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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内正在吃喝的人们,顿时目瞪口呆地望着闯进门的这匹马。
马大帅毕竟是军旅出身打过仗的人,他扬眉瞟了一眼那匹马,只冷冷说了一声:“那是谁的马?快牵到门外去。”说完后,便埋头继续喝酒。
见马大帅如此,胡金强也只好假装淡定地继续坐在马大帅身边,巍然不动。
而这时,那匹闯进院内的马突然抬起头,朝着胡金强疾速奔跑过去,同时埋下了头。当它冲到胡金强身后的时候,马头正好撞在了胡金强的后肩上。
“啊——”胡金强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顿时没了知觉。
而那匹马,则自顾自地埋下头,从地上衔起了什么东西,咀嚼了几下,吞进了肚子里。
双喜悄悄走到独龙身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灌满水的猪肚,是我放在门轴外的,鞭炮也是我偷偷在那马屁股后面放的。哥,你一定不知道吧,其实马最喜欢吃的东西,并不是青草,而是胡萝卜。”
“呃……”独龙这才明白,原来双喜是利用有人开门的时候,引爆灌满水的猪肚。当然,门外拴住那两匹马的绳子,一定也是双喜偷偷解开的。听到爆竹声,马受惊后,冲进独院里,看到胡金强身后的胡萝卜,便飞奔过去吃,同时撞晕了胡金强。
既然胡金强晕倒了,而且一时半会醒不过来,那么他也就没办法再点燃导火索。
双喜这丫头,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到这办法的。
独院内顿时一片大乱,那七个县城来的安保队员立刻围在胡金强身边,想要唤醒他。
安路是西医师,他分开众人,翻开胡金强的眼皮看了看。其实,安路一眼就看出,胡金强只是被撞击休克,休息一盏茶的工夫,就应该可以醒过来并恢复平常。但他也知道,千万不能让胡金强醒过来,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胡金强就会引爆绣球楼地底的炸药。
于是安路故作严肃地说道:“看来病情不轻,你们快把他送进绣球楼里,我回我的小屋里,去配点强心针。”他又指着一个安保队员,说,“呃,我的小屋钥匙,还在你们手里呢!”
那个安保队员赶紧把钥匙交了出来。
而马大帅看眼前变成这种情形,而且他带来的一位省城大学教授,也被马撞伤了,所以他也无心再留下来享用绣球楼里的上等缅甸烟土。马大帅站起身来,挥了挥手,大叫:“你们几个大学教授都留在这里,协助安医师给那个受伤的教授疗伤。剩下的人,都跟我一起回省城去!”
说罢之后,他便大摇大摆领着省城来的官员和记者,出来黄铜大门,跨上马,朝马屁股给了一鞭子,朝着省城方向绝尘而去。
安路也不禁松了一口气。虽说马大帅为了天火残余的事到秀溪镇来,最终无疾而终,但安路起码能够保证自己父母在省城马大帅的府邸里是安全的。
胡金强比想象中醒来得更快。马大帅骑着马的背影还没从长街尽头消失,胡金强就醒来过来,且神志清醒,除了背部有点疼痛之外,并无其他任何不适。
当胡金强得知马大帅已经离开后,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狠狠地瞪着黄铜大门,死死咬着牙齿,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迸出来了。
看他的懊恼表情,安路更加确信,胡金强一定是准备于今天引爆绣球楼地底的炸药,而谋杀的目标正是省城的马大帅。不过,现在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想再等来这般时机,不知又得等到何年何月。
不管怎么说,绣球楼地底的炸药暂时不会再引爆了。
那个被马撞伤的大学教授也醒了过来,被同伴扶着上了马,然后慢悠悠地离开了绣球楼。
半个时辰前,绣球楼的独院里还热热闹闹的,可现在却死气沉沉。
恢复了体力的胡金强站了起来,招呼他那七个安保队员,准备策马回省城去。双喜丫头走到胡金强面前,低声问:“胡县长,你老人家难得来一次秀溪镇,不去看望一下三姨太吗?”
胡金强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男人当以事业为重!你留在绣球楼里替我给三姨太说一声就行了,我还得去办大事!”说完后,便出了黄铜大门。
安路忍不住吁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是送走了一尊瘟神。
而这时,独龙却走到他身边,说:“我听妹妹说,她今天上午开门时,看到一个胡县长的安保队员,把一个包袱放在了你的小屋里?”
安路刚点了一下头,便暗叫了一声不好。
刚才他以配强心针为由,要回了小屋钥匙。而当时胡金强说过,让安路不要好奇心太重,否则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现在,胡金强临走的时候似乎忘记了那个包袱的事。如果他时候想起了,会不会认为安路已经打开包袱看了里面的东西?
如果包袱里面真是张师爷的头颅,那可真够晦气的,而且安路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颗头颅。
那么,要想免除麻烦,就只有一个办法。
安路狂奔着跑出独院,大声呼喊道:“胡县长,快回来,你们有东西忘记拿了!”
独院外,看着信任的安保队员从小屋里带走包袱,胡金强骑在马上,用马鞭轻轻点了点安路的肩膀,说道:“小子,够醒目啊!好好跟着胡县长混,千万别站错队了,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说完后,胡金强扯过马头,挥了下手,便带着七个手下骑马沿官道向县城方向飞奔而去。
安路则忍不住擦了一下额头上深处的细密汗液。真险,若不是刚才独龙及时提醒,只怕自己已经成了胡金强的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胡金强手下的安保队员给定点清除了。
说也巧,安路正暗自庆幸的时候,独龙也走出了黄铜大门。
独龙望着渐行渐远的胡金强策马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
看着独龙凝神思考的模样,安路忽然在心里想,独龙仅仅只是一个偏远小镇里的铁匠吗?为什么他所想到的东西,总能比自己想到的多许多?
