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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渡过了这一个难关,身上实已出了一身冷汗,背上的汗水,向下直流,像是有几条四脚蛇,正在缓缓地爬行一样!
白老大一挥手,道:“请随便坐!”
我道:“人到齐了,还等甚么?”
白老大向电梯处望去,电梯门恰在此时,打了开来,白素和白奇伟两人,一齐走了出来,来到了白老大的面前,叫了一声。
白老大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所有的人,也一齐站起,大厅之中,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白老大向右一指,道:“各位兄弟,请到那面。”众人你推我让,进了一扇大门,里面又是一个大厅,但是有六七公尺见方,大厅之中,放着一张老大的圆桌,桌旁放着二十五张椅子,桌子和椅子,都是红木的,对住门的那幅墙上,挂着一幅老大的结义图,图旁一联,上联是“日月齐心”,下联是“天地一德”。
在图前,点着几支老粗的香,烟篆曲折,更令得气氛肃穆。众人一进了来,就有人“啊”地一声,道:“白老大,这就是当年的那套桌椅!”
白老大道:“不错,我知道总有一天,咱们七帮十八会的弟兄,又会用到了它的。我们仍照当年的坐位坐下,不必客气了!”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上前就坐!
这一下,却难倒了我,因为我根本没有参加过七帮十八会当年的集会,黄龙会的位置,在什么地方,我怎知道?
但是,我又不能站着不动,只得跟着众人,转来转去,又踱到了画旁,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只听得白老大道:“秦兄弟,该就坐了?”
我这才回过头来,二十五个座位,只有一个空着,不问可知,那座位一定是秦正器的了,我连忙绕过了几个人,在那个位子上,坐了下来。
坐定之后,便见白奇伟和白素两人,站到了白老大的身后。
白老大缓缓向众人望了一眼,众人也都挺胸而坐,静了好一会,白老大才叹了一口气,道:“青帮不幸,差点出了丑!”他这句话一说,众人的面色,尽皆为之一变。
白老大立即道:“当年,人人皆敬他是一条好汉的于司库,竟然临老变节,想要独吞咱们七帮十八会的宝藏,但我们发觉得早,他已死了!”
座间响起了一阵嗟叹之声。当然,这些人全都记得于廷文当年,何等慷慨激昂,但如今,却在各帮各会之中,落得个臭名!
白老大顿了一顿,道:“事隔多年,这一大笔钱,长埋地下,也不是办法。是以我才作了半年多的准备,总算二十五人,尽皆齐集,我们不妨将这笔钱,取了出来,照原来所议,将之分开,不知各位兄弟,可有异议?”白老大的话说完之后,静了好一会,才见一个瘦削的中年人沉声道:“敢问白老大,当年咱们存储这一笔钱的目的何在?”
白老大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如今将这笔钱分了,确是有违当年的目的,当年,我们原是想待局面可能,用这一笔钱,发扬帮会的仁侠之义的,但现在。世人对于帮会组织的观念,已经改变,就算局面有变,只怕以前的目的,也不容易达到了!”
我立即大声道:“我们自己人之中,出了败类,实也难怪世人!”白老大面现惊讶之色,连:“秦兄弟此言,可是实有所指?”
我向白奇伟望了一眼,心想如今,也未曾提到他的什么证据,若是公开指责,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所以只得道:“我只是有感而发,黄龙会本就一个钱也没有,我也实无资格说话。”
白老大面色陡地一沉,道:“秦兄弟,这是什么话?当年各帮各会兄弟,既然称你们黄龙会,曾为国出力,你如此说法,岂非自绝于众弟兄?”
白老大这几句话,说来声色俱厉,我自知失言,连忙站了起来,道:“白老大,这几年来,人穷了,自然难免有牢骚,尚祈白老大见谅。”
白老大缓缓地点了点头,道:“秦兄弟,你是一条好汉,直肠直肚,但如果再这样说法,未免有负其他兄弟一番盛情!”
我立堤道:“是!”
白老大道:“你坐下吧!”
我坐下来之后,对于白老大的为人,更是佩服,心想就算他没有其他多方面人所难有的各种卓绝的才能,便足以成为一个极好的领袖了。他之能在中国的帮会组织之中,得享如此盛誉,确非幸致之事!
我坐了下来之后,又道:“既然如此,我确以为,如今大家分赃,实是不合昔年宗旨!”
我一面说,一面望着白奇伟,只见他的面色,十分难看,同时。也看到他对几个人,在使着眼色,那几个人立即嚷道:“我说好!再等下去,也是一样,反正是埋在地下,为什么不分?”
他们一面叫,一面各自从袋中,取出钢板来,“砰砰”地放在桌上,向桌中央推来。
片刻之间,桌子中央,已经有了十三块钢板之多!
白老大咳嗽了一声,一抖手,缓缓地将手中的一块钢板,推向桌中央。白老大一出手之后,静了片刻,又有七个人,将钢板推了出来。桌子中央,已经有二十一块钢板了!
