”的药效就快过去了。瞎子在这番折腾后,身上有些刚愈合的伤口又崩裂了,新鲜的血液再次染红棉袍。
一个白色的俏丽身影出现在回廊的前面,是养鬼婢。她已经披上一件长可及脚的白色绸面棉披风,并把自己身体严严地拥在其中。她见到鲁一弃后的表情似乎很为难很复杂。好一会儿,她从披风中伸出一条白如玉、嫩如藕的胳膊,朝鲁一弃招招手。
鲁一弃贴墙往养鬼婢那里走去,独眼想拉他,可才刚刚伸出手,一阵痛彻心脾的苦楚袭来,让他拉不住也说不出。
鲁一弃的思维很清晰,养鬼婢肯定不是要杀自己,如果她的目的是杀,那么他不过去也一样逃不过。现在这情形,她轻而易举就可以杀了他们三个。而且在正厅的时候,她就完全可以要了自己和独眼的命,可是她没有。
披风中飞出一道白色的风,在廊道中盘旋了几下。凸起的青砖全都断了。白色的风缩回到养鬼婢手中,隐约间可以看出那是一匹洁白的丝缎。
鲁一弃不用再背靠墙壁上行走了,他大步朝养鬼婢走去。独眼和瞎子相互搀扶着紧跟其后。独眼其实想走在一弃前面,可是他力不从心,赶不上去。
养鬼婢指指前面的回廊。前面的回廊有个很大的弧形弯。养鬼婢如影子一般快速飘向前面回廊,廊道里的凸起小青砖全断了,变成一个不太平坦的普通廊道。鲁一弃带着独眼和瞎子跌跌撞撞地走到弧形弯那里。养鬼婢已经不见,再往前的青砖也都没断。
就是这里,鲁一弃稍微寻找,就发现了如同墙壁的暗道。他们冲出了暗道,是从高大的山茶花丛中走出来的。
一出来,就见到面前是布设“南徐水银画”的第三座影壁,他们转过影壁,走进门厅,看到了这宅子的大门。这里解的扣子都还没来得及恢复,还是原来的样子。他们三个跌撞着奔向大门,他们就要重出生天了。
快到门口了,鲁一弃突然站住,门外有种异样感觉,这感觉很熟悉。从进来这宅子,这感觉就反复出现过,是危险,是杀机。
第三十一节:雪中行
门外还有杀机暗伏,是谁?还有谁?
“百岁婴”尽灭,高大巨人丧命,养鬼婢不知何故让路放生。那么就剩一个了,灰色背影!
鲁一弃拔出手枪,率先冲出大门。他要赶在危险和杀气把大门口完全笼罩前占据一个对他最有利的位置。
独眼和瞎子紧跟其后。鲁一弃在大门前的台阶上站住,居高临下。独眼虽然全身都沉浸剧烈的疼痛中,但他还是勉力打开“雨金刚”站在他左侧,护住鲁一弃胸口往下。瞎子则持盲杖护住他右侧,细尖的杖头斜指东南天空,粗圆的杖尾却把顺着手臂手腕流到盲杖上的血珠一颗颗滴下。
天色已经大亮,可以清楚地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更可以看清楚门口的雪地里停着的一辆带板棚的马车,马车前站着一个人,穿着灰色棉袍,戴一顶护耳皮帽。他背对大门,正看着对面茶摊儿老板放桌凳,支茶棚。
灰衣人听到身后的大门口有响动,忙回过头来,啊,是三叔,他看到鲁一弃马上快步跑上台阶。可刚走上一级台阶便止住脚步,鲁一弃的手枪正直对着他。
“别动,小心,你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成为我开枪的理由。”鲁一弃的声音脆亮却不失磁性,让人觉得不能不听,不得不听。
三叔站住了,他不敢动弹分毫,他知道鲁一弃的枪法,不要说这么近,就算百步开外,一样可以要打左眼不会打错右眼。
同时不敢动弹的还有一个人,就是正在干活的茶摊儿老板。那老板正要往支好的竹架上抛棚布,现在他被吓得拎着那堆布站在雪中一动不动,任凭雪花飘落在他额前,鼻上。
枪口从三叔惊诧的脸前移到一边,在他肩头上部停住。枪口不是对三叔的,它瞄准了另一个人——茶摊儿老板。
鲁一弃知道自己身边的两个人有些支撑不住了,特别是独眼,他手中的“雨金刚”已经在轻微抖动。
“毡帽下的耳朵有没有好?要我送你个耳环吗?”鲁一弃说这话的时候尽量显得轻松和俏皮,他是想让对方忽视独眼的状态。
可是从那茶摊儿老板眼角斜瞄过来的寒光就可以知道,他已经发现了独眼在抖动这个现象。
“你忙什么呢?收拾茶摊子还是收拾烂摊子?我们倒也忙了一夜。现在我兄弟尿急了,我还想去喝碗热豆汁儿。要不我们倒是可以帮你收拾收拾。”鲁一弃的话让茶摊老板觉得另有所指,听着很不是滋味。同时他也看到鲁一弃嘴角稍稍翘了一下,他知道那是在笑,这笑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样子可笑还是由于对方太得意了,亦或是笑他兄弟被尿憋得发抖?