独龙蓦地睁圆双眼,打破了沉默。
“安医师,你认为胡金强带走的那个包袱里,装着谁的头颅?”
“当然是张师爷的。”安路想也没想,脱口说出答案。
独龙却摇了摇头,答道:“错!虽然胡金强做梦都想杀死张师爷,但包袱里,装着的却绝对不是张师爷的头颅。”
“什么?胡金强想杀死张师爷?你怎么知道包袱里不是张师爷的头颅?如果不是他的头颅,又是谁的?”
“安医师,让我们来梳理一下这桩事件的整个过程吧。”独龙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微笑。
事件的开端,便是七月初七之夜,天火逆袭,胡金强的三姨太玉婉惨遭毁容。而在这之前,胡金强早已在绣球楼的地底,埋下了炸药与导火索。或许胡金强早就想到,总有一天会邀请马大帅到绣球楼来吸食烟土,然后借机炸死马大帅。而更早的契机,则应该是五年前,当时也有一枚天火曾经逆袭秀溪镇,而正是在那次天火逆袭之后,独龙利用天火残余锻造出了一柄神兵利器,并辗转流落到了马大帅手中。
日本人一直在游说马大帅登基复辟,好在国民政府的大后方,给国民政府背后捅上一刀。正因为七月初七天火逆袭的由头,龙天翼设计出“天火逆袭,天显异象”的局,那个东瀛浪人宫本喜藏也是局中的一枚重要棋子。为了让这个局天衣无缝,龙天翼授意宫本喜藏于长街杀人,嫁祸老乞丐雷疯子,灭掉七月初七留守秀溪镇的所有活口。
龙天翼又以设计暗器机关的名目,拖着安路来到雷疯子的茅屋里,让安路充当见证人,在茅屋里找到了写有“马”和“皇”字样的天火残余。与此同时,长街发生连环杀人案的两个伤者相约结伴离开秀溪镇,随后宫本喜藏也冒雨离开,宫本喜藏离开的目的应该是杀死那两个伤者灭口。
再然后,张师爷也离开了秀溪镇,但当晚却变作一具无头男尸,被马驼回了秀溪镇内。
暂时先把事件经过罗列到这个时段。
张师爷的尸体被驼回来时,缺失了头颅,只剩躯干与四肢。安路也仅是凭借尸体身上穿着的衣物,判断死者就是张师爷。
“不过,如果死的是另一个人,而凶手砍掉死者的脑袋,又将张师爷的衣物换到了死者身上,再把马放回来,那么就能制造出一个死者是张师爷的假象。”独龙缓缓说道。
安路蓦地一惊,是啊,他也看过不少当下流行的公案小说,这岂不正是小说里“无面尸”的诡计伎俩吗?
张师爷的衣物,只有他自己才有。独龙莫非在暗示,是张师爷杀死了某个人,然后砍掉头颅,把自己的衣物换在了死者身上?他为什么要制造自己已经死了的假象?刚才独龙还说,胡金强做梦都想杀死张师爷,为什么会这样呢?
很快,独龙就给出了答案:“在绣球楼的地底埋下炸药和导火索,虽然是胡金强的主意,但真正到了落实的时候,这件事只能落到张师爷的头上。我问过三姨太玉婉,修建绣球楼时,张师爷就是工地监工。也就是说,如果今天胡金强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他势必要杀人灭口,除掉知道地底有炸药的人。当然,张师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离开秀溪镇后,便准备制造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然后逃之夭夭。”
“有道理!”安路点点头,“不过,这只是你的猜测,没有半点证据……”
独龙却笑了:“呵呵,我的眼睛不会欺骗我的。”
“你的眼睛?”
“嗯,是的,当我看到那具被驼回秀溪镇的尸体,就认出了那具尸体是谁。”
“是谁?!”安路大声叫道。
“是宫本喜藏。被杀的人,是宫本喜藏。”
“你怎么知道?”
独龙盯着安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答道:“因为,宫本喜藏是被我亲手砍掉脑袋的!我刚才说过,我的眼睛不会欺骗我,我能一眼认出尸体颈部的创口,正是我一手制造出来的!”
什么,宫本喜藏是被独龙砍掉了脑袋?
安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独龙再次做出肯定的答复。
“是的,昨天下午落雨之后,我带着一把刀,绕开镇口浆洗铺的郑大婶,跟着宫本喜藏来到官道。我亲眼看到他提着日本剑,想要杀死那两个伤者。幸好我及时现身,趁他不备,从身后砍掉了他的脑袋。”
安路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宫本喜藏本来就是剑术高手,甚至并不逊于龙天翼。独龙怎么可能一招致敌,轻轻松松就砍掉了宫本喜藏的脑袋?
难道独龙才是一直隐藏着的高人?
既然独龙能轻松杀死宫本喜藏,那么龙天翼是否也是他杀死的呢?小酒馆里冯老板一家,还有店小二,难道也是他杀的?
安路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真是如此,那独龙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独龙也看出了安路心中的疑惑,他笑着说:“我承认,龙天翼是我杀死的。杀他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夺走那块天火残余。不过,冯老板和店小二却不是我杀的。昨天深夜,当我来到小酒馆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杀了。杀人者,是龙天翼!”
“龙天翼为什么要杀死冯老板和店小二?”
“哼,要怪,就得怪那个叫钱霄的混蛋!他昨天深夜离开绣球楼后,就径直来到了小酒馆后的四合院。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