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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法术又不是什么错。问题就在于你擅动延寿秘术。生死有命,岂是凭你一人之力便可更改?耗用他人灵力为元重洛延寿,对元重华动用移魂术,皆为大过。”二王子朗声道。
“他人?”望舒不解。
凤凰抱着胳膊,不紧不慢的解释,“饕餮国师被吓跑了,法海大师的灵力几乎被她抽干,如今倒在祭祀仲晨的那座小庙后面的道观里,快要爬不起来了。”
“也好。免得大师再为祸人间,不分青红皂白的除妖降魔——据我所知他就打算诛仙。”
“她比我还自私。”
望舒理解凤凰的意思,抬起头,看着面目狰狞的贵妃,“你当年是拿自己的寿命换我长寿,而她用得是别人的。一个是牺牲,一个是害人。可差得远了。”
白白轻轻牵住望舒的手,“她怕是要堕入恶鬼道了。”
“灵月。”神仙爹爹站在院门口,平静唤道,顺手护住身边平阳公主。
“你竟还没死?!”她俯冲下来。
仲晨只一根手指轻点过去,贵妃全身爆起赤红烈焰,噼啪几声过后,肉身燃烧殆尽,一抹幽魂也随之烟消云散。
灵月是因爱而生,也因爱而亡。遂了自己的愿,至死也未必会有悔意。
望舒一时失神,靠在白白胸前,呢喃道,“她唯独从未想过自己是否爱对了人。可真不值得啊。”
随后这天,望舒和平阳一直都很安静。
青岩拉着九暄去了厢房,照顾自己那两只灵力尽失、化身原型的狐狸兄弟。
九暄分了点仙元给自己的大舅子,二舅子,麒麟和凤凰也没袖手旁观,友情赞助了几分仙气。
到了晚上,青浚、青渌已经回复人形,穿着借来的衣裳,红着脸,向仙君们表达感激之情。
之后,神仙爹爹已经换回自己的身体,进门第一件事,先抱起望舒。
虽然陌生却温暖的怀抱,有些扎脸的胡渣,还有眼角的几缕细纹,无一不提醒她,亲生父亲真的回来了。这个念头竟让她险些泪涌。
终
仲晨秉烛夜战赶好了一份《帝王监察报告》,在破晓之时敲了东华帝君的门。
在内院书房,他心中忐忑的站在一边,等着大神给出结案意见。
神仙爹爹只略略翻看,又定睛端详二王子一番,才道,“很好。交差足矣。”
仲晨道谢,行礼告退,刚迈出房门槛,背后响起神仙爹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直抵内心,“仲晨,何须见外?若是因与你长兄同在一处而不自在,尽可明言。”随后不免摇头轻叹,“罢了,待我回天庭,你便去我那儿做事吧。”
二王子猛地回头,眼睛中迸发着光彩,“多谢帝君。”
当天下午,述职圆满的仲晨志得意满的归来。那张本就帅得耀眼的俊脸上,洗去平日里惯常的轻佻,取而代之的则是轻松惬意。
晚饭时分,全家聚在一处,二王子在桌下拉着平阳公主的手,“我休假了。这段日子带着亦如去游山玩水吧,省得你总抱怨自己像被囚在笼中的金丝雀。”
公主笑得如花般灿烂,不知是因杯中酒意还是情郎蜜语,两颊更是飞上几瓣桃花。
饭后,神仙爹爹起身,“我要进宫一趟。亦如、仲晨也一起来吧。”
不知道帝君以元重华的身份和当今圣上谈了些什么,但入夜之前神仙爹爹即已回返,面色、举止一如寻常。
没过多久,元重洛下了两道谕旨:一份因平阳公主招赘新驸马而诏告天下。
另一份是说太尉——也就是灵月贵妃娘娘的娘家,贪赃枉法,目无尊长,先炒家后将“罪臣”全家押往大牢,由刑部审理定夺。但明眼人知道,太尉家从此倒了。
此事又成了全家饭后谈资,正所谓的“卸磨杀驴”,贵妃娘娘虽然保住夫君地位,从而在世独享专宠,可后宫十来年竟一个皇子女都没降生。她一死,就树倒猢狲散,元重洛也终于甩开手脚大干一场,而第一件事就是拿岳丈试刀。
阴沉善忍,伺机而发,元重洛确是天生帝王才。而换成普通人,这就叫做“忘恩负义”了吧。
平阳姨母曾想替望舒讨回郡主尊位,但望舒坚定的谢绝了,因为她并不爱“出风头”。
公主显然不够了解她,试想,找了个神仙夫君,谁还会把人间仕途地位富贵等等放在心上?
