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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道-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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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老爷受了点伤。爷我不得不把他背回来,这他妈一路上沉得要人命了……”

    “……钟少爷,真是太感谢你了。”那管家打断了他的话,躬了躬身,虽说着客套之言,但脸色却不见一丝笑容,盯向钟凛的眼中反倒带着某些异样的神色。还没等钟凛回过神来,他却径自和那些搀着秦烈的仆使们一同进了客栈,把钟凛一个人丢在原地。

    心中始终还有些不放心,钟凛上前几步想追上去,其中一个仆人却抢先挡在他面前,虽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被他挡了几下,钟凛也不好再跟上去,只得忿忿的在客栈楼下寻了条长凳坐下。他寻思着那些仆人或许还是将他当成外人罢。

    他的肩膀又酸又沉,好歹背着个大活人走了那么长的山路,虽说不到累得吐血的程度,却也相差无几了。那些仆人倒好,唱个喏随口谢几声,这谢还一看就谢得不是真心的。

    不是真心也就罢了。他狠狠捶了几下自己的肩,随口吆喝了个伙计过来给自己捏捏肩膀,心里疙疙瘩瘩的。不谢倒好,就刚刚那仆人和那管家的一瞥,他就知道那些人都在防着自己。

    秦烈带来的这些仆人确实古怪,但再怪也怪不过秦烈本人。

    左右想来,那秦烈非人,乃是妖异,自己这么鲁莽离了青城跟他出门,不是硬生生要送了自己这条命么?就算他说得好听,不会伤自己,但非人之物说的话岂能听信?若是到时再一反口,自己有几条命都不够花。

    自己还是赶紧回青城去,趁着自己还活蹦乱跳,没被妖祟所害,哪怕回去要被爹娘罚跪钉板也是好的。这样想来,他站了起来,回房迅速打了包袱,本来出门也没带什么行李,现在要走更是方便,那些仆人正陪着秦烈在楼上,也没人看着自己,正是离开的好时候。

    他跨到门口,眼睛不由得瞥了一眼楼上秦烈房间的位置。

    秦烈倚在树畔对他低语的情景突然浮现在他的脑中,那双漆黑的眸子眼底闪烁着点点星火般的赤色,还有那赤龙偎在自己膝头,任自己抚摩敷药时的模样……

    他的脚步停住了,咬咬牙想继续向外走,却总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什么很沉重的东西拖着,挪不动半步。站在门口心理斗争了许久,横竖就是狠不下心离开,最后只得咒骂了几句,一屁股坐在门边的凳子上。

    还是得告个别再说。虽是非人,但自己待他以义,只希望那秦烈不要突然反口。一旁的伙计殷勤的给他端了早饭来,一夜跋涉,他正饿得难受,连忙拿了碗狠扒几口,眼神还是忍不住往楼上房间的方向飘了飘。

    “哎,楼上那位爷的那些仆使也真是好不懂事。”

    他吃着饭,忽然听到客栈掌柜从楼上下来,边走边絮叨。看见他,那掌柜知道他是和那些人同路的,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对象,忙急步朝他走来。

    “怎么?”钟凛看那掌柜搓着手,满头是汗,不禁开口问道。

    “爷,你晓不晓得,楼上那位爷伤的实在是重,我窥了半眼,本想和他那些仆人说说,好好请个郎中来看看,他们却只凶巴巴的把我推出门,说不需我劳神。要是那爷在店里有什么长短可怎么是好……”那掌柜掏出手帕抹了把头上的汗,着实一副着急的模样,眼巴巴的看着钟凛。

    “爷,你还是快去和那些不懂事理的仆人说说,那位爷不请郎中来,这恐怕……”

    这还能请郎中来?钟凛一听就知道那些仆人不愿郎中来的因由,要是那秦烈伤重撑不下去,在半路化了原形,想必会把那些寻常郎中活活吓死。但看那掌柜实在着急,他也斟酌着出言安慰了几句。

