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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已是黎明,灿烂的朝阳穿过树叶的帷幕,射进林子里,洒在墓碑上,洒在梁哲的身体上。
梁哲不自觉地仰起了头,他将右手缓缓抬起,眯起眼睛,透过树叶的间隙,望向光照的来源,阳光温暖了他的脸,光线射进了他的瞳仁,他似乎看见,有两只蝴蝶在太阳底下曼舞嬉戏,它们追随着阳光,寻找属于它们的幸福。
光之所向,心成长的地方。
梁哲微微一笑,在墓碑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便迈开步子离去了。
吃过了早饭,梁哲直接来到了诊所,在没有谭维的日子里,梁哲不得不重新担任起接待员和治疗师的双重身份。
梁哲坐在椅子上,查看起网上的预约信息,其中竟然有一条是让梁哲帮忙驱鬼的,梁哲轻笑了一声,他本来想直接删除的,但脑中忽然掠过了一张带着罚字的脸,梁哲的眉头轻皱了一下,点开那条信息,回复道:我不是驱鬼的法师,如果你要找驱鬼的,可以找一个叫十三娘的人。
梁哲将这条信息发送了出去,然后闭起眼睛,心中暗道:不知道十三娘现在是否已经融入了都市的生活,是否找到了新的谋生途径?
梁哲微微一笑,摇晃了一下脑袋,显然他明白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十三娘的本领在那,肯定不愁吃穿就是了。
梁哲没有继续想下去,他怕一想下去,今天的工作可能就白费了,于是他睁开眼,继续浏览起了预诊信息。
诊疗室内,梁哲在精细地挑选着下一个病人,诊疗室外,忙碌的人们也逐渐开始了新的一天。
今天的天气很好,早上的阳光照在人们的身上,充满了温馨的暖意。
但人们似乎无暇享受这天然的温暖和爱意,他们行色匆匆,早起的脸上充满了一丝疲惫和不情愿,偶尔的笑脸中也似乎带着些许的紧张和忧虑。
早上,本该是活力四射的时候,但忙碌的人们,似乎已经习惯把早上当成压力最大的时候,而恰恰相反,下班之后的晚上,则才是真正休闲生活的开始。
我们与其说这是一种带着压力的奋斗,不如说是一种无奈的悲哀。
就在形色匆匆的人群之中,走来了一个带着一个黑色帽子的老人,他的背有些微微弯曲,但身形看起来还算硬朗,尤其是一双腿,走起路来步履沉稳,异常坚定,而老人的脸色红润,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似乎是遇到了非常开心的事情。
老人走着走着,忽然回过头了头去,对着身后一群扎着红领巾迈入校园的孩子笑了起来,与此同时,那群孩子中有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则朝着老人挥了挥手,然后拌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接着便朝着校园跑去。
原来老人是来送孙子上学的。
老人望着孙子离去时那活泼可爱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久久不曾消逝,这种二次道别的方式独属于他们爷孙两,如果老人不回头再次道别,他的孙子则会一直等待着他,不进校门。
老人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有一个好家庭比什么都重要啊。”
但老人忽然间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和闺女,然后他便轻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前段时间刚刚离异,现在每天在外面跑业务,确实比较辛苦,但男人嘛,总要经历些什么才会成长,虽然这经历看起来有些残酷,但老人的思想还是很开明的,只要儿子自己做出了决定,并勇于承担这个决定的后果,他绝对不干涉,但是,孙子……
老人再次轻叹了一口气,又想起了自己的闺女,闺女现在快30了,还没有出嫁,这才是他目前最焦虑的事情,女人毕竟跟男人不一样,总是需要保护的,可现在除了老人自己之外,却连个保护的人影都没有看到。
老人摇了摇头,紧接着想起了自己的老伴,脑中一出现老伴的面容,老人心底就笑了起来,他甚至有种感觉,此时此刻,自己的老伴也正在想着自己,毕竟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38个春秋,老人的老伴比他小两岁,他们从初恋一路走到了今天,生下了一男一女,截止到目前,两人的身体尚且健康。
老人笑了起来,不管多少岁,他始终明白,人总是要往前看,往好的方面看,即使他现在已经60岁了,可这个道理,他一直没忘。
他同样没忘记的,还有一件事,他今天要去心理咨询。
是的,这是他今天除了送孙子上下学之外,极其重要的一件事了。
为了这次心理咨询,老人已经将北城几乎所有具有执照的心理咨询师全部打探了一遍,最后他选择了这一家,老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再次看了一遍。
纸条上写着这家诊疗室的名称和地址,以及心理医生的名称。
‘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地址XXX,主治心理医生…梁哲’
老人将纸条重新塞回兜里,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帽子,迈开步子便涌入了匆忙的人群当中。
老人对所有人都微笑,路边的冬青,空中的飞鸟,他都对它们打招呼,好像它们都是他的亲人。
老人走着走着,他的脚步忽然停住,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缓缓弯下腰,抬起脚,从脚下捡起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子。
老人眉头舒展开,微微一笑,自语道:“这么小,就这么顽皮了,长大了还得了。”
老人将石子上的灰尘用衣袖轻轻地擦拭掉,然后缓缓放进了兜里。
这块石子,应该要去它该呆的地方,这里,可是没有同伴的。
老人继续往前走着,他的双手背负在身后,右手握住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轻轻地揉搓着。
走了好一会儿之后,老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老人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上楼的过程中,老人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他的步伐好像沉重了许多,不知是因为上楼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终于,老人来到了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的门前。
他苍老干枯的右手从背后伸出,缓缓抬了起来。
他的手久久停在空中,像一根死去的树枝。
老人没有敲门,他将手重新放在了背后。
老人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他似乎有些紧张,按理说60岁的人,已经不会再紧张了,但老人现在却不知为何地忽然紧张了起来。
“咳!”
