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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插嘴问道。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向郑晓,良久才说:“我叫冰恋,和你父亲算是朋友吧。这封信是他三十年前交给我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晓可能和我一样,都被这个叫冰恋的女人搞晕了。看年纪三十年前她可能刚出生也还说不定。难道是他父亲和这女人的父母关系不错?
冰恋没有立刻回答,先慢慢地叹了口气,道:“我和你父亲是三十年前在湘西认识的。那时候的他不停的追随着天下奇闻异事的脚步。有一次我去深山采药,无意中救了迷路的他。由此相识。”
“那么这封信是怎么回事?”我不解地问道。
冰恋侧头看着我,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郑晓的朋友。”
“无话不谈的?”
“是,无话不谈的。”
“真羡慕你们。”她幽幽地说道。
“你没有朋友吗?”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的朋友都死光了,一千多年前就死光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可怖。
我和郑晓不约而同地分别打了个寒颤,都没有说话。
她难道不是人吗?我在问自己。或者说她根本就是个幽灵或神经病?不过让我相信对面这个美女是个神经病,我怎么都不太愿意接受。如果是鬼或狐仙可能会好点。因为印象里《聊斋志异》里的美女大都是这二类。
“你知道我找你们来做什么吗?”冰恋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看到我们都摇头,她又笑了:“帮我一个忙?”
“什么?”
“你父亲的信里没有告你?”她有些惊讶地问道。
“你没有看过这封信吗?”郑晓说。
“没有,它三十年前就封口了。”
“他只说让我来博物馆,来找谁都没有说。”提到父亲,郑晓的言语中总是有些忧伤。
“看来我得从头和你说了。”冰恋望着窗外的景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停顿了一下,就听她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是大唐广明元年出生的,故乡在中都长安。我出生时黄巢的义兵正杀进京城,父母都死于战乱。”
她理了一下鬓边的头发,接着说道:“后来所幸天宁庵的清晓师太收留了我,带我出家为尼,一直长大成人。在我二十八岁那年,清晓师太去世,她临终前把我叫到榻前说:‘孩子,我圆寂后剩你一人,难免要吃些人间苦楚。不过吃苦亦是福,才能修得正果。我观你天性聪颖好动,似乎不是可安心修佛之人。你天生命薄,不事佛的话恐你性命不能长久。’我当时哭得好生厉害,求师傅传我一个长命之法。”
冰恋说到儿停住了,看着听得目瞪口呆的我们,她略带歉意地一笑说:“你们有什么疑问等听我说完再问吧。好多年没有和人倾诉一下了。”
“师傅长叹一生,说:‘也罢,我就传你一个长命之法吧,不过你将来一定要后悔今天有此行径。’说着她让我从她每天坐的蒲团里面取出一卷线装书。她说:‘这是先秦传下的秘书,古往今来无人不慕。我原本没有打算给谁,更没有打算学。今天传于你,一定要谨慎行事。此术只能是有造化的人方可修成。而此造化万万人里不能寻其一。’我忙问师傅我是否是有此造化,她确没有回答就永远地去了。”
“你师傅传你的难道是长生不老之术?”郑晓吃惊地问道。
“不错,这是一种叫做‘尸鬼封尽’的先秦道术。修成后可将人体肉身和灵魂封印永固,使修术者千年不老,永为长生。”冰恋冷冷地回答。
“真有这种法术,这么说你已经一千多岁了?”郑晓说。
“我今年整整一千一百二十七岁。”
“那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不解地她。
“我活够了,三十年前就活够了。”冰恋突然歇斯底里地爆发了,她凄厉地大声吼叫着:“你们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吗?你们知道活着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吗?每过几十年我就要换一个地方生存。你们知道我看着别人衰老甚至死亡是多么的羡慕吗?我用尽了各种自杀的方式,甚至去过炮火纷飞的战场送死。可我每次都意外地活了下来。你们不了解‘尸鬼封尽’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她痛苦地扭曲着面孔,眼泪如涌泉般流淌。
“我好后悔,如果当年我按照师傅的吩咐长伴清灯古佛该有多好。也不会有今天这无尽的痛苦了。”
说实话,我一点也理解不了她,虽然有的时候我也想过人生的苦楚,但总归感觉“好死不如赖活着”,也从未想过人活一千年是什么滋味。
那不是我该想的问题,也是个无聊的问题。
“那我能做什么呢?”郑晓小心地问道。
“我找过很多人,但他们和我一样素手无策。只有你父亲告我,三十年后我的痛苦就会解除。他后来给我留了这封信,说将来你会帮助我。他是个能干的人,最起码这一千年来我没有遇到过谁可以坦言能解除我的痛苦。”
“可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办?”郑晓眉头紧锁,面带忧愁地说。
“不,你一定有办法的……”她激动地抓住郑晓的双肩,用力地摇着。
……
第二天一早,郑晓和我又见到了冰恋,这次她已经在博物馆门前等着我们了。郑晓的手里捧了一个小小的盒子,一个有着刺目颜色的谈红盒子。
“我昨天夜里又翻过了父亲所有的笔记,其中最后一页写着‘解脱永生,老宅古镜’几个字。我原来从未理解过这几个字的意思。不过还是在我家老宅的古镜座下面发现了这个。”说着郑晓把戒指盒般大小的黄盒子递了过去。