    “或许……或许那些仆使里有通晓医理之人也不得而知。”他胡诌道。“掌柜不必操心,我那位兄弟筋骨硬朗,不会这么平白就有什么三长两短,掌柜忙你的去罢。”

    听他这么说,那掌柜脸色稍安。

    “若真这样就好了。”他抬头看了看楼上,又看向钟凛。“……但要万一怕有什么长短,还请这位爷多担待啊。”

    “我自然担待。”钟凛硬着头皮说道,提起桌上的酒瓮给自己满了半碗酒。“爷就坐在这里,有什么事我担着,掌柜大可不必慌张。”

    看那掌柜终于是一步三回头的回店后算账去了,钟凛的心里却打起了鼓。那秦烈伤得确实是重,要是真有什么事可怎么是好?想到这里,他越发焦躁,起身上楼,那两个身着黑衣的仆人却挡在房门口,看他来到房前,没有半分让开的意思。

    “让老子进去看看。”看他们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森冷疏离,钟凛皱了皱眉,不耐烦的伸手想推开他们。“你们老爷怎么样?”

    “不必你操心。”那其中一个青年盯了他半刻,终于是开口说道。“离远点,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你怎么说话?”看他语调不卑不亢,盯着自己的眸子里有着几分轻蔑,钟凛有些恼了,伸手一把扯起那仆人的衣领。“滚开,老子要进去!”

    那青年神色一凛,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他没料到对方竟会还手,怔了怔,片刻更恼,抬手就想一拳揍上对方的面门,但那青年动作比他更快,手臂一抬扣紧他的手腕,生生把他胳膊扭在了身后。

    看对方是当真和自己认真,钟凛咬了咬牙,当初混在街巷赌坊里的武斗伎俩他没少学半分,对付这类情况自然手到擒来。他假意失了力气,任那青年扭住自己胳膊,趁对方大意时却猛一压身,一个扫堂腿袭向对方下盘,那青年猝不及防,身体一个趔趄,当即被钟凛抓住机会,反手一握,咔嚓卸了他那条本是制住自己手腕的胳膊。

    听那骨头清脆一响,那青年却也硬气,虽是疼得额上冒汗,却一声不吭,只是兀自怒视着钟凛。另一个人看同伴被困,眉头皱紧,上前几步想要帮手,钟凛看对方来势汹汹,也起了劲头,放手松了那手下青年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和两人对峙起来。

    “——快住手,不得对钟少爷无礼。”

    看那两个青年虎视眈眈,钟凛正欲发作,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不识大体的仆从,一个低沉的声音却从房门里响起,那管家推门出来,冷冷扫了那两个仆人一眼。

    “他先动手的!”那个吃了苦头的青年捂着自己脱臼的胳膊,满眼冒火。“这种不知好歹的——”

    “还不住口!”那管家高声吼道,瞥了一眼那个仓促闭口,满脸忿忿不平的青年,又望向钟凛。

    “实在抱歉,是秦家没管好手下,唐突了钟少爷,还请见谅。”

    “也罢。”钟凛怒气稍平,看那青年紧皱眉头捂着胳膊,心里略略后悔自己下手重了些。“你们老爷情况如何?让我进去看看。”

    “请钟少爷放心,老爷刚裹好伤口,正在休息。等他清醒过来,我便去通知你。”那管家语气平缓,但不容置疑。“请钟少爷现在不要打扰他,以免耽误了伤势好转。”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那管家虽是冰着脸,但语气总还算地道恭敬,又充分对自己说了因由,钟凛也不好硬要进门。扫了一眼三个人,他瞥了瞥紧闭的房门,转身往楼下走去。身后一道视线扎在他背上,如同芒刺在背,他回头看去,却只看见那个管家站在原地,默默扶那受伤的青年起身,看也没看自己一眼。