老人的嗓子有些发痒,他咳嗽了一声,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
“梁哲!”
老人喊了出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虚弱,像是坏掉的磁带发出的声音。
老人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握住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快速地揉搓着。
“梁哲!”
老人再次大喊了一声。
第144章 死亡预感
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的门被打开。
映入梁哲眼帘的,是一个上了年纪,满脸皱纹的老人。
老人的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眼睛盯着梁哲,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的惊惧,但转瞬即逝。
梁哲微微一笑,将老人迎进了里面,他一边观察着老人的行为举止,一边道:“大叔,你是来心理咨询的吗?”
老人一双眼睛环顾房间内的四周,不动声色地道:“是的啊……”
老人说完这句话后,嘴巴便紧紧闭上了,好像难以开口,或者不知道该怎么说。
梁哲让老人坐在前台接待处的沙发上,客气地问道:“大叔,请问你有预约吗?”
老人的表情似乎有些尴尬,他摇了摇头道:“没有……”
梁哲:“按理说,没有预约,是不行的,不过,你可以跟我简单描述一下你的情况,看一下你的病症是不是我的专长。”
老人望着梁哲,他举起右手在帽檐上轻轻摸了一下,然后咧嘴笑道:“我都查过你,你最合适。”
梁哲微笑着继续重申道:“那你的情况是怎样的?”
老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轻吸了一口气,低沉着声音道:“我有一个危险的预感,这个预感困扰了我很久,就在最近,我知道它快要变成现实了。”
梁哲:“什么预感?”
老人的头忽然转过来,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盯着梁哲,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从腹部冒出来的:“我要死!”
梁哲被老人的眼神吓了一跳,他轻吸了一口气,似乎感觉这个老人身上还有着一种别样的东西,尤其是老人那一双干枯的手,越看越觉得诡异。
老人的手在空中摆荡着,兀自诉说道:“这个预感持续了好几年,差不多从57岁那年就开始了,直到今年,在我过了60岁生日的时候,我很明确地知道感觉这个预感就要降临了……”
老人干枯的手忽然神经质般地抓住了梁哲,使劲摇晃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哲反手握住老人的手,想试着平息老人略显激动的心情,但梁哲的手在放上去之后,有那么一瞬间,梁哲感觉自己握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条死去的干蛇。
梁哲尽力压制下心底的一丝惊异,对老人道:“如果你一直想着某件事,那么它真的有可能会变为现实。”
老人脸上的皱纹凝聚了起来,似乎有些生气地道:“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这是预感,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看来我看错你了。”
老人站起了身子,瞪了梁哲一眼,然后便朝着房门外走去。
梁哲微微一笑道:“老人家,激将法对我可是没用的,你要让我接收你,务必要把你的问题给我说清楚了,我不会因为你年长就对你有所偏袒,毕竟,我只接受重症心理患者。”
老人背对着梁哲,沉默了一会之后,沙哑着嗓音道:“你相信人老了,会看见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吗?”
老人的声音不仅沙哑,语气也变得有些阴阳怪气的,配合着他微微弯曲着的背部,和头顶上有些歪斜的黑帽子,看起来分外诡异。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你是指幻觉?”
老人似乎嘲讽般地微微一笑道:“年轻人,不用老用你固定思维那一套来解释现实,你没见到,并不代表没有。”
这一句话把梁哲的好奇心,或者说是好胜心给勾了起来。
梁哲笑了笑道:“老人家,我怎么称呼你。”
老人慢慢转过身来,用古怪的眼神盯着梁哲,良久之后才道:“叫我钟叔吧。”
梁哲走到珠帘卷门面前,抬起卷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道:“我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钟叔伸出一只手,调整了一下歪斜的帽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咕唔声,然后便抬起步子走了进去。
格勒重症心理诊疗室,室内。
梁哲端坐在扶手椅上,右手臂撑住扶手,食指按在鼻翼上,凝神细看着钟叔刚刚填完的表格。
钟叔,原名范钟,现年60岁,膝下育有一子一女,老伴58,身体健康。
范钟想要咨询的病症是:无法从预感中脱身,且知道预感必然会降临的恐慌。
这是钟叔自己填写的,在梁哲看来,他属于思维强迫症和死亡恐惧症两种的综合。
从表面上来看,病症好像不是很严重,那梁哲为什么会接收呢?
其实,让梁哲最终接受治疗钟叔的最主要原因,并不是钟叔口中所谓的他能看见不该看的东西,而是梁哲从来没有对年纪这么大的老人进行过心理咨询。
印象中,曾经诊疗过的病人,年纪最大的一个是个女的,好像也仅仅才45岁。
梁哲很明白,人活得越久,看问题,想问题,就会更加的透彻,而且人老之后伴随着自身欲望的退却,有些事也逐渐淡然,尤其是花甲之年的老人,除非经历巨大的挫折,否则很难罹患心理疾病。
梁哲沉吟片刻,从表