选了个吉日,自称“江湖游侠、闲散人士”的仲晨骑着高头大马招摇着“嫁”进了公主府。
望舒、白白他们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听着老百姓指着一身大红意气风发的仲晨,一声又一声的感叹“如花似玉的小伙子怎么就又掉在了一滩泥地里了呢”之时,不由哈哈大笑。
神仙爹爹曾偷偷带她回王府,见了老王爷一面——虽然法术解除,但老人家的身体迅速垮了下去。在病榻上,见到与女儿一模一样的外孙女,荣王爷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到了转年的春节过去,老王爷没了,神仙爹爹袭了爵位。
仲晨和平阳之后离京,开始二王子所承诺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畅游天下兼谈情说爱的旅程。
开春,神仙爹爹接了个钦差督察的任务,带着一群能臣干吏,风风火火下江南去了。
“平安医馆”依旧营业。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位容貌酷似神仙爹爹、衣着华贵、举止不凡的中年男子上门求诊,望舒一眼便知对方身份来意,却还是按照寻常流程,望闻问切,开了个调养祛心火的小方子送上,还特地要了一钱银子作诊金。
对方瞧着方子,一挥手,早有随从递上一两纹银。
望舒不接,笑道,“皇上知道民女这是狮子大开口么?”
见被识破,元重洛也不气恼,“你也长这么大了。五岁时,你娘带你进宫,见过我,还记得么?”他自称“我”,不是“朕”,语气轻松,竟真如家人闲谈般自在。
望舒更实在,摇头道,“不记得。我该记得的人我都没记住。”更何况您这位血缘隔了一层的叔伯长辈?
在她身后的白白听出画外音,侧过头偷笑。
元重洛一时哑然,稍顿又正色问,“不恨我?”
望舒沉默半晌,才答,“恨。但恨又如何?您是位好皇帝,自然当不成好伯父。百姓喜欢您就行。我一人的好恶并无足轻重。”
皇帝伯父像是早有准备,哀而不伤,“我也只是求仁得仁罢了。”说毕起身告辞。
望舒和白白送出门外。
当吹起秋风的时候,仲晨带着公主回了京城。
她已经病入膏肓,回来只为见一眼故人。
在仲晨的怀里,她最爱的两个哥哥元重洛、元重华都守在她身前,公主一手牵着一个,含笑而逝。
白无常亲来勾魂,搓搓双手,干巴巴笑道,“敖上仙,在下公务在身还请……配合。”
二王子这才松开手,平阳魂魄绕着仲晨转了几圈,在他额间一吻,才随白无常向地府而去。
在人间的牵挂没了,仲晨和大家告了别,直接回了天庭。
九暄拉着青岩的手,轻声道,“或许真的只有失去,才会懂得珍惜。”
不过事后据九暄八卦,他一向风流的二哥之后竟醉心于公职,在情事方面,消停了整整二百年。
后来的日子如水般匆匆流过。
天皇大帝一向体谅下属:批阅公文大多交予白白,而其余探查出访等事务则毫不顾忌的甩给了其他三个。
凤凰带着麒麟,巡视边界。上天入地,经常回来露个面,蹭顿饭,就风尘仆仆的奔赴下一个目的地。而九暄除了公务,便是带着青岩大江南北的到处跑,吃遍美食看遍美景,顺手提携爱人一起修炼。
望舒家的小院早不复最初的热闹。也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倒是神仙爹爹经常坐在院子里看似无所事事的晒太阳——身体只有四十多岁的男人已经提早过上六十岁人该有的生活。
还有,容月总是锲而不舍,百折不挠,修仙历练之余,还不忘带着各处土产回来探望。