我向其他三个,未曾有所动作的人。各望了一眼。一个便是最先开口的那个瘦长中年人,另外两个,一个是胖子,生得十分威武,颇像是传说中的飞虎帮大阿哥宋坚,另一个则是四十上下的人,貌相生得十分平凡,但是仔细看去,却有一股刚毅之气。本来,我怕的是,二十四个人同意,只有我一人,实是难以坚持。
如今,我一看竟有三个同道,心中为之宽了一宽,只听得那胖子道:“各位弟兄,宋某人有一事相询。”白老大道:“请说。”
那胖子自称“宋某人”,我更可以肯定他是飞虎帮的宋坚了。
飞虎帮也不是大帮,帮众大多是皖北一带的炭工,和淮河流域的穷兄弟,在飞虎帮势盛的时候,相濡以沫,确曾救过不少人命。那时,淮河流域一有灾,便是最看得出飞虎帮力量的时候,人们对宋坚的为人,也是十分佩服,因为他家中本来财富盈万,皖北萧县境内的山头,有一小半是他家的,但是他的家产,历年来,都用在飞虎帮帮众身上了。
当下,只见他略欠了一欠身,道:“如今齐集在此约二十五位弟兄,固然不少出身豪富之家。即如兄弟,家财也十分可观。但如果咱们将这笔钱,分作二十五份,兄弟敢言,每一份的数目,仍超过任何人的家财之上!”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试问我们这几个人,凭什么能接受那么大的钱财?”
宋坚的话刚一住口,我便立即道:“宋大哥说得好,要分,这笔钱,便仍要用在各帮各会,千千万万的兄弟身上!”那瘦子道:“我的意思,也是和宋兄弟、秦兄弟的一样。”
白老大望了望桌子中央,那二十一块钢板,又望了望我们四人。
我注意到,在刹那之间,他的脸上,现出了极其疲倦的一种神态。
那种神态,虽然一闪即逝,但是却逃不过我的眼睛。刹时之间,我心中明白了不少问题。
本来,像这样的事,七帮十八会中的人,能够赞成的,绝不会有二十一人之多。
我相信,除了受白奇伟收买的那几个人之外,其余的人,都是看到白老大做了,他们便也照做如仪。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件事的发起,根本不是白老大的心意,而是白奇伟的意思。白老大对白奇伟的宠爱和信任,是可想而知的,他一生最大的缺点,只怕也在这里。当然,白奇伟是用着种种的巧妙的方法,在欺骗着白老大的。但白老大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竟会栽了筋斗,这无论如何,是他的污点。
静了半晌,白老大才道:“三位说得,也有道理,也有道理。”
他讲到这里,竟停了下来,没有了下又。众人心中,尽皆惊愕不已。只听得白奇伟道:“爹,可容我说几句话么?”白老大挥了挥手,道:“你说吧。”
白奇伟向前跨出了一步。道:“各位大叔,如今,只有四人不同意,而有二十一人同意,这件事,实在用不着多加讨论了!”白奇伟那几句话,听来虽是不着边际,但实际上,却极是厉害!
他分明是在提醒众人,根本不必理会我们四人,而要众人来强逼我们,取出钢板来!我看到其余三人,怔了一怔,像是不知怎样应付才好,我立即一掌,击在桌上,道:“放屁!”
白奇伟面色一变,道:“莫非二十位大叔,连家父在内,全在放屁?”
白奇伟此言一出,众人全都向我,望了过来,有几个,已是满面怒容,我立即霍地站起,道:“白老大,如果你说,根本不必听我们四人之言的,我立即就将钢板,取了出来!”
宋坚也道:“秦兄弟说得是。白老大,青帮弟兄,散处海外的还很多,尚且可以分得开来,但像飞虎会那样,除了七八人之外,已再无他人,莫非得了巨金,便是由七八个人分享了么?”
我沉声道:“白老大,你得好好想一想,莫为一时错念,误了一世英明!”
我不顾一切地讲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举座尽皆愕然!因为可以说,从来也未曾有人,对白老大讲过这样的话,本来七嘴八舌的争论,立时又静了下来。只见白老大托着头,并不望众人,呆了好半晌。
我心中也在暗庆得计,因为只要说服白老大,白奇伟的阴谋,便难以得逞。好一会,在鸦雀无声中,白老大才抬起头来。
每一个人都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但白老大却忽然“哈哈”一笑,道:“我刚才只当老眼昏花,原来并不是!”
他此言一出,人人尽皆愕然,连我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他话一讲完之后,立即面色一沉,道:“你刚才话说得极有理,但在下倒有一言相询。”
我看出事情,已然十分不妙,但是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白老大请说。”
白老大一字一顿,道:“敢问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我一听得白老大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一时之间,不由得如同五雷轰顶一样,头皮发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座间也变出了一阵喧哗之声,白奇伟道:“大家静一静,听家父说下去!”
我也在这时间,略为定过神来,道:“白老大,你怎么啦?秦正器你都不认得了么?”
白老大道:“是,你很像秦正器,连手臂上的刺龙也有,你学得很不错,但是你却太能干了,秦正器要像你那么能干的话,黄龙会又何致于局处浙西山区,毫无发展?”他讲到此处,陡地提高了声音,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敢来假冒秦正器?”
白老大此言才一出口,立即便有四个人,离座而起,闪到了我的身后。
我回头一看,四人已将我包围住。
我自顶至踵,生出了一股凉意,忙叫道:“宋大哥,你看这是什么话?”宋坚也站了起来,道:“一经白老大提醒,阁下该是表现得太能干了!”
我知道,即使在处理那笔财富上,我和宋坚的意见,完全一样的话,但如果我的身份被揭穿,宋坚也决不会和我站在一边的!
我手心已然出汗,道:“白老大,那么你说,我是何人?”
白老大推开了椅子,站了起来,道:“不论你是什么人,你绝不是秦正器。兄弟,你扮秦正器,扮得十分像,几乎连我也瞒过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