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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冰又道:“乔大哥,想是壁上造的这字,也不真实,他们怕你我瞧出破绽,干脆便毁了????????”
乔峰猛地转过身来,古剑冰见他胸前衣衫已被撕开,露出长毛茸茸的胸膛来。胸口刺着花纹,乃是青郁郁的一个狼头,张口露牙,状貌凶恶,他指着胸前的狼头刺青,脸色铁青,额头一根粗大的青节凸了出来:“壁上遗字,可以伪造,我这胸前狼头刺青,正是契丹人某部族的记号,从小便人人刺上,我这个,从自我记事起便有,绝计无法伪造,亦无从毁起??????????
二弟,我……我是猪狗也不如的契丹胡虏,自今而后,你不用再见我了。”
古剑冰知他终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自己欲要改变,也是无力回天,不由得叹道:“自杏子林到聚贤庄,我开解劝慰你那么多次,还是不成么?你明明心里喜欢做汉人,不喜欢做契丹人,又何必非要勉强自己?”
乔峰断然拒绝:“我是契丹人,我生身父母是契丹人,又如何再去做汉人?”
古剑冰高声道:“乔大哥,你在我心中,乃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别说你只是生身父母是契丹人,便是魔鬼猛兽,我也不会离你而去。我与你结交,是看中你这个人,又不是看中你的父母!”
乔峰怒道:“我不用你可怜,你心中瞧不起我,也不必假惺惺的说什么好话。我从前和你结拜,非出本心,只不过一时逞强好胜。此事一笔勾销,你快快去罢。”
古剑冰心想:乔大哥既知自己确是契丹胡虏,说不定便回归漠北,从此不踏入中原一步,我汉人少一英雄,辽人却多一臂助,此事万万不可。遂道:“大哥,你自来痛心疾首的憎恨契丹人,知道他们暴虐卑鄙,不守信义,知道他们惯杀汉人,无恶不作,这时候却要你不得不自认是禽兽一般的契丹人,心中实是苦恼之极。是也不是?”
乔峰沉思片刻,叹道:“二弟,我给你讲个不久前刚发生的故事????????”
原来,当初乔峰寻到地方,见山道数步之外,下临深谷,但见云雾封谷,下不见底,回过头来,往右首山壁上望去,只见那一片山壁天生的平净光滑,但正中一大片山石上,却尽是斧凿的印痕,原有字迹已辨认不清。显而易见,是有人故意将留下的字迹削去了。
心中正自失望、惊疑、愤怒,忽听得东北角上隐隐有马蹄之声,向南驰来,听声音总有二十余骑。乔峰当即快步绕过山坡,向马蹄声来处望去。他身在高处,只见这二十余骑一色的黄衣黄甲,都是大宋官兵,排成一列,沿着下面高坡的山道奔来。
乔峰看清楚了来人,也不以为意,心想此处是边防险地,大宋官兵见到面生之人在此逗留,多半要盘查结问,还是避开了,免得麻烦,遂往大石后一躲。
过不多时,忽所得两声小孩的哭叫,跟着又听得几个妇女的尖叫声音。
乔峰大吃一惊,伸首外张,看清楚了那些大宋官兵,每人马上大都还掳掠了一个妇女,所有妇孺都穿着契丹牧人的装束。好几个大宋官兵伸手在契丹女子身上摸索抓捏,猥亵丑恶,不堪入目。有些女子抗拒支撑,便立遭官兵喝骂殴击。乔峰看得大奇,不明所以。见这些人从大石旁经过,径向雁门关驰去。
乔峰摇了摇头,心想:边关的守军怎地如此荒唐?就像盗贼一般。
突然之间,一个契丹妇女怀中抱着的婴儿大声哭了起来。
那契丹女子伸手推开一名大宋军官的手,转头去哄啼哭的孩子。那军官大怒,抓起那孩儿摔在地下,跟着纵马而前,马蹄踏在孩儿身上,登时踩得他肚破肠流。那契丹女子吓得呆了,哭也哭不出声来。众官兵哈哈大笑,蜂拥而过。