小狐狸通常什么也不做,就是蹲在一边,盯着望舒看啊看。
这非一般的定力恐怕也是附身在玉如意那世上日积月累得来的。
望舒和白白一直没有孩子。
只在怀胎之时,就会夺去父母仙气灵力——白白不舍得好不容易活过二十五岁的爱妻冒这个风险。须知望舒的“长寿”已经是多位上仙外加一位真神源源不绝输送仙元坚持不懈的成果。
她知道夫君的心意。
只是女人天生的母性,让她越发偏疼隔壁几条小鱼儿。
闲来无事便串门,手里捏着一只大虾,引得小鱼儿们追着她满院子跑。
望舒过了三十五岁的生日,身体陡然走了下坡路。
看着她一天天衰弱,白白无能为力,就给她讲故事,一夜一夜,有时讲到自己口干舌燥,讲到无语凝噎,就跳到院子里看看月亮。
蛇——没有泪腺。
该来的总是要来。
白无常再一次现身,搓了好久双手,竟还是酝酿不出个开场白
天皇大帝座下四位上仙,以及东华帝君将那抹魂魄团团围住,他绕了无数个圈子,硬是不知该如何履行公务。
此时望舒魂魄已经离体,倒是还能故作潇洒道,“上回姨母没,已经为难过鬼差一次。误了时候对谁都不好。”
白白不肯答话,起身跟在望舒身后。
他们在前面走,白白在后面跟。
他们到了地府,他还在后面。
他们过了奈何桥,他终于停住脚步。
直到爱人逐渐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自己眼前,忽然有什么迎面砸在白白额头。
他伸开手掌,定睛一瞧,惊觉是自己那半块内丹,此时地府雾气氤氲之间,也能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就在奈何桥边,行舒忽然蹲下,蜷起身子,微微颤抖,很久很久。
某年夏天,龙王正妃又给他添了颗龙蛋。
可惜孟章神君正奉命戍边,一时不能回返省亲。王妃也被西王母拉走,奔赴西天参与法会。
仲晨和九暄便回龙宫姑且替代父王母后尽一尽迎接弟妹之谊。
兄弟二人还在对坐喝茶,笑一笑白行舒丧妻又一次失魂落魄,只听床上华美丝绸包裹下的龙蛋卡擦几声。
二人撂下茶碗赶忙凑过去瞧。
从碎裂蛋壳里,颤巍巍的伸出一只白色的小爪子,而后是脑袋,当新生小龙的身子刚钻出一半,奋力挤开眼上粘液,终于张开眼帘,如绿宝石一样澄净无瑕双眼缓缓聚焦。
仲晨摆摆手,看她没有龙角,笑嘻嘻道,“妹妹,我是你二哥,仲晨。”
九暄亦笑,“我是你九哥,九暄。”
小龙嗓音听来甜美却分外有力,“仲晨?九暄?”
——龙爬出蛋壳就会说话。
“父王母后不在……”
“我要镜子。”
“诶?”
小龙猛地扭头,对着她二哥恶狠狠叫道,“仲晨姨夫,快找来镜子让我看看自己的模样。这辈子若是男人我宁可再投胎一次。”
“……这都是命。”仲晨望向天花板,缓缓道。
东华帝君的紫府这个时候都相当清净。
可当两条白龙杀进门来,大神帝君一点都不意外,和风细雨招呼道,“快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女儿,望舒。”说着从九暄怀里掏出小白龙,捏在手里晃来晃去。
望舒气恼,“父亲……团也要先团他们。”
龙王新添了个小公主,名叫望舒。这名字还是东华帝君亲自所取,天庭众仙还摇头晃脑的附和着道,“妙。”
转眼一百年过去,再为小公主庆生的时候,甘愿去最遥远的边境守卫的上仙白行舒终于备了大礼,回到天庭,特来参与。
看来只是十来岁小姑娘模样的龙族公主跑去花园,落寞的鳏夫上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