    这秦烈也真是古怪,明明有几位有些本事的仆从跟在身边保护,却还要自己随行,这不是多此一举?不过看那几个当他仆从的青年虽有些本事,却防不过暗招,想必要跟那些阴损惯了的山匪路霸争斗,还差了些火候。

    等等,自己何必这么上心?他回到自己房里,突然惊觉到这件事。自己这么一头热,对方却只冷脸,这也太伤面子了。他往床上一躺,打定了主意。等那秦烈醒来,自己和他道个别,立刻就走,回青城,赶快把这古怪的事撇个干净。

    走了一夜,一躺上床,那疲倦感就浮了上来,他闭了闭眼,很快睡着了。

    ※※※

    “钟贤弟。”

    昏昏沉沉间,一只手轻轻摇了摇他,钟凛以为是那些仆人终于来叫自己了,一骨碌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看到来人并不是那些仆人,而是本该卧床休息的秦烈,他有些意外。对方单披了件墨色长衣,脸色苍白,但好在看上去精神并不萎靡。

    钟凛刚想说话,却猛然想起自己睡前竟然忘了关好门,那妖祟之物就那么堂而皇之趁着自己入睡时进了自己的居室,想来不禁后背一凉,看着那秦烈就坐在自己身边,不免心头发寒。

    “我欠你一个人情,钟贤弟。”

    秦烈想伸手触他肩膀,看钟凛骤然脸色一僵,后退了半分,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

    “……你怕我?”他漆黑的眸子凝视着钟凛,眼中没了笑意,攥了攥手指。“背了我一夜回到客栈,如今直到现在才知道怕了?”

    “你别管老子怕不怕。”钟凛盯着他,强打精神,深呼吸了几下,努力稳定了一下心境,好找回自己本来的初衷。既然人就在此,他也免得专门去他房内道别,就在这里道别反倒两个人都落个清静。但看那秦烈的眼睛静静凝视着自己,他觉得有些开口艰难。

    “我……秦老板,我不管你是谁,我钟凛平生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你既……既然非人,恐怕上天注定我们的缘分就在此了结了罢。”耽了片刻,他还是咬了咬牙,勉强磕磕绊绊的说道。

    “还有,在下今晚就告辞,今后我们各行各路,你尽管放心,你的事,我钟凛光明磊落,决不会向他人透露分毫……”

    看那秦烈的脸色僵了僵,他狠下心,迅速起身穿鞋,伸手就去提自己的包袱。

    “钟贤弟,虽然阴差阳错,但上天弄人,被你识了本形,确实想必我们的缘分就该到此了吧。”

    他正抬脚要走,却听秦烈在身后低声说道,语调怅然,带着叹息之意,他强忍着不回头,伸手去推自己的房门。

    “世人都言妖祟只会欺人,钟贤弟想必也是如此思虑的罢。固然,若是聪明人,确是不该和非人之物有所瓜葛,但我……”

    他只犹豫了半刻,就感到身后的秦烈起身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他终于没能忍住,回头看去,却猝然和对方的眼神撞在了一起。对方的眼眸漆黑深邃,眼底燃着星火般的赤色,带着一丝固执。

    “……钟贤弟说的对,我们的缘分该早些了结。但虽天道注定,但我却宁愿违天道而行,哪怕是扭转乾坤,我也想把这本该了断的缘分留在身边。”

    看他的眼神,钟凛本想说些什么,却哑然语塞。对方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传来热度,力度攥得他手腕微微发痛,他望了望秦烈,对方没有一点要松手的意思。

    “……秦老板,松手吧。”他硬着心肠说道,伸手去掰对方的手指。“天再黑,我就不好上路了。”

    “钟贤弟,陪我走这趟行程,是你亲口应允的不是么?”秦烈的眼睛牢牢盯着他,在那一刻,钟凛头一次发现他总是散漫不惊的语调中出现了几分焦虑。“男子汉大丈夫,你竟打算亲口毁约?”

    他为什么就那么不想自己走?钟凛看他态度异常,不免觉得蹊跷,但蹊跷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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