“我都奇怪,你真的很自信,每次都把自己摆在我的枪口下。这次我依旧给你个机会,我数三声,第一声你做好准备,第二声你可以动,第三声我开枪。当然第二声时你怎么动随你自己愿意,可以来杀我,也可以逃命。”
那茶摊儿老板的眼角处的寒光已经变成了火,从他的腮帮子可以看出他在拼命咬着牙,鲁一弃的话让他觉得很狂妄,他毕竟是个少见的高手,而鲁一弃竟然把他当猴子一样在耍。
可高手毕竟是高手,他不会轻易把怒火爆发出来,这对瞬间就要决出生死的人是大忌。他也不会轻易做出攻还是逃的决定,高手之所以成为高手,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不做没把握的事。他们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生命当赌注。
摆茶摊儿的在仔细盘算,场面上的形势对鲁一弃确实非常有利,比在二进院门口还要有利。首先他居高临下,自己完全暴露在他射击范围内,而他却有一把钢伞护住半截身体。其次刚刚赶马车来的那个人又正站在他前面,也挡住他身体的一部分,再说那人的身手如何是个未知数。最后还有那个瞎子,他会怎样动作也是个未知数,但一个瞎眼的人敢和他们一起闯入宅中,并且有命出来,这就非同一般。而且他盲杖所摆姿势也可以证明他是把好手。
“可以开始了吗?”鲁一弃的声调变了,变得沉稳狠辣。
茶摊儿老板抓棚布的手猛然一紧,他知道手中这物件儿的威力,就算是现在这一对四的状况,这一把要撒出去,按常理他至少能保证可以要了三个人的命。可是那样自己还有没有命?再说谁能保证对方几个人就没看出自己手中这物件儿是什么,要是已经看出了,他们还如此狂妄,那只能说明他们有应付的办法,那样的话要不了他们三条命,自己反倒要死三回了。
“一!”这声音如同霹雳,大有彻地府冲霄汉的气势,
茶摊儿老板背部神经绷作一条直线,双臂和肩部肌肉隆起,右脚已经脚尖偷偷在往积雪中钻,那是要找到实地。
“二!”叫完这二字,鲁一弃松了口气,这么冷的大雪天早晨,只穿着小褂的他还是感觉到内衣小褂被汗水吸贴在肌肤上。
其实鲁一弃才做出个“二”字的口型,声音还没发出的时候,那茶摊儿老板已经松开抓棚布的手,身体腾跃而起,往后倒纵出去。等鲁一弃“二”才喊完,他已经离西边的那些巨木没几步了。这时就算真的开枪,子弹也追不上他了。
最后时刻,他还是决定逃离。因为他还想到一个必须逃离的理由,“百岁婴”、巨人都没拦得住他们,就连养鬼婢也没拦得住他们,而自己的功力并不见得比养鬼婢高。
“大少,你是怎么看出他是个人坎的?”独眼很是钦佩地问道。
“他的摊儿出得太早,选择的天气也不对。这样的风雪天能卖几碗茶水?连柴火钱都不够。”鲁一弃边扶着独眼走下台阶边回答他的疑问“他还犯了个错误,我叫别动,他怎么知道我是在让他别动,如果他真就是个摆茶摊儿的,如果他从没和我交过手,会如此安分地一动都不动?一般的人只会把我当个傻子。”
“大哥他……”三叔的嘴巴张了张又闭起。他也知道这样的问题很多余的,这问题不忍问也不忍答。再说,四人能走出三个已经远超出他的预料,比设想中好多了。
走下台阶,走到马车旁边,独眼已经迈不出步子了,一弃和三叔两个架着他,双脚在雪地里拖出两道沟。
把独眼架上马车,三叔一回头,发现了奇怪的东西:“那是什么?虫子!这大雪天哪来这么些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