乔峰一生中见过不少残暴凶狠之事,但这般公然以残杀婴孩为乐,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气愤之极,当下却不发作,要瞧个究竟再说。
这一群官兵过去,又有十余名官兵呼啸而来。这些大宋官兵也都乘马,手中高举长矛,矛头上大都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首级,马后系着长绳,缚了五个契丹男子。乔峰瞧那些契丹人的装束,都是寻常牧人,有两个年纪甚老,白发苍然,另外三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心下了然,这些大宋官兵出去掳掠,壮年的契丹牧人都逃走了,却将妇孺老弱捉了来。
一个契丹老汉看到地下的童尸,突然大叫起来,扑过去抱住了童尸,不住亲吻,悲声叫嚷。乔峰虽不懂他言语,见了他这神情,料想被马踩死的这个孩子是他亲人。拉着那老汉的小卒不住扯绳,催他快走。那契丹老汉怒发如狂,猛地向他扑去。这小卒吃了一惊,挥刀向他疾砍。契丹老汉用力一扯,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张口往他颈中咬去,便在这时,另一名大宋军官从马上一刀砍了下来,狠狠砍在那老汉背上,跟着俯身抓住他后领,将他拉开,摔在地下的小卒方得爬起。
这小卒气恼已极,挥刀又在那契丹老汉身上砍了几刀。那老汉摇晃了几下,竟不跌倒。众官兵或举长矛,或提马刀,团团围在他的身周。
那老汉转向北方,解开了上身衣衫,挺立身子,突然高声叫号起来,声音悲凉,有若狼嗥。
乔峰心下悚然,蓦地里似觉和这契丹老汉心灵相通,这几下垂死时的狼嗥之声,自己也曾叫过。有几次莫名凶险的战事,他身上接连中刀中枪,自知将死,心中悲愤莫可抑制,忍不住纵声便如野兽般的狂叫,叫完之后,全身力量忽地暴发,便将敌人尽皆诛了。回到丐帮,别人问他如何除了大敌,他便含糊地带了过去,旁人只道乔峰做人低调,也不以为意。
这时听了这几声呼号,心中油然而起亲近之意,更不多想,飞身便从大石之后跃出,抓起那些大宋官兵,一个个都投下崖去。乔峰打得兴发,连他们乘坐的马匹也都一掌一匹,推入深谷,人号马嘶,响了一阵,便即沉寂。
那四个契丹人见他如此神威,都看得呆了。
乔峰杀了十余官兵,剩得最后两个,心中一动,指着崖壁道:“以前这里是不是刻着字?字哪里去了,写着什么?从实招来,我饶你们不杀!”
两个小兵见乔峰如此神威,哪敢和他嘴硬,只得如实说了。原来雁门关新来一名叫韩德让的将领,极是强悍,一心想北上收复河山,常带手下士兵去辽境打草谷,名之曰“练兵”。因这里是出入塞外的要道,韩德让经过之地,见了这崖壁之字,心中奇怪,找人译了,沉思片刻,怒道:“想是辽狗故意令人刻字在此,扬那辽狗之威武,灭我宋人之威风!”便叫人以刀斧凿之。
乔峰听到这里,心神剧震,几欲晕倒。他依诺放了那两个小兵,又见那身中数刀的契丹老汉兀自直立不倒,心中敬他是个好汉,走到他身前,只见他胸膛袒露,对正北方,却已气绝身死。往向他胸口看去,“啊”的一声惊呼,倒退了一步,原来那老汉胸口刺着一个狼头,形状神姿,和自己胸口的狼头一模一样。
乔峰心道,若我不是契丹人,天下又怎有如此巧事?悲愤之下,遂将胸口长衫撕了,纵声长啸,声震山谷。
忽听得那四个契丹人齐声呼叫起来,围到他身边,叽哩咕噜的说话,不住的指他胸口狼头。一个老汉忽地解开自己衣衫,露出胸口,竟也是刺着这么一个狼头。三个少年各解衣衫,胸口也均有狼头刺花。
自此,乔峰再不生疑,他呆呆的怔了半晌,突然间大叫一声,向山野间狂奔而去????????