冰恋用颤抖的双手接了过来。她没有说话,而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
里面有一粒用蜡封的药丸。
“我想父亲见到你时这药一定还没有制成,只知其法而已。之所以他让我来给你,是因为他要花了数年时间采药炼丸。而他不知道三十年后自己是否还在人世。”
“我要感谢你父亲,还有你们!我终于可摆脱这比瘟疫还可怕的生命了!”冰恋如释重负地笑着,她的脸上仍旧流满了眼泪。
“不用你谢,我是在还父亲的人情。”郑晓也微笑着回答。
“这个给你,我要走了。到一个没有人打搅的地方去找我的师傅……”说着冰恋把一本古书交到郑晓手上。然后给我们鞠了个躬,慢慢地向远处走去。
这是一本很古老的线装书,上面用写着四个篆书大字。不用看我也知道是什么。
“我想,这种害人的东西不应该留下。”郑晓一边说一边点燃了打火机。
黄蓝相间的火苗生腾,转眼灰烬满天。一阵晨风刮来,书灰像无数黑色的蝴蝶一样随风而逝。
第二十四章 回魂
好像整个冬天的降水都集中到了年前的这几天。长江南北的中国大地普遍都在下雪,下得本来已经是人满为患的火车、汽车站更是挤得水泄不通。总能让我想到电视里的中东难民营。
白方说他最近越来越不舒服,可能是离体时间太长的过吧。而我这几天也忙得不亦乐乎,因为白方给我安排了一个新任务:当一把临时雇佣工去给原来认识的一些老客户总年货。虽然我极不喜欢这个差事,不过看在他的面子上还是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这天从一个客户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为了方便我就超了胜利路这条回家较近的路。胜利路是本市的一条老街,解放前的市中心就在这里。到现在还汇集了不少多年的老字号店铺。后来由于市政府南迁才逐渐萧条起来。不过因为家离得较远,这里我平日是鲜有来过的。
刚拐过胜利路的街道,就能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像是夏天雨前忙着搬家的一窝蚂蚁。开始我以为是购买火车票的人,不过走近了才发现有些不对。因为现在还没有到卖票的时间,而且买火车票的人虽多但远没有这队人众,也没有这么壮观。排成两队的人密密麻麻地有一公里长,从队尾走到队头足足用了我五分钟的时间。
我被他们引起了浓厚的兴趣,也挤到跟前凑过头去想看清到底是什么名堂。不过这一看倒让我有点失望,原来这里只是一个买熟肉制品的小店罢了。心底的不满随口就发泄了出来,我不由得自言自语道:“我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买肉的呀。”
身边一个排队的老头听了我的话转过脸来,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我说道:“小伙子,你是外地来的吧?”
“不是,我是本地人。只不过没住老城区。”
“哦,难怪你不知道。这家卖肉的是老字号‘易德居’,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这里的熟下水(指动物内脏,如心、肝、肠等。)是全市最好吃的,你看到这里的人没有?天天如此。”老头微笑着向我介绍道。
“是嘛?这倒新鲜?难道几十年天天如此?”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当然了,天天如此。我今年六十五岁了,二十年前他们家就这样。”
听着他的介绍我倒有些惊愕。一个二十多年的老店自己居然没有听说过,看来着实有些孤陋寡闻。老头前面的一个驼背老太太听着我们说话,也扭过脸来插嘴道:“是啊,我吃了他们家几十年的下水了,又好吃又便宜。难得的是现在什么东西都涨价,他们家都没涨。”
“就是,现在做买卖有良心的太少了。”老头附和着说。
说着话,轮到老太太买了。她一边和里面卖肉的中年男人说着要的东西,一边对我说道:“你也买点回去尝尝吧,好吃得很呢。”
让他们说得我倒真想买些回去,不过回身看了看望不到边的人群我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有机会吧,今天人太多了。”我说道。
“没关系,要不我给你捎点?”老太太热情地说。
“那合适嘛?”我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你捎吧。”那个老头在身后发言了。
我往里看了看,只见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正忙活着。他的面前摆了几个铁制的方盒子,里面盛满了各种已经切成片或块的熟下水制品。男人抬起胖胖的脑袋,他的五官和常人不太一样,排得有点密。说白了就是挤到了一起,让人能联想起包子。笑着问我:“兄弟,来点什么尝尝?”
“哦,你给我各样来一些吧。”这倒有让我有点盛情难却。
我望着他熟练地从每个盘子里取食物,问道:“您怎么称呼?”
男人抬起头来,憨憨地笑道:“我姓黍,大名叫博土,你叫我老黍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的。”
说着话,黍博土已经把东西给我装好了,递过来道:“各样给你装一斤,尝尝吧。”
“多少钱?”
“唉,这次算我送你的。”
“这怎么好意思。”我拿出钱包来执意要给他。
黍博土看推辞不过,拿起一块油糊糊的布子擦着手道:“这样吧,你这一斤给我八块钱吧,给你按最低价算。”
“看老板多会做生意呀,我买了这么多年他都要九块钱呢。”驼背老太太无比羡慕地说道。
“刘大娘,今天给我介绍生意。我给你也按八块,行吧?”黍博土笑着说道。
东西还包在袋子里,就有一股浓郁的香气朴鼻而来。甚至超过了我闻过的任何食品的味道,我真有点垂涎三尺的意思。看来这里的东西还真是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