狂奔一阵,心中悲愤,又折了回来,此时四个契丹人早已逃了,他心中郁闷无处发泄,便一掌掌地拍击那石壁??????????
说到这里,乔峰叹道:“我从前也一向只道契丹人凶恶残暴,虐害汉人,但今日亲眼见到大宋官兵残杀契丹的老弱妇孺,我……我……二弟,我是契丹人,从今以后,我不再以契丹人为耻,也不以大宋为荣。”
转首瞧着左首的深谷,神驰当年:“二弟,当年我妈妈给他们杀了,我爹爹痛不欲生,就从那边的岩石之旁,跃入深谷。他人在半空,不舍得我陪他丧生,又将我抛了上来,乔峰方有今日。二弟,我爹爹爱我极深,是么?
我若有国不归,有仇不报,反而投身敌国,认仇为亲,那岂非不忠不考,自欺欺人?”
古剑冰咬咬牙道:“乔大哥,你我兄弟虽肝胆相照,但你若要报那仇,誓必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自古汉胡不两立,我岂能帮着契丹人伤咱汉人武林元气?
你要执意如此???????我,我便唯有???????”
只是这一句“我便唯有与你割袍断义”,在古剑冰喉头转了几转,当真好难出口。
古剑冰叹了一声,又道:“甚么不忠不孝,自欺欺人?大宋四大军中世家,唯有麟州天波府杨家将我未说出他们的出身来历,可你真以为,他们的祖上便是汉人么?正是和你祖上一样的契丹人,还是契丹皇族耶律氏。”
乔峰大惊:“你说甚么?这怎么可能?杨家将抗击契丹百余年,大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古剑冰熟知史事,当下凛然道:“可你知道杨家供奉的祖宗是谁?火山王杨衮,杨业杨老令公的生身之父。你又可知火山王杨衮的生平?其人本为辽国通政令,受辽国之命到北汉助其抗周。就连“杨衮”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其实他是契丹皇族耶律敌禄,取其字“阳隐”的谐音罢了。
高梁河一战,杨老令公箭尽粮绝,撞死李陵碑,大宋天子为之涕下。大宋百姓无人不敬。你说他也是不忠不孝,自欺欺人么?”
乔峰几度张嘴,终又合上,竟是无言以对??????????
古剑冰:“这有什么奇怪?只要是人便有羞耻便知礼仪,谁不想穿绫罗绸缎食精细膏粱,谁宁愿茹毛饮血做生番畜生?
一千年前我慕容氏的先祖也是胡人,待到一进得中原便举族上下均以做汉人为荣,做胡人为耻了。今日天下汉人何止千万,而匈奴东胡鲜卑乌桓人都去哪儿了?他们的后人都变成汉人罢了!
你只知今日大辽强盛而大宋积弱,可是自古便无不亡之国。大宋会亡,我们汉人却不会亡,因为我们文明长存,自会有新的王朝取代。而大辽一灭,百余年后,你却看这世间到底还有没有契丹人了!你今日弃暗投明,亦不过是比你那众多族人先行一步罢了,愿你能如我慕容氏先祖那般,勇敢地走出这一步,你的后世子孙,皆将受此遗惠。
乔大哥,这怕是我最后一次劝你了:三十年来,你衣食住行,无不取自汉人用自汉人,你和汉人究竟又有何不同?乔伯父乔伯母玄苦大师对你三十年的养育之恩你要不要回报?他们为你而死,大仇要不要报?他们三位老人家泉下有知,是希望你去做个契丹人,还是希望你去做个汉人?”
79章 带头大哥为何该死,所杀妇孺岂有无辜
乔峰缓缓地道:“杀其母而用其子,不仁也。wWW、
当年那带头大哥,饶我一命,不过是想让我当他的棋子,又安得什么好心了?
这些年,我在他的策划下,视亲为仇,杀了不少契丹人,数目可比当年死在我父亲手下的宋人多了数倍。他这买卖,做得着实不亏啊!
如今又将我身份揭穿,意欲我在两国之间都难立足,归辽依宋,皆不可得,好心机,好手段,好毒计!唯有如此,才